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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捡钢铁,拾粪,扫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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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废钢铁在小学被划在“学工”的范畴。为了能按时交上足够的废铁,我们在不上学的日子里要不断地到处找废铁,捡到一点就存到篮子里,到了交铁的时间再把它们拖到学校,在大操场一角的废铁堆旁过秤。学生交来的废铁有家里不用的旧铁锅,旧菜刀,和旧铁锁,还有生了绣的铁链子,和铁簸箕什么的。在住了几十上百年的老房子里找找总能找出些不用的铁物件,但我们这些研究所大院的孩子家本身安家就不过几年,哪儿有多余的钢铁去上交呢?当我钻着头掘地三尺地在家里找钢铁时,丽萍小慧她们这些早就开窍的聪明孩子不费劲就弄到了大筐大筐的铁刨花。
于是我尾随她们到了研究所实验工厂厂房的后院,那原是丽萍父母们的领地,堆放了大量的实验机器刨下来的铁刨花,还有小铁板和小铁块。它们不断地被制造出来堆放在院角,取之不尽,用之不绝!平素我们玩耍时也看到,只是我从来没放在心里。
自从发现了这个所在,交废钢铁的任务就再也没有难倒过我,我还因为交得及时和交得足称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尽管那时我在课堂上很少得到过表扬。
比起捡钢铁,拾粪就显得艰难了很多。
当时拾粪是为了交到农村去做农业肥料,最好的粪是马粪。对于马粪我们也并不陌生:天津在当时除了有公共汽车,在靠近郊区的街道上还有大量的马车过往。拉着大车的马脖子上挂着叮当响的铃,屁股上都戴着一个马粪兜,那些随时降落的马粪直接都落在了粪兜里,赶车的把式看看粪兜快满了就把粪收藏起来自用,肥水不留外人田。可尽管如此,马路上还是经常有从马粪兜落网的绿色大汤圆一样的马粪。车把式发现了会用一把铁铲熟练地一铲子就把一长排的马粪蛋铲回了自己的粪筐里,于是我们这些拾粪的学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好东西被收走而望洋兴叹。
那些运气好的同学能眼明手快地抢到些许漏网的马粪蛋,用小铲子铲到自己的小粪筐里得意地看着我们这些笨拙的傻蛋。
我似乎只记得有一次抢到一些货真价实的新鲜马粪,得意了一两天后又犯了愁:每星期都要交粪到学校,而人的大便实在是太污秽,并且当时好像也没提倡交,不然直接从学校厕所取不就简单了?我们一直都在为寻找马粪而努力着,在没课的时候我和几个大孩子跑了很远的路去看郊区的大肥堆,一座巨大的,有一人多高的被拍成平行四边形的大粪堆着实让我兴奋和羡慕了好长时间,那就是用大家积累起来的粪拍成的!那堆大粪激励着我,学校每周的任务也逼着我,于是急中生智有了办法:用家里炉子里产生的炉灰渣加上菜场里捡来的一些烂菜叶子再掺点泥土搅在一起,看上去比较像粪,气味也怪酸臭的!我从小就是个艺术家,我的艺术天份又一次不经意地体现了出来。
但在交粪的时候心里还总怕过不了关,一路拖着粪筐走一路心里打着鼓,慢慢地蹭到学校。可事实是:每次都可以蒙混过关!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交粪场实在太臭,老师被熏的光忙着屏住呼吸,于是大脑产生了暂时缺氧现象,无法辨别出真粪和假粪的区别来。
当然这个结论是后来高中学了生物学以后才得出的。
比起捡钢铁和拾粪来,冬天的户外劳动则干净很多,也有趣了很多。
那时的天津在冬季下很厚的雪,大雪过后的晴天里,学校把所有学生都拉了出去,到校门外的马路上去铲雪。
每个男同学得到一把铁锨,当时铁锨是非常有用并且流行的工具,学校库藏了很多。而女同学得到一把大大的竹扫把,大家开到马路上学起了雷锋:男同学把马路中间被车压硬了的雪用铁锨铲到路边,女同学把路边上松软的雪扫到大树下堆成堆。
我们班的程军什么事都争先,他抢着跑到路中间用力把硬硬的雪块横着铲了一长条,露出了一条路面后,又隔了一条雪地并排地又铲了一长条,就这样,一会功夫,路面上出现了横在路中央的一条一条的冰雪横杠,程军边干活边开心地笑,几个男孩子心领神会积极地帮他,老师混杂在四十多个学生中也忙着干活,并没注意到程军们要捣鬼。而我正好在他们一组,正卖力地用大竹扫把扫呢,一瞥眼就看见他们在马路中间铲出来的一条条横杠,我艺术的大脑里首先产生的是:那些条纹比没铲雪或没下雪时出现在马路中间都好看。
正欣赏着,一个骑自行车的阿姨从远处骑过来,程军们赶紧散开给阿姨让路,阿姨原本想从自行车上下来,远远一看前面的学生都让开了,也就没有降速,脸上带着赞许的微笑骑车到了近前,车轮在凹凸不平雪杠杠上打滑,于是手脚失去了控制,连人带车摔在了地上。程军们站在一旁看脸上忍着坏笑,阿姨“哎哟”地叫出声,又起身扶起自行车,四周看看,见那么多的老师学生都在忙,也没说什么,只是狐疑地看了看地面上虽很明显但却不甚整齐纹路,一只手揉着棉裤下面的屁股,一瘸一拐地推着车走了。
程军们首战告捷,于是加紧了制造更长的战线。几个女同学也看出了端倪,都站住了没说话,其实我们心里也希望后面有更精彩的画面出现。
接下来有五六个骑车的行人前后跟着骑过来,后来的场景就好象滑稽电影里的,大人们前赴后继的摔在了一堆,自行车叠在一起,人们起身后有的赶紧去查看自己的自行车,正一正车把,按两下车铃,又蹲下查看一下车链子。有的被摔得顾不上自己的车,摸着腰直哼哼,这情景让我想起了当时看了好几遍的《地道战》和《地雷战》,我想:其实挖雪杠子也能叫日本鬼子吃亏!这方法不知道和鬼子打仗那会叫游击队用过没有?顿时程军们在我眼里的形象一下子像抗日英雄一样高大起来。。。
后来的事就没那么有趣了,挨了整的大人看出了小鬼们使的坏,班主任被叫了过来。邢老师平素很喜欢程军,因为程军的诗总是做得好,朗诵的时候还加上动作表情,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程军被邢老师任命为我们班的班长。现在她可为了难,她不愿相信地上那些纹路是程军故意铲出来的,同时,在那些挨摔的大人们乱成一团的时候,程军们早就抓准机会在四周东一铲西一铲地破坏现场,等到老师被找了来,那些地面上的纹路七横八竖的,也看不出原先那种被蓄意制造出来的作案现场了。
最后,老师做出了同学们劳动不认真,造成群众滑倒结论。被摔的大人们自己也觉得可能确实错怪了孩子们,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我明明看到程军们当时恶作剧的笑,但我从来不是多嘴的人,如果让章文静看到,那他这个班长恐怕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