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赛风云之番外》水 纹

2、2

　　冬去春来，很快的，又到了青翠欲滴的初夏。安德烈·格兰迪耶的伤病已渐渐痊愈，已能离开床铺，在葡萄园中慢慢散步。一个人。
　　因为前期的原因，奥斯卡在冬天里也病了几回，等到天气回暖，不会咳嗽也不再发烧了，更是坐不住的在葡萄园子里四处乱转。
　　劳作的村民们经常会在东头看到浑身散发着寂寞、隔绝气息的格兰迪耶先生，然后又在西头碰到追着蝴蝶蜻蜓跑的格兰迪耶太太。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但再没有许多年前那种让人看了也觉得温暖幸福的爱了。
　　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已猜到了七七八八。自从那叫阿郎·索瓦逊的男子带着昏迷不醒、随时可能死去的奥斯卡·格兰迪耶太太来到村口找伊娃的家，村民们就不约而同地自动忘记格兰迪耶太太曾有过的贵族姓氏。
　　此处虽是个偏僻所在，首都的讯息也很快传了过来。布列特尔男爵一早已扔下城堡逃到海外，凡挂着“德”的姓氏尽遭攻击。而在村子里，人们共同小心翼翼地保守着秘密。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是应下地狱的恶人，就算外面的环境怎样变化，他们仍记得曾接受过的帮助、宽和。
　　然而神灵总是不愿完全满足信徒的乞望，在人们只能在小教堂里为格兰迪耶太太祷告时，神将她留在了人世间，却夺走了她的记忆作为代价。
　　这样也算不错吧？哪怕美丽的格兰迪耶太太用了几年的时间仍只能记得常伴在身边的阿郎、伊娃的名字，至少她的眉宇间再不曾压着过重的悲哀责任，至少她可以时时天真快活地大笑出声。村民们这么想着，极有耐心地回答她无数的问题，直至看到格兰迪耶先生视如陌路的眼神。
　　要如何，才能重见当年苦笑着自嘲自己木工活艺的格兰迪耶先生？每每思及此，任是最为乐观的人也只能长叹一声。那么一对神仙眷侣，确是连神灵也要嫉妒得横加干涉。
　　将杯碗盘碟收拾好，推开自家的院门，对着闻声转头看来的母亲垮下一张脸，大大地“唉”了一声。
　　妇人回头继续收拾着手头的活计，嘴里含糊地念叨着诸如“下次会好的”之类的话。
　　“我不知道你说的下次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伊娃将碗碟扔进水槽中，弯腰舀水清洗。“又白白浪费了我一顿饭功夫，格兰迪耶先生一声还是不吭！”
　　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苏珊也听到了伊娃含怨的响动，推门出来：“轻点！格兰迪耶太太才和梅蒂他们睡着了。雅各布没帮上忙吗？”
　　“雅各布是有帮忙来着，可是格兰迪耶先生不搭话啊，还有那个该死的阿郎！居然也还是一句话没有！”想到刚刚在那边极沉闷尴尬气氛中的半个钟，伊娃额角青筋直冒。她知道阿郎未必如自己般敬爱格兰迪耶先生，但他存心做出不理不睬的样子，岂不是想让她好看？亏她和雅各布绞尽脑汁地说话热场！
　　自格兰迪耶先生回来后，伊娃一家就将格兰迪耶太太搬到自己家中，腾了吉尔伯特爷爷的老屋专门让格兰迪耶先生养伤。为了怕阿郎一个人照顾不周，还叫来雅各布一起照应。雅各布既已住过来，苏珊也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住在一起挺热闹的。
　　母亲本来想让格兰迪耶太太还住在吉尔伯特家，可看到安德烈冷漠眼神的伊娃坚持暂时分开夫妻二人。她看到了，很害怕，也不敢冒险让奥斯卡再被吓得四处乱跑吹了冷风发烧咳嗽。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格兰迪耶太太受了煎熬之后得到的却是冷漠的回复？她每天每天，在安排好格兰迪耶太太后就到对面去，一边帮手雅各布，一边絮絮叨叨地在格兰迪耶先生面前提起从前。可已经快到夏天了，格兰迪耶先生仍惜字如金地回应她的所有努力。
　　“我们所喜欢的格兰迪耶先生回不来了。”一边用过大的力道擦着碗碟，一边滴落泪珠。伊娃发出不知第几百回的抱怨。
　　苏珊接过已擦洗干净的碗碟，拍拍妹妹的肩。“别灰心，他一定会回来的。”
　　“不会了！她的记忆回不来了，他的爱情也没有了！”伊娃甩掉抹布，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苏珊与母亲交换了个眼神，母亲放下手中的活计，擦擦手，坐在女儿的旁边。“伊娃，别灰心。这只是暂时的。我们都见过他们之间是多么相爱，也知道那份感情是不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了的。”
　　“可是它确实没有了！我一直在跟格兰迪耶先生说，我到凡尔赛当女仆那段时间见着的格兰迪耶太太。她好瘦、好憔悴、好劳累，明明生病了还在平安夜一出去就大半夜，每次回来都要发烧。可他连眼皮也不动一下，还不如那个见鬼的阿郎·索瓦逊！”
　　又来了！苏珊翻个白眼。这时孩子不在跟前，不必担心不良教育的问题。自那个人来了之后，伊娃的抱怨、生气有七成是源自于他。阿郎看来远不及格兰迪耶先生丰神俊秀，但也还是个优秀男儿。单他冒生命危险将重病的格兰迪耶太太带出风雨动荡的巴黎来到这里，就收买了所有村民的心。仅这份赤诚，就足以让人钦佩。就不知为何伊娜与他就是不对盘。
　　“他变了，他变了！枉格兰迪耶太太这般一心念着他！枉她为他左思右想费了多少心思，枉她这般爱他！”
　　“伊娃！”母亲喝止住伊娃极受打击之后的口无遮拦。对面吉尔伯特家里的人完全可能听到啊！“你没有任何理由指责格兰迪耶先生！也许你认为自己看到了格兰迪耶太太所忍受的痛，但你忘了自己并没有见到格兰迪耶先生所忍受的。那段时间，你陪在格兰迪耶太太身边，还有那个阿郎。但在格兰迪耶先生身边，没有任何人！”
　　伊娃楞住。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伊娃，格兰迪耶太太失了记忆，是神的决定，我们只能接受。而在其中，最不能接受的，也正是最爱她的格兰迪耶先生。我们怎能要求他必须接受？他经过的等待、忍受的煎熬绝对不比格兰迪耶太太少。她忘了，可他还记得，所以他痛苦得宁愿自己也全部忘掉。”多活了十多年的智慧看得更明白些，也正因为多活了十多的而失去了勇往直前的激情勇气。所以去到对面努力改变现状的，是伊娃而不是她。
　　“我们只能继续去做，并祈求事情朝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就算完全忘记了，格兰迪耶太太仍能叫出你的名字。所以让她重新叫出格兰迪耶先生的名字，也不是不可能达成的事。”苏珊安抚地拥着伊娃：“格兰迪耶先生不是个笨蛋，他在巴黎也是个风头一时无二的人物。他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及一点点帮助。”
　　是吗？

　　晚些时候，已平静下来的伊娃走过屋里间，靠窗的粗制大床上躺着一个大人、两个孩子。三张睡颜都是同样的满足安然、无忧无虑。细看之下可以发现，格兰迪耶太太眼角的细纹已淡去。忘了，真的什么都忘了。爱没有了，担忧、焦虑、责任都没有了，可是被忘记的人们——当清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却找不到关于自己的记忆时——她知道啊，被遗忘的苦，因为她也曾被遗忘过。

作者有话说

　　对啊对啊，yanwuyangchun、苏眉都猜对了。
这个题目不难猜是不？
后续的走向自己也是很模糊的。所以刻意用“格兰迪耶”而不是奥斯卡、安德烈。所有的东西都只是初稿的试行，只是想挑战下B版存在的可能性，暂时还经不起史实的推敲。
最后，奥斯卡是恢复记忆还是一直这么浑然不解世事？我也没拿定主意，甚至想过奥斯卡根本恢复了但因为某些原因选择装失忆。 这么一来纯粹是虐安了，可我又不想虐安。
哎呀，说白了吧，B版的走向现模糊状态中，所有有想法的人士请尽快施加您的影响，否则……我写悲剧已经被评为很过份了的，说不定这个变调的B版也向着某某方向变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