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缺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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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四月的北城，气温像心电图，一场雨可以催得迎春花开，一场霜又打得草发蔫。仿佛城市的心跳随着冷暖风的交替不停在波峰与波谷见周旋。
姜丰早上没课，到研究所门口就听门卫报告有人在等自己，而且是一大早就来了，脚步立刻加快。
推门，就见罗序大敞四开地坐在沙发上，眼睛布满血丝，目光死死盯着茶几。
“什么时候回来的？”
罗序像刚从睡梦中惊醒，眼睛却不眨地换个地方看。
姜丰一愣，“从上江到飞过来也就三个小时，用不着坐半夜的飞机。什么事至于一大早上堵着我。”他把文件包放在柜子里，并不打算耽误时间，直接坐到办公桌前。
“你做到了第一步，姜姜没有拒绝见我。我也会兑现承诺，不妨碍你和姜姜相处，但前提是她不能离开……”
罗序腾地一下站起身，几步就到办公桌前，双臂支撑，微微俯身，居高临下打量姜丰。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是今天罗序第一次开口。
喉咙沙哑，每说一个字嗓子都撕裂般地疼。他皱着眉，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信誓旦旦地给出可耻的承诺。
他的质疑被姜丰视作挑衅，原想解释的话都困在胸口，只剩愤怒的对视。
“我怎么想的无需向你解释。那是我和我女儿之间的事。”
罗序居然笑了。
笑着把姜丰桌上所有的文件全都推到地上，笑着说，“你女儿？你也知道是你女儿，不是宠物，是个人。恶心地把她困在这儿，你还不如杀了她。”
刺痛穿过喉咙蔓延至全身，他颓然撑住桌子，像濒死之人诉说最后的请求，“沈时这么做，是你同意的？”
“你疯了，我同意什么？与姜姜无关的事，他沈时就是把天捅破了也跟我没关系。”
姜丰刚指向门口，就突然站出两个保安，他们听到声音跑来的。此时虎视眈眈望着罗序，不敢轻举妄动。
“米兰建筑学院交换名额确定后，姜姜为什么不能走？”
“因为她……”
门外还杵着两个，姜丰不愿意女儿的遭遇被人听去，挥挥手让他们离开，自己走到门口，确认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又把门关上。
不过几步路的时间，他就察觉到这问题的不同寻常。
“你查到什么？”
“需要我查吗？姜教授难道不清楚女儿的未婚夫做了什么？”
“她们那时还没订婚。”
姜丰一字一顿地重申，可一向冷静的罗序开始胡搅蛮缠，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沈时……他做了什么？”
“别用你那无辜的嘴脸应付我，姜姜的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的。”罗序扔出一张崭新的DVD。
那是叶之梨生前录制的画面，被姜朵不小心弄坏了。姜丰请求罗序找人帮忙修复。
他转身，头也不抬地走到门口，手刚握住门把就被姜丰一把按住，“你说，沈时做了什么？是不是他……不可能。”
刚刚浮起的念头就被姜丰按下。
沈时第一个到现场，第一个报警，不计后果地承诺一定对姜梨负责，事后又不惜高价雇私家侦探搜捕……
“怎么可能是他，他为什么？”
“你要是有一点儿怀疑，今天当我没来过。还有，以后就当沈时死了。”
罗序一把推搡开，拽了几下，门却没动，余光瞥见一点点儿倒下去的身影。
“姜丰！”
“姜叔叔……”
阳光刺破睁眼那一刻的朦胧，姜梨笑了。
今天是罗序回来的日子。这人说好了七天就一定不会失言。
她翻身下床，在为数不多的衣服中找出两件尚能搭配的穿上。暗暗后悔，从罗序那里搬出来时，应该听话，带些衣服过来穿。
简单收拾一下，苏景熙就敲门了。
其实这七天里，她无数次向师兄重申过不要来接了，去忙自己的事。可苏景熙却认真地把护送姜梨诠释成分内之事。
照旧递上牛奶和豆沙包，目光却在姜梨身上停留很久，“今天这么开心？”
眼睛亮亮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头发都闪着金色。明明没有化妆打扮，但就是不一样，苏景熙沉思片刻，“哦，他今天回来。”
“那你还问。”姜梨抢过早餐吃起来。
苏景熙无奈地摇摇头，“算了。白养你一场。”
前方有车停下卸货，小区道路本就狭窄，一辆车停下，后面的都走不了。苏景熙不耐烦地摁喇叭，后面的车也比赛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响。
刺耳的鸣叫把姜梨原本的好心情全冲散了。
“行了！你这样按也没用，卸不完货是不会走的。”
苏景熙停下喇叭，又白了姜梨一眼，“白养你！”
“你养我什么了？”
“大学四年，哪个周末不是我给你送早饭。”
“又不是你买的。你只是个早饭的搬运工。”
“我不搬运怎么办，人家都买了，不吃浪费。”苏景熙气得又摁一下喇叭，前面终于动了，越野车也跟着缓缓启程。
“你说说你，大学那么多人追，倒是谈个恋爱，一个你都不谈。你要多谈几个男朋友，何必。”
他突然闭嘴，一股明显的气息从鼻子里哼出来。
这漫长的沉默让姜梨以为刚刚听错了，低声问道，“何必什么？”
“说话！你说出来就当没白养我。我跟你去上江。”
难得姜梨吐口了，苏景熙眼睛一亮，斟酌片刻说，“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谈恋爱了。”
也许就不会出事，“就没有和沈时订婚这档子闹心事。”
“怎么突然提沈时，都过去了。”
“你就对他一点儿……讨厌的感觉都没有吗？”
大学恋爱，不谈成夜空下的烟花，冰封解冻的河流，暴风雨里的闪电……还有什么意思？
苏景熙不敢相信地望着姜梨。
“他和姜朵本来也好一些，更投脾气。”姜梨把剩下的半杯牛奶放在车里扣好盖子，“如果我恨他，就要一直记得。”记得恨，记得他，记得恨他。
“可是我不想辜负未来的大好时光，无论罗序是否出现，我的未来都比过去要长。我有沐沐，有你，有爷爷、奶奶和爸爸，还有……”
她指指天上，眼眶温热了一瞬很快压下。
“师兄，你说沈时重要还是我的后半生重要。”
“没白养你！”苏景熙用力胡撸下小脑袋，“成了，后天跟师兄走。”
“哎，是八月。”姜梨急忙纠正。
“不是，你刚说的，跟我去上江。”
“是呀，等到八月，我和你一起走。”
姜梨拐了个急转弯，苏景熙差点儿撞墙。
“你是差钱还是差人。”
姜梨看看愁得一脸褶子的人，“有区别吗？”
“钱你别操心，我们有，你人过去就行。差人，是差谁？”
罗序不用说，姜梨到哪儿罗序在哪儿。店里那几个，他有把握找地方安置下来。
“我什么都不差，就是不想现在过去。”
车正巧停在梨予甜境栅栏外，她立刻朝苏景熙摆摆手，说声再见，准备下车。可“啪嗒”一声，车锁落下。姜梨无奈转回身子，却正对前方，只留给旁边一只耳朵。
“差个脑袋。恋爱脑！”
一指禅狠狠戳着姜梨太阳穴。
她抬手打掉，目不斜视，“你再戳我，我就告诉沐沐你都做了什么？”
那手停在半空。
“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这几天除了接你，送你，还帮你做了一百多个蛋糕，教你那些没用的徒弟手绘、浮雕、翻糖……连最基本的一刀收都不会，你还有脸了……”
苏景熙像瓶快过期的可乐，突然掉进块曼妥思，哀怨如泡沫不停往外翻腾。
沐沐不让他做蛋糕，不让他在别的女孩儿面前做蛋糕。沐沐说他穿麻灰色围裙，挽起袖口的样子太帅了，不能被别的女孩儿看见。
如果被沐沐知道，每天有五个女孩儿围观他，会罚睡客厅一个月……
被哀怨包围的苏景熙陷入深深的恐惧。他脑子里都是沐沐恶狠狠的眼神，腋下、肋骨甚至大腿内侧都有点儿疼了。
姜梨抓准时机解锁车门，一路小跑进了梨予甜境。
她一头扎进热闹的女孩儿中间，大喊一声“早上好！”所有女孩儿都笑了。连角落里玩了一夜的小鸳鸯和锤子都转过头。
女孩儿们正围成一圈，像有大事发生。
方圆圆挑战高难度，做了一款童话森林蛋糕。
以淡紫和淡绿为主色。蛋糕侧面点缀草丛和花朵，用奶油霜做了个小兔子荡秋千。蛋糕上方是标准的森林小屋，两侧有树木、围栏甚至巧克力色奶油小径旁都放上颜色不同的鹅卵石。
细致入微得如同微缩景观。
大家正围着蛋糕赞不绝口，方圆圆红着脸向她求证。
“姐，你觉得好吗？”
“自信点儿。”姜梨一抬下巴。
“从昨天晚上等到今天早上，我花了将近四个小时。虽然很慢，但是我喜欢。”
女孩儿们中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像浪花拍打沙滩，雨滴冲刷绿叶，一张张笑脸如同阳光下的花朵。
而姜梨下意识回头，门口的越野车早已不见踪影，她眉心微动，又转身投入女孩儿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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