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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探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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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中湿冷潮湿,池沅牵着许妖娆的手一步步顺着石板铺就的阶梯往下走去。
她今日梳了个稍显端庄的发髻,没有多余的头饰,只在发间别了两枚白玉簪,耳垂挂着两只碧玉坠子,身穿月白色衣物,外头披着一件黑色毛边大氅。
池沅同她穿着一样的衣物,连同上头的花纹都异样的相似,他的发髻用了顶小白玉冠着,冠上两侧有一只细长玉簪穿过发冠两侧定着,前额留有稍短的黑色发丝遮挡着额角,看起来颇有一种翩翩少年的风味。
大拇指上扣戴了一个玉扳指,玉色清润通透,一点杂质都没有,细看时好像有弯水在流动般。
他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护着人从石阶上下来。
池沅牵着许妖娆向前走去,她抬眼看着前方,地牢的廊道末端漆黑一团,一眼看去像是望不到尽头,两侧都是些空荡荡的牢房,收拾的异常干净,除却地上残留的一些湿意,根本看不出什么浮于表面实质的东西。
他们的步伐一前一后的向前走去,石壁上挂的灯盏为两人照亮脚下路。快行至末端时,池沅拉着她拐了个弯,那地方愈加漆黑,连一丝白光都无,只有灯盏照亮一切。
许妖娆的心不由揪了起来,她嗅到了细微的血腥味,这恐怕还是清理过的,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林岐居然也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中。
见了二人,林岐赶忙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将挽上去的袖管拉了下来,恭敬向着二人行礼。
池沅表情淡淡的摆了下手,侧目看向许妖娆,见她的目光已然越过林岐,看向了那个蜷缩在牢房里面的背影。
林岐眉目淡淡的垂头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同池沅面上所显露的情绪一般,别无二致。
许妖娆松了手,就想要奔赴到拾苑面前去查看伤势,但见池沅没有松开手的意图,思索了一番,决意先不要甩脱他的手,从而惹恼眼前人,隐忍下关怀的情绪,不要表现的那么显露。
她侧过脸看着池沅,先表述自己的意图:“松开,我要过去看看。”
池沅没看她,只目向前方:“地牢里脏乱,就远远看一眼便好。”
“站在这里便看得到,不要任性。”
光站在此处,怎能见得到拾苑状况如何,他分明在变相的为难。
许妖娆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质问道:“你非要这样做吗?”
“什么叫这样?我觉得一个卑贱的奴仆就该远远的看着,不该贴合的那么近,失了分寸。”
“你也该注意些了。”
池沅故意说这些话来堵塞她,他早已看这对双生子碍眼,尤其是江湖中的那些细碎不入流的传闻,早已让他对他们之间关系的过度亲密不满。
这次捉了一个回来,就是为了能更好的牵制住她,否则就像另一个一般弃之不顾了,剩下这个最好就在此折断这些关系。
“我该注意什么?”
许妖娆语气中夹杂着讽意,她没想到池沅如此之快便想让她跟之前那些旧人划清界限。
她想把自己的手从池沅手中抽出,却被他握得更紧,甚至于有种被牵制的感觉,大有玉石俱焚的意味。
气得许妖娆抬腿狠狠踢了他一脚,某人吃痛一声,反倒把氛围缓和了些,池沅拉着她的手,转过身来,竟笑了起来:“把我衣物踢脏了,要你洗干净。”
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倒是惹到林岐站在那边一面尴尬相。
许妖娆却没有展现出一丝想同他打趣玩笑的意思,眼中隐约透着怒气,正正经经的对池沅说道:“池沅,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
“如若你真喜欢我,就不该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任意摆弄的玩偶。若你只喜欢那种对你百依百顺的人,或许已有了更好的人选,而非我。”
“我希望你能懂得,如若你只想顺顺利利的要挟、掌控住我,那就不存在于你说的什么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池沅难得的沉默了会,似乎意识到她在同自己讲理,而非只是平日里那些虚与委蛇的言语。
他松开了手,许妖娆看了池沅一眼,伸手提着披风下角往前走了过去,经过林岐面前时,就像没瞧见这人一样。
她伸手推开未被枷锁锁住的木门,提步迈入牢笼之内,环顾了一下四周,显而易见的发现牢房内很明显是被清扫了一遍,拾苑身上也穿着崭新、干净的里衣。
许妖娆蹲下身,屏住呼吸去探拾苑的脉搏,发现他的脉搏跳动微弱,里衣领口处能看到很明显的包扎布条,连同手指都被缠上了布条。
看着拾苑身受重伤蜷缩在干杂草堆上,她内心五味成杂,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盖在拾苑身上,紧紧都将他包裹住。
别过脸去,袖口飞快的掠过脸颊,池沅看着这幕沉默不语,林岐则是垂着头假装无事发生。
她什么话也没再说,只独身走出了牢笼,池沅跟在她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只不过这次转换了秩序。
见要出外头去了,池沅赶忙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给许妖娆盖了上去,她停顿了下脚步,接受了这份“善意”。
回到小院中,许妖娆便坐在书桌前提笔写起了信,池沅屏退了上前帮手的小厮,亲自上前为人磨墨。
许妖娆见他在前,也毫不避讳的将内容写下,他确也正在分神确认着信中所写的内容。
写好信后,许妖娆将笔搁置在一旁,将信上笔墨晾干,叠好递给了池沅:“既要我同过去做切割,那么留下拾苑也无用。”
池沅早已洞察了信中内容,无非就是请她的旧部来此接走拾苑,并不是什么很大的事。
他想也不必拒了此事,反倒是进展顺利,让他感到很疑惑,有些摸不着边际,但池沅没展现出来,只笑了笑:“自然是可以递信出去的,不过小事一桩。”
他笑吟吟的伸手取走了那一纸书信,十分妥帖的在许妖娆面前将信纸折叠装入信封当中,还在封口处以火漆封之,当下将吩咐了手底下人快速将信递出。
许妖娆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而后垂下眼睫未曾发言,池沅则是一副邀功的模样:“瞧瞧,这是一件多小的事情。”
只要他愿意,任何能允准的事情皆不在话下,若要想不开要走死路,便只有死路一条。
许妖娆焉能不知他话中何意,马马虎虎的应了一声,只当敷衍了事,池沅也不在意,只要她心中通透,不走死路,同他虚与委蛇,一来一往,倒也十分快乐开怀。
信果真是递了出去,不过几日旧部那面便派了人来接回拾苑,池沅不愿让许妖娆出面,她只能远远看着拾苑被罗摩旧部接走,身上还披着她那日遮盖他的斗篷。
摘月看着许妖娆望着已无人迹的外处,垂下眼睫没出声惊扰。她和星落本惶恐的在原住处候着,以为已无出路可言,哪知过了几日后,便被指派来照料许妖娆,心下自是松了口气。
许妖娆呆呆的看了会外头,轻叹了口气,也没勉强自己在外久留,她向来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出路都是靠自己挣出来的,此刻也是如此。
回到住处时,下头人来回话说是浴房已备好了热水供人洗漱,她已是多日未曾清洗过发丝,便在出时吩咐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浴房,需要的洗浴等物早已准备妥当,浴房内温度适宜,不曾觉得寒冷。
摘月便帮许妖娆褪去了厚重的外衣,只留了中衣在身,她亦是如此。
松懈了钗环后,许妖娆披着头发躺在竹椅上,竹椅上放置了软垫,躺在上头必不会膈应。
一头黑发垂直流入水盆之中,她倚在竹椅上,面上神思倦怠,摘月舀起一些热水至颅顶缓缓流下,松动了发间的疲累,瞬时发散出来,许妖娆闭着眼睛,竟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只觉脸上有些发热,不知是谁给她盖上了披盖,鼻尖有股隐约的清香传来,许妖娆沙哑着嗓子,开口叫了声:“池沅?”
“嗯。”
池沅笑着应了声,竖着袖口自顾自的在那摆弄着她的发丝:“快洗好了,你且再躺躺。”
许妖娆低低的应了一声,倦意来袭,她又再度闭上了眼。
再醒来时,腰腹间似乎多了个东西,她垂眼看去原是阿妄,也记不清有几日未见着他了,这几日尽闹腾别的事故去了。
许妖娆从披盖中探出手来,抬手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感知发丝已被烘干,湿意渐无,只这样长久这样靠在竹椅上,身躯不由觉得酸痛。
便伸手戳了戳小孩柔软的脸颊,戳了四五下后,阿妄便被扰醒了过来,迷迷瞪瞪的睁开眼,还在她腰腹上蹭了蹭头。
坐起身抬手揉了揉眼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带着朦胧的水汽望着许妖娆。
她作势从竹椅上下来坐在边沿,用披盖盖住腿部,抬手揉了揉肩膀,笑道:“今天怎么想起找我来了?”
阿妄醒了醒瞌睡,本还有些生气,因着她答应自己隔日会来看他,却未按约前来,他虽知道一点内幕,但仍旧是小孩心性,心中存了几分气,便没好气的怼道:“我要不是有事,我才不来呢!”
“什么呀什么呀。”
许妖娆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只伸出手指戳他的脸蛋,笑着逗弄阿妄玩。
阿妄虽然面露不耐,被她逗的东躲西藏,但也没忘却心中之事,只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默默认输:“好啦好啦!我认输了。”
许妖娆停下了举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继续逗趣了句:“知错能改是好孩子。”
阿妄难得没接茬,在袖口处好一阵翻找,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许妖娆,期间还左顾右盼看了看屋内还有没有其他人。
许妖娆见他如此慎重,伸手接过那纸条,快速的扫了一眼后,将那纸条投入了身前不远处的火盆之中。
她无声的笑了笑,终于自己等待的契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