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野野空里

147、第 147 章

　　二十几只太夸张，五六只是有的，万一被逮到，荒郊野岭......程盼越想越觉得冷汗跟着冒，还没参加高考得状元，还没来得及学会各种菜，没给老妈做顿饭，还没被余生气死......还有很多事没做。
　　“跑啊！”余生吼了一声，然后站起来猛蹬车轮。
　　程盼很担心他把链条蹬坏，然后自己也站起来，立马超过了余生。

　　于是那二十几只狗死都不愿意放过他们，就在后面。
　　汪......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
　　汪你个喵星人脑袋！你个大汪！
　　余生捏着把手的手都在抖，他不想跟狗干一架好么！多傻逼！
　　终于在狂骑下，他们看到一座高架桥，狗他妈的总不会“爬”这个技能吧！
　　他转头瞪着程盼：“下车，爬上去！”

　　说是迟，那时快，他马上跳下车，一把扔了这破自行车，侧身就预备跑，可程盼还在原地磨磨蹭蹭，看样子还想停稳自行车？
　　拜托，做好人分个时候，车坏了你大不了赔老板钱，人回不去了，老板更伤心好么！
　　他一脚踹滚程盼自行车，拉起程盼的手：“爬爬爬！爬啊！”
　　程盼皱着眉，垂眼盯着空中俩紧扣的手，终于脑袋转过筋，朝前带他跑了起来：“爬！”

　　程盼运动能力是真不行，爬个桥差点儿没滚，好在力气大，抓着石壁没放手，余生上去后，赶紧把他拉抱上来。
　　桥上很安全，也很封闭......今晚狗不走，那么他们也走不了。
　　底下二十几只......好吧，五六只狗，围着他们自行车叫嚷中，反正余生也听不懂，随它们吧。
　　刚骑太猛，现在一阵脱力，他瘫在桥面上躺着，一动也不想动，程盼看样子也没什么力气了，靠在桥护墙上，也没动。
　　这感情培养的，也没谁了......

　　好歹现在环境是两人独处，氛围还很凄切，余生叹口气，接着上次未问完的，没气没力的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你现在问这个合适吗？”程盼也无气无力的回答。
　　“不合适，”余生捏了捏干的发紧的嗓子继续说，“所以你的梦想是什么。”
　　程盼没回答，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换个问题行吗？”
　　“行，”余生点头，“你想成为什么人。”

　　虽说跟梦想区别不大，但这个比较含糊，程盼可以顾左右而言他。
　　果然程盼愣了愣，然后简单回答了这句话：“我想成为一个简单的有钱人。”
　　余生：“......”
　　还真是简单......他无语的摇了头，实在没力气说话了。
　　程盼没问他的梦想和想成为什么人，可能累死掉了，余生在心里自问自答了这两句。
　　他的梦想是永远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他想成为......某某的人。
　　妈的，好羞耻，死了吧。

　　夜幕在远处稻田不死心的蛙叫中，渐渐低垂，再怎么“蛙”，国庆也有些冷了，余生打了个喷嚏，坐直身子，程盼已经闭上眼了，不知道睡没睡着。
　　“冷吗？”程盼突然问。
　　“有点儿吧。”余生回答，低头看着程盼今天穿的大外套，程盼难道又瘦了？怎么外套大这么夸张？昨天那件能当他毯子......这件儿能当他被子。
　　“我抱你吧，”程盼睁开眼看着他，“我不冷。”
　　“这......”余生愣了愣，这好吗？这当然好！这非常好！
　　他挪了挪屁股，钻进程盼大外套。

　　程盼很温暖，一靠近，安全感，温暖感就来了，跟程盼的茉莉花香一样，铺天盖地。
　　他忽然想起那个铺天盖地的茉莉花香吻......他和程盼的初吻。
　　等等？wait！他是初吻！程盼呢。
　　于是他问：“那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的女孩儿？”
　　跟之前程盼问他的一样。
　　不过他那时候没答。

　　“你问这干嘛？”程盼说。
　　“回答！”余生抱紧他，“不然我又亲你。”
　　“余生......你！”
　　“快回答！”
　　“没有。”
　　“那......那我是不是第一个亲你的人。”
　　程盼有些好笑：“你再提这个，你就离我远点，冻死你。”
　　听程盼语气......还有点生气，应该是初吻没跑？余生这才放心下来。
　　然后看着周遭环境，他又陷入了其他思考。

　　“你又在想什么？”程盼问。
　　“没......”余生缩了缩脖子，“我只是在想，都这么倒霉，露宿桥头了，应该不会再有更倒霉的事儿了吧。”
　　“应该......”程盼愣着回答，“不会吧。”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下一秒，桥面另一侧高一点的马路，跑过一辆车，在空灵的音乐声中，一挂鞭炮甩在了他和程盼脚边。
　　噼里啪啦......
　　伴落得还有飞舞到他们周遭的纸钱，余生吓得差点哭了，一头钻进程盼怀里：“啊！小盼！”

　　程盼脸色也全白了......还得抬手护住他，余生则是又惊又吓，直往程盼怀里扑......钻。
　　程盼被他弄的无奈极了：“余生......别......别推我......别......别进来了......不要乱摸......你手......痒......你摸到我......”
　　程盼真的是无奈的抱住怀里这只小狗。
　　“小盼......我害怕......”
　　“没事没事，”程盼轻轻开口，“没事的，别怕。”
　　“有鬼！！”
　　“没关系......”程盼看着这一地的纸钱，“没关系，你不要看，别怕。”
　　他伸手捂着余生的眼睛，“靠在我肩上，睡着了就好。”
　　余生点头，依然乱动。
　　程盼也依然抱好，护着他。
　　“亲一个......”怀中突然传来声音。
　　......
　　程盼牢牢环住：“闭嘴！”
　　不要脸的。

　　昨晚基本是脖子疼的凑合了一晚，余生是被自己的喷嚏打醒的，在半梦半醒间......
　　程盼肩膀疼的白了他好几眼，他张张口：“你可以叫我起来啊......”
　　“闭嘴。”程盼说。
　　余生：“......”
　　等他拍拍屁股灰站起来，底下狗已经不见了，但余生总觉得他们没走，还在借机窥探，试图加害，当他将他的疑问告知程盼时，程盼又白了他一眼。
　　白出瘾了！

　　俩人爬下去，扶起自行车往回走，回去的路上还找回了手机，果然made in China！功能完全没损害！
　　余生乐得在程盼面前晃了晃，程盼看着他，问了昨天没继续的话题：“你的梦想是什么？”
　　“换一个，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余生回答，“有钱人的人。”
　　这真的很明显了，他很明显的，告白了。
　　程盼默了默，回身扶着车：“有钱人跟着你也会没钱，这么能吃。”
　　“什么叫没钱？”余生皱着眉，“跟着我大富大贵好吧！你就等着！”

　　这话完全下意识脱口而出，果然程盼转过头看着他，余生捏了捏扶手，回过头：“......开玩笑的。”
　　开玩笑的。
　　说出口的是他，自寻后路的，也是他。
　　原来“朋友”，是他的安全距离。
　　原来。
　　余生捏紧自行车把手，原来，他这么怕他的朋友不爱他。
　　差的那一点，是程盼对他的认定。

　　昨晚吓这一出，今早背上有些凉津津，今晚轮到他们夜班，还完车，到家余生倒头就睡，企图逼走背上的寒意。
　　他不想感冒，程盼还欠他一顿饭......
　　年轻就是好，余生醒来的时候感觉已经没什么不适了，程盼已经做好了饭菜，做了清淡的粥和两个小菜，凉拌茄子和鸡蛋羹，鸡蛋羹里还有虾仁。
　　余生没什么胃口，大概是“大病初愈”，然而随便喝了两口后，他没舍得放下筷子和勺，不容易，程盼做饭技术，终于到能下口的地步......在自己独立完成下。

　　不知道程盼做鱼会不会吓着，普度众生尖子生宰鱼前肯定“安慰”它很久。
　　他都能想到程盼一脸抱歉，手却麻溜的下刀场景。
　　“鱼儿，为了余生的营养，牺牲你了......”
　　自己还真不要脸......
　　余生笑着，慢慢喝完一碗，端起碗又去厨房盛粥时，余生才发现，厨房垃圾桶里有很多用废的茄子和......鸡蛋，桌子上那一堆，是是是，是精华？
　　“你浪费了多少材料啊？”他侧头问程盼，果然独立一开始没好下场。
　　“挺多的。”程盼淡淡回答。
　　......真是跟那句“简单的有钱人”首尾呼应，那么淡然。

　　这顿晚餐是程盼洗的碗，且用废的所有东西程盼都打包好放在小区门口一指定地点，可以用来喂家禽。
　　下午的时候，程盼又给他做了饭，这次材料基本没费什么，一回两回三回生，四回熟，且程盼厨艺真的在长进，看他体重就知道。
　　细想想......好像？程盼终于良心发现，从外卖淋雨起，不仅正常，又重新开始对他好了？

　　的确对他好，下午晚些时候印证了，胡能松打了个电话，程盼很直接的挂了，并且关了机。
　　是的！程盼回归了！大逆不道尖子生！
　　休息到晚班，余生打算依旧坐公交，那条小路太可怕了，有狗。
　　他的第三个致命毛病，从害怕各种动物变成了单纯怕狗，这几天活活被吓的。

　　俩人出门挤到公交站，拼命挤了上去，虽然差不多秋了，但公交人多，挤着挺让人窝火。
　　余生跟着朝后挪了挪，挪到一个胖大妈身边，再也挪不动，程盼没挪过来，还在那边儿受苦。
　　没过两秒，视线渐渐模糊......挤得看不到了。
　　车子行了几站，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下去的人基本没有，他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在乌泱泱一群人中，挤在他旁边那大妈也皱着眉，然后捂紧口鼻。
　　接着发出几声怪呕......
　　这他妈......
　　这他娘......
　　这他姨爹！

　　大妈抬头瞪着他，几欲作呕：“小伙子......有纸吗？”
　　“有......有，”余生吓得不轻，生怕这大妈吐他身上，赶紧叫了远处程盼一声，“小盼！纸！快快快！救我。”
　　可是怎么来得及，程盼根本没来得及赶过来营救......兴许还没听到，其实也挤不过来......
　　大妈“哇”一声，奔撒了现场，鼻测今天吃了包子......榴莲馅的么。
　　而余生机智的在她“哇哇哇”之前，疯狂往另一边挤，鞋都差点儿挤到侧着穿，总算逃离案发现场。
　　可总有涉及......衣裤边，鞋侧边。
　　......

　　周围人都绝望的朝他这边儿挤，余生被挤的成了煎饼。
　　好在吐的不多，一半一半时大妈又咽回去了，学拍电影呢，还兴咽......
　　大妈咽了两口，又开始捂住口鼻，这次有奔溃之势！
　　在这危急一刻，司机停了车，下一站到了。
　　还没到熙街......不下也得下了！
　　余生软着腿，招呼程盼走人，程盼看着他皱了皱眉，从一群吓得散开的人群里走进圈，从包里拿了纸和矿泉水递给大妈，大妈想说“谢谢”，余生估计她开不了口，他也怕她开口，于是扯着一张苦脸，对着包围圈人：“不用了......阿姨，您别说，您注意身体......这都是我们三好生该做的。”
　　千万别说话......
　　他一把揽住程盼的腰，提起还想关心大妈两句的程盼就狂走。

　　于是还是只能走小路，余生都快对坐车有心理阴影了，他下车找了个水龙头疯狂揉搓了衣裤鞋边，才和程盼蹿进小路。
　　这一通折腾，天黑的差不多了，得抓紧时间赶到店，到了那条第一次碰见狗的小路，余生四处张望，不在，那只狗应该跟其他狗远走高飞了。
　　不过还是得观察通过，大概是他神情太猥琐......程盼在旁边皱眉看着他，余生被他看的有些疑惑：“看什么？”
　　“我在想你为什么高一进校，在学校能那么拽。”程盼回答。

　　余生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好话，程盼接着又说：“怕黑？怕狗？怕鬼？哪座山头的扛把子？”
　　余生简直愣了。
　　“你有什么不怕的？”程盼想了想，最后又扎了一刀，“哦，对，大概？不怕烫。”
　　你真是回来了啊你，这几天憋死了吧！
　　“......程盼你要不要我现在灭你口？”余生咬着牙。
　　“随意，”程盼耸了耸肩，“你一个人敢走的话。”
　　“......靠？”余生咽了咽口水，天黑了，还是抱紧程盼大腿吧。
　　所以可以牵程盼手吗......

　　“要我牵你吗？”程盼轻声问。
　　“不要......”余生皱着眉，欲迎还拒第一步......
　　“前面有鬼。”程盼说了一句。
　　“抓紧我谢谢。”余生抬手扣住程盼的手，牢牢的。
　　抓紧他，谢谢。
　　黑暗中，他只听见程盼轻轻笑了一下。
　　也牵住他的手。
　　程盼不是鬼吧？

　　余生走夜路，一惯喜欢东张西望，大惊小怪，企图找出有鬼的证据，程盼都不知道他是想见，还是不想见。
　　走了一会儿，他们走到一条分岔路，前面路口像吊了个东西，飘忽不定，衣服么？
　　余生畏畏缩缩停下脚步，单手指了指前面：“你看前面那条路口，吊了个人。”
　　程盼有些无语：“那是挂的衣服。”
　　“谁家衣服挂路口啊！”余生抬手拽着他，边走边说，“走走走，走另外一条。”
　　程盼并不是很想走，因为除了这条路，其余路他根本不熟，且快迟到了。

　　“不走？”余生拉了拉他没拉动，又愣着看着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充电线，“那我们跟它一起，吊死？”
　　“你什么脑回路。”
　　“程盼你不要谋害我......”
　　程盼：“......”
　　算了，不跟这呆鸭子计较，他点了头。

　　余生千挑万选，挑了一条看不清道路，且路灯有跟没有一样暗的路，走了几步，程盼感觉特别不舒服。
　　这条路看起来，特别阴森，周围完全没有明光，只有几盏分散的四仰八叉的暗路灯，点燃这微弱的“黑路”。
　　走了两步，在余生一惊一乍和黑暗中，程盼只好打开手机照明，可光线还是很暗，跟黑洞吸光一样迷惑。
　　余生紧张的往周围到处看，程盼看着他旋转的大脑袋，无语的摇了摇头，黑灯瞎火的。
　　看的到个鬼......

　　走了一会儿，一路没狗没鬼，余生终于没再张望，神情也终于有些放松，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假装坚强说了一句：“其实......我主要怕男鬼，刚刚那个吊着的一看就是男鬼，所以我才走的，女鬼哪舍得伤害，伤害我这种绝世帅哥......”
　　又来了，绝世......
　　程盼侧头看着他皱了皱眉，余生也真有脸说。
　　“看什么？我说的哪句不对？”余生瞪着他。
　　“没哪句，”程盼说完想到余生刚刚的男鬼女鬼，他仰头往回路看了一眼，又回过头，“为什么怕男鬼，女鬼应该更吓人一些。”
　　在他印象中，鬼片都是女鬼居多，也更吓人。

　　余生摇摇头：“女鬼不吓人，我门清，只是喜欢在跟前晃荡，无视就行。”
　　大概想验证一下自己的话，余生继续晃了晃大脑袋，看到昏暗路灯下，挨着他们的路边儿，有个穿红色棉服扎丸子头，身材有些佝偻的大婶：“不信我们问问别人。”
　　别人？
　　这大婶？
　　程盼凝眸盯着这位大婶，这位大婶......是什么时候，走到他们旁边的？
　　余生迫切想得到别人的言论支持，走两步，伸手拍了拍那个大婶的肩：“阿姨，你说是女鬼吓人，还是男鬼？”
　　程盼屏住了呼吸。
　　“嗯？”大婶发出了一声极其低沉粗旷的男声。

　　......

　　跑跑跑跑跑跑跑跑啊啊啊啊啊啊！！！！！！
　　在这道声音炸响瞬间，余生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跑跑跑跑跑跑跑跑啊啊啊！！！
　　“啊啊啊啊！”他脑子奔的大吼大叫，去他妈的男鬼女鬼，这他妈的雌雄同体！
　　他跳起来，拉紧程盼的手一蹦三尺高，扯着程盼一下子窜出去好几米。
　　程盼被他扯的一个跟头，差点儿跪在地上，余生憋着气一把提起他，继续扯着疯狂奔跑。
　　四周一片漆黑，程盼手机照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掉了，余生在前面边跑边喘，程盼跟在他身后也一路狂奔。
　　眼侧，耳侧，塞满他和程盼，“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无边的黑夜和害怕里，程盼在他后面，而那只雌雄鬼在程盼后面！
　　而出口距离，也不知道在前面多远！
　　跑！跑出去！活下来参加高考啊喂！
　　老妈好像也来了，不重要，不重要......
　　余生忽然感觉耳朵像失了声，整个人除了手里的余温，就只剩周遭一片黑，脚下也渐渐没了路，不能倒，至少在这个时刻，程盼还在的身边。

　　他紧紧握紧手心那只手，有温度，很炙热，他突然看到尽头的光亮。
　　满目白光。
　　呼吸声，奔跑声重新回到耳朵里，程盼在后面喘着大气，余生侧头看着他，跑的太急，程盼空出的另一只手捂着心脏，脸色很白。
　　“操？”他侧身急蹲下来，“上来！”
　　程盼应该没力气回答了，顺势倒在他背上。
　　余生皱着眉背起他继续跑，边跑边狂流汗：“程盼，要不是前几天才做了入职体检，我真他妈怀疑你心脏有问题，怎么时刻都在疼！”
　　程盼还是没说话，脑袋偏在了他颈窝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