《糖果屋》柇只

2、无聊的工作

　　方琪工作的地方离家里并不远，就这么纠结着，她已经站在了学校门口。这个时间学生们已经坐在教室里开始晨读了，门口空空荡荡，保安大爷们聚在一起笑呵呵地说着什么，虽然是本地的方言，但他们语速太快，她一个字都没能听清。
　　“方老师来了啊。”不知道是谁先看见了她，而后几个保安大爷像往常一样和她打了声招呼。
　　方琪笑着点点头进了门，其实她自认也不算是什么老师，只是天天泡在图书室管着些僵硬冰冷的书本，不能育人也不能教书，在安静的环境里一待就是一天，就这样在这座小镇里慢慢消耗自己的生命。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念大学时的理想，就是整日和书相伴，平平淡淡地过完自己的一生。现在也算实现了一些，但是面对着满墙满屋的书，她已经半点兴趣也提不起来了。
　　在熟悉的位置坐下，方琪抬眼看了看这间图书室的装潢，不知道是不是曾经那位校长的偏好，整个房间都透着古色古香的味道。
　　一本本的书整齐地站立着，他们肩并着肩，脚靠着脚，不推搡不拥挤，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
　　方琪看着他们，突然好像闻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芳香，她循着香气走去，来到了最近的一排书架。
　　她感觉自己恍惚间又回到了大学，她看到自己靠在书架旁边的墙上翻看着什么书，整个人都如痴如醉，好像完全陷了进去。
　　受到大脑的驱使，方琪伸手拿了书架上的一本书。那本书被抽出来的瞬间，在它两侧的书像是失去了什么极重要的倚靠，立刻就被身后其他的书推挤得不成样子，站也站不稳，躺也躺不到，只斜斜地靠在那里，看着竟然有些好笑。
　　方琪打开手上的这本书，像是饿了三天的人看到烤鸭那样殷切，立刻就把鼻子凑了过去。
　　“啊，好难闻。”方琪皱了皱眉毛，立刻就合上了书本，然后把它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熟悉的铃声响彻校园，方琪不知道这是第几节课，也不知道是上课还是下课，总之都与她无关，她又在电脑前坐下，看着屏幕上的一成不变的表格开始发呆。
　　中午午休的时间很长，大概有两个小时，但方琪中午基本上不回家，在食堂跟着学生们一起吃完饭后再回到图书室，要么趴在桌子上发一会儿呆，要么干脆就睡一会儿，等着学校中午为住宿的同学拉起的起床号把她叫醒。
　　下午依然平淡且无聊，现在不是开学季，整间图书室都没有什么需要摆放的新书，高中生们一门心思扑在学科学习上，没有人来这里借书，她这里一天几乎都不会有一个人来，就算她趴在桌子上睡上一天都不会有人管。方琪关掉屏幕上有些碍眼的表格，随便玩了几局扫雷，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神游间又想到了昨天刚搬来隔壁的那两个邻居。
　　他们俩和这座小镇的气场隐隐有些不合，她说不出具体的理由，只觉得很久没在小镇上见过这样的人了。什么样的人呢？她也说不清。
　　方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自己现在的表达能力很不满，长时间不学习，人的脑子果然是会废掉。她装模作样地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翻开，那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在她眼里像是什么爬虫似的，动来动去，看得她头晕眼花，不得不又把它扔回书架上。
　　她重新回到桌子旁坐下，看了一眼时间后又盯着窗外飞来飞去的小鸟发起了呆。
　　一天又这么过去，方琪在最后一道下课铃声响起后起身，拿起自己的东西后锁上了图书室的门。学校里到处都是学生，吵吵嚷嚷的声音顺着微风拧成一股细细的绳，钻进了方琪的耳朵里，而后充斥着她整个大脑。
　　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又看向周围嘻嘻哈哈的学生们，莫名生出一种独立于他们的世界之外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方琪又一次问自己。她隐约感觉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她还能模糊地回忆起，自己不久之前和朋友说说笑笑的样子。
　　从学校到家的这短短几步路，方琪什么都没回想起来，甚至觉得有什么变得越来越模糊，逐渐从她的身体中剥离出去了。
　　推开家门的瞬间，饭菜的香气和空气交织在一起，让方琪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心情也突然变得愉悦。
　　“爸爸，今天吃什么呀？”
　　方琪换了鞋后又大声喊着，迫不及待地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
　　眼前的场景并不在方琪的意料之内，她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三个人，不自觉愣住了。
　　“你回来了？正好，可以帮我把冰箱里面的辣椒拿出来吗？”正在水池前洗葱的徐焕转过头面向方琪，他边说边笑着，那一双笑着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河在闪烁。
　　方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蛊惑了，等她回过神儿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冰箱门前，一只手正拿着辣椒，正要转身给徐焕递过去。
　　厨房本就不大，这会儿他们三个人待在里面忙活着，显得眼前的空间更加拥挤了。方琪愣愣地看着他们洗菜切菜炒菜，一个个盘子、碗被端到了餐桌上。
　　在饭快做好的时候，从学校放学的方云也回来了，他看到家里多出来的两个客人并没有太意外，和往常一样平静地洗完手后坐在餐桌旁等着吃饭。
　　桌上是让人食欲大开的美食，桌前是热热闹闹的一群人。方琪被徐焕推着在他身边坐下，下意识地拿起了筷子。
　　家里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方琪这样想着，突然又觉得自己冒出来的想法有些好笑。明明只多了两个人而已，怎么会让自己有这样的错觉呢？
　　方琪忍不住偷偷抬眼瞄向坐在她身边的徐焕，那人正笑着和方妈妈说些什么，眉眼如画一般，美得摄人心魄。
　　一抹浅红色悄悄爬上方琪的面颊，她急忙收回视线，暗自平复自己忍不住小鹿乱撞的心。
　　在昨晚看到徐焕的第一眼，方琪就意识到了这个男生长得极为好看，把一旁已经属于帅气行列的杜因也比了下去，只是因为匆匆一面，她并没有过多地去打量一个陌生邻居的长相。
　　今天再见到徐焕的时候，方琪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她只能承认自己确实是一个肤浅的人，明明才刚认识一天，她就因为一副皮囊而独自坠入爱河。
　　相比看起来还稍微有些腼腆的徐焕，杜因可以说是一个完完全全善于交际的人。一顿饭的时间，他已经得到了一桌人的喜欢，并且收到了由方妈妈发出的明天晚饭邀请。
　　方琪虽然觉得有两个帅哥在身边很能提升食欲，但是可能是深藏在心底的抗拒交际的因子在作祟，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替方妈妈收回这句话。她又瞄了身旁的徐焕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方琪讪讪地想要继续吃菜，不经意间看到了方云落在她身上有些说不清意味的眼神。
　　她以为方云是看到了自己吃饭时不停地往徐焕身上飘的视线，于是尴尬地夹起面前的凉拌菠菜，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顿漫长又有些吵嚷的晚饭终于结束了，方妈妈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边喊着方琪去送送杜因和徐焕。
　　“他们家和咱们家就隔着一道墙，这还能迷路不成？还用得着我去送？”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方琪不满地嚷嚷着，就被方爸爸拉起来推出了家门。
　　虽然已经入了春，但是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凉，方琪没拿外套就出了门，才走到院子中间就冻得打了个喷嚏。
　　走在前面的徐焕停住脚步转过身，不由分说地捏着方琪的肩膀把她转向房门的方向：“快回去吧，就这两步路，我们俩不会走丢的。”
　　隔着一层衣衫，方琪清楚地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温度。可能是院子里真的有些冷，让她觉得肩膀有些发烫，也或许是因为心跳太快而导致她自己身体开始发热，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但是那股温热已经慢慢地爬上了她的脸颊。
　　她只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赶紧微低着头点了点头，几乎是落荒而逃，才没让身后两人看到她又开始泛红的脸颊。
　　妈妈已经收拾好了餐桌，和爸爸一起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看着，方琪瞄了一眼上面自己并不感兴趣的电视剧，换了鞋后就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后她拉开窗帘，从窗户伸出脑袋向隔壁看去。明明就是几步路的距离，他们俩怎么都该到家了，但是隔壁那座房子还是像昨晚一样漆黑一片，没有一盏亮起的灯。
　　他俩好奇怪啊，方琪轻轻皱眉，为什么大晚上不喜欢开灯呢？隔壁那座房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了，或许是设备年久失修，灯已经坏了吧。方琪这样想着，琢磨着什么时候问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毕竟他们对这座小镇这么陌生，应该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修电灯的师傅。
　　夜已经深了，小镇里几乎没有什么灯还亮着，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给它披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纱衣。风轻轻吹起，顺着纱窗的丝丝缝隙掀起窗帘的一角，一小块月光顺势洒在方琪的脸上，照亮了她带着些笑容的睡颜，静谧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