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滓人生》洛空

32、第七章（上）

　　第七章（上）

　　甄邵扬被很多人告白过，男的女的都有。
　　也在各种各样的环境里被告白过——比如浪漫的环境，刺激的环境，唯美的环境……
　　甄邵扬从来不怀疑自己的魅力，但是他绝对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告白。
　　他想着自己现在脑袋上盖了顶可笑的稻草帽，身上粘着被汗液浸透不知道变成什么颜色的衬衫，一只手里拿着蒲扇，一手握着矿泉水，在火辣的阳光下被个穿着背心裤衩推着个装满了肉和活鱼的破烂自行车的秃瓢男人告白。
　　一点也不帅，一点也不唯美。
　　总之土爆了。
　　但是他还是感觉到阳光似乎更加的炽热，世界就像被一瞬间静音了一样，但又好像没有……
　　刹那间的静默后，耳朵里突然就传来了道路两边树林里的蝉放大的夸张叫嚣声。
　　他觉得嗓子发干，头脑发昏。
　　非常像中暑的感觉。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脑子里简直一片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
　　之前在说什么？
　　甄邵扬尝试着努力回想，似乎在说蔡非的被他哥坑了的事儿。
　　甄邵扬抿了抿嘴唇想：管他是不是被坑了呢？他说他喜欢我……
　　就像探寻了许久的问题，在自己都快放弃的时候突然就得到了答案一样。
　　他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之前他才会轻易地放弃一切跟自己走？
　　所以他才会出狱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来找自己？
　　所以他三十万都不要了，宁愿欠一屁股债回来，也要对自己下药？
　　甄邵扬心情极其复杂，他不知道这种感觉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震惊？释然？厌恶？得意？或者是……高兴？
　　五味杂陈。
　　一言难尽。
　　甄邵扬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但是他整理了半天思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蔡非显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仿佛就是简单地陈诉我喜欢你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就结束了一样。
　　他压根不在乎甄邵扬会有什么反应，所以说完之后，只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就转身推车准备继续上路。
　　甄邵扬瞬间就不干了。
　　这个家伙告白完了，居然当成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丢下自己说走就走？
　　太敷衍了吧？
　　甄邵扬甚至开始怀疑他的真心了。
　　于是他几步走上前拉住蔡非说道：“别这么急着走啊。”
　　蔡非脸色不是很好看，别着脸不想看他：“你不是嫌热吗？快点回家不好吗？”
　　甄邵扬说：“不热了。”
　　蔡非无奈地说：“你幼稚不幼稚。”
　　甄邵扬却没被他转移开话题，执着地问：“你喜欢我哪里啊？什么时候开始的？”
　　蔡非觉得自己脸皮被问得发烫：“你是好奇宝宝吗？问那么多干嘛？这种事很值得骄傲？而且你不觉得恶心？”
　　甄邵扬点点头说：“骄傲啊，有什么可恶心的，有人喜欢不是挺好的吗。”
　　蔡非闻言忍不住停了下来，顶着还没降下温度的脸皮转过头严肃地问他：“那你的回答呢？”
　　“啊？”甄邵扬愣了。
　　蔡非说：“我说我喜欢你，你的回答呢？”
　　甄邵扬尴尬地哼唧了两声用蚊子一样大的声音喃喃说道：“……我为什么要回答啊。”
　　蔡非翻了个白眼说：“我就知道。”继续推着车要走。
　　甄邵扬想了想追上去问：“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不告诉我事实想一走了之？”
　　蔡非嗯了一声。
　　甄邵扬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遇到这样的感情。
　　他周围的男男女女从来都是想要了就说，得不到就抢的类型，比如AMY，比如他以前泡过的那些姑娘。
　　绝对没有一个会吃了亏还打碎牙齿含血吞，自己默默忍受的那一类。
　　蔡非是第一个。
　　他觉得很新奇，也很没有真实感。
　　他想或许这些本来就没几个钱的人，才会把感情看得比较重吧。
　　想到这里，他心里渐渐泛起了一丝异样的略有点甜蜜的感觉。
　　被人真心喜欢，默默付出原来是一件这么能令人开心的事儿？

　　回到家的时候，二老正在厨房忙活，大锅烧水蒸饭，甄邵扬没见过，感觉很新鲜。
　　蔡非把鲜鱼和肉交给他妈，然后自告奋勇地要烧火，老人家便去处理鱼肉了。
　　乡下的炤台是用砖堆砌起来的，中间一个烧柴的腔室，上面坐着一口巨大的锅，锅里放着竹蒸屉。
　　蔡非搬了个小凳子，把劈好的木柴混着干树叶往炤台里一点一点的送。
　　现在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坐在烧着火的炤台前想必不是特别好受，没一会儿汗水就顺着蔡非的脸颊往下淌。
　　甄邵扬搬了个小凳子跟着凑过来坐着看，也不嫌热了，眼眸里反射着火光，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
　　蔡非擦了擦脸上的汗劝他：“这里太热了，你要不去堂屋吹会儿电扇，一会儿饭好了再叫你。”
　　甄邵扬摇摇头，反而凑地更近了点提议：“我也想试一下。”
　　人类这种生物，对火有一种天生的好奇。
　　看到火舌将木柴一点一点燃烧殆尽总有种异样的满足感，所以过去的时候经常就有熊孩子拿着火柴到处乱点，不时会引发无法收拾的严重后果。
　　同理，蔡非看着这个大号的熊孩子，果断拒绝了他：“这玩意儿不好操作，你没烧过把握不好火候。”
　　甄邵扬却不信：“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把木头送进去就行了吗？”
　　蔡非一边用烧火棍拨弄着柴禾的位置，好让更多的空气能流通进去，一边敷衍道：“说不清楚，反正你肯定弄不好。”
　　甄邵扬就不信这个邪，站起来把蔡非一把拉了过来推到一边，一屁股霸占了他的位置说：“看你哥我给你点个大的。”
　　蔡非无言地站在旁边看着甄邵扬快速地将炤台边堆着的木柴一股脑儿的塞进了炤台里，将通风口堵的严严实实的。
　　没两分钟，炤口的火光就熄灭了。
　　甄邵扬：“…………这不科学……”
　　蔡非看着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甄邵扬转头问：“到底是为什么？这东西难道还认生？”
　　“你要让里面留出空间，这样空气才能进去。”蔡非一边说，一边让甄邵扬让开：“……算了，熄了就熄了，正好看看里面的东西熟了没。”
　　甄邵扬以为他说的是上面蒸着的米饭，但是没想到蔡非压根就没揭开锅盖看，而是坐下来把甄邵扬塞了满炤的木柴夹出来，再用烧火棍在一堆木灰里拨拨弄弄，没一会儿就从煤灰下面挖出来了什么。
　　甄邵扬用震惊的目光盯着那两个乌漆嘛黑还冒着烟的东西，完全猜不出来这两团碳化的玩意儿是个什么鬼。
　　蔡非用烧火棍各戳了一下那两坨“碳”，软踏踏地陷下去了一小块，露出满意的笑容：“出门前让我妈埋的，看样子已经熟透了，可以吃了。”
　　甄邵扬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索性直接问：“这啥？”
　　蔡非蹲下身子用手背试了试表皮的温度，觉得不是那么烫手，这才捡了一个起来，用力一掰开，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红色果肉。
　　他递了半个给甄邵扬说：“土制烤红薯。”
　　甄邵扬接过外面漆黑里面通红的热红薯，觉得自己又一次开了眼界，一时间不知道该试试这玩意儿和电烤红薯有什么区别，还是该先嫌弃一下这红薯的卖相和卫生。
　　蔡非却没这么讲究，抬起手对着里面干净的部分就咬了一口，顿时被烫的连连哈气，但还是忍不住夸赞道：“好吃，不愧是我家地里种的糖心红薯。”
　　甄邵扬捧着手里的半个红薯，犹豫了好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也咬了一口下去。
　　清香软糯又香甜的红薯顿时在嘴里化开，虽然甄邵扬也被烫的大张着吸气，但是不得不说蔡非说的一点没夸张，这外皮焦黑的红薯，真的是太香甜了。
　　不再多话，甄邵扬三两下就把手里的半个红薯吃了个干净，只把没法入口的焦皮剩下扔了。
　　蔡非又拿起了第二个红薯分给他问：“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甄邵扬点头：“还行。”
　　但是吃的时候却毫不含糊吃的超快。
　　蔡非无奈地说：“你怎么这么嘴硬啊。”
　　甄邵扬一边吃一边说：“我以前一直觉得去农家乐度假的人有病，现在终于知道乐趣在哪里了。”
　　蔡非：“…………”
　　吃完了甄邵扬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提议道：“我以前听说叫花鸡也是这么做的，下次你也弄一个呗。”
　　蔡非坐下来，重新用打火机点燃了麦秆，扔到炤台里引火，点点头说：“可以啊，正好山下鱼塘里的荷叶现在长的正好。”
　　甄邵扬再次端了个小板凳凑到了他旁边问：“还有鱼塘？我们是不是还可以自己去抓鱼啊？”
　　蔡非点点头说：“可以钓鱼，不过我们这儿的人都没这么有闲心，一般直接找承包鱼塘的人家买就行了。”
　　甄邵扬说：“直接买多没意思，还是钓鱼有意思，我下次也想去看看。”
　　蔡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他：“……你到底打算呆多久啊？”
　　甄邵扬想了想说：“还没决定，但是我觉得这里挺好玩儿的，想多住几天。”
　　蔡非忍不住问：“那你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啊？”
　　甄邵扬这才又想起刚刚回来路上那个一点也没气氛的告白，顿时脸忍不住开始变红。
　　万幸的是，现在这个天气脸再烫也看不出来什么端倪，总算是给他保全了面子。
　　因此甄邵扬沉默了好一阵才憋出一句逞强：“……我万花丛中过，还怕你区区一个土包子？”
　　蔡非低着头轻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突然就变成了农家乐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