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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梨花不识海棠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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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梨花开。枝头雪白的花朵簇拥,恍若那鹅毛大雪时,挂满枝头的堆雪。而梨花开的最盛,开得最好的,莫过于汾湖旁的梨花山庄。
春景江南如韵,美人如玉剑如虹,绿水青山百花浓。吴侬软语的水乡,多的是清丽秀美的姑娘,和清雅俊秀的公子。
梨花山庄之内,风雅居坐落在重重梨花树之中。远远望去,一片白茫,如同下了一场大雪。絮絮雪花堆满枝头,又纷纷扬扬落下。
梨花树下,几个酒坛凌乱摆放,一张小几之上,堆了小山似的一座雪白梨花山。旁边,横卧一张竹榻,一个白衣男子微醺浅睡。他似乎睡的久了,身上,发间,已经落满梨花。他一头黑发尽数洒落,皮肤白的异常,没有一丝血色。远山眉下,双目微阖,秀直笔挺的鼻梁之下,只有唇色水润,叫人明白他原来是个活人。
落花愈来愈多,落到鼻尖脸颊,又滑落,引发细微的丝痒。他睫毛一颤,便睁开了眼。深琥珀色的瞳仁,一片水润无瑕。起身,抖落一身的梨花,拿过榻上白玉簪,将黑发挽起。极目远眺,山影重重,神情淡然。清风拂来,早春的风还有有些凉意,引得他一声轻咳。
远处走来一眉目清秀的小厮,大约十四五岁上下,将一件白袍披到男子身上。
“少爷小心着凉,这早春的天气,时冷时热的很。”
男子不语,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空酒坛,伸手捻起几瓣梨花。
“惜文,可采够了梨花?”
“少爷放心,总之酿的酒够喝一年就是。”
“那就好。”男子嘴角一动,浅浅笑意浮现脸上。为这片白雪天地,平添了几分春意。
“哥……”清脆悠长的女声远远传来,转眼间,一个身着绿裳的女子就跑到了眼前。与白衣清雅男子不同的是,她不过一身简单的翠裳,发髻上妆点一只金丝银凤点翠步摇,便衬得她娇同艳雪。
男子低头一看,女子手上持着剑,眉头微微一皱。
“怎么带着剑就进来了?”
“这个……”
“我说过很多次,进我风雅居绝不能持任何兵刃……就连你也是不例外的,清玉。”
“好嘛好嘛,下次我一定记得。”白清玉赶紧把剑往身后一藏,“没了,哥你就当没看见好了。”
男子摇头,问道:“又有何事?”
“没什么大事,不过来讨一坛梨花白而已。”
男子还未开口,惜文便小声埋怨开来。
“而已?这已经是第十九坛了……”
“怎么,主子没发话,你多什么话!”
白清玉只拿剑柄轻轻敲了一下惜文的头,白衣男子眼神忽的一凛,身形一掠,不知何时已然到了白清玉的旁边。他的发丝还因为方才快速的移动而飘扬开去,他已伸手牢牢抓住她握剑的手。面如沉水,眸如寒冰。
“在风雅居,不准,动用任何兵刃。清玉!”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吐出,毫无玩笑之意。
明白自己又犯了他的禁忌,白清玉小心将剑藏在自己身后。
“好,我听到了。”
男子这才松手,离了少许,道:“这次又是拿去招待哪位狐朋狗友?”
“谁说我的朋友就都是狐朋狗友?这次是爹要我来的,拿去招待凤翔门的大公子朱靖棠。”
“朱靖棠,要来梨花山庄?”想起朱靖棠的江湖传闻,他不禁眼波一转,眉头轻皱,“他这个人实在是不怎么样……”
少顷,而又唇角微扬:“不过他倒真有这个资格喝我的梨花白。”
古人云,烟花三月下扬州。江南,多的是美艳绝伦,多才多艺的欢场女子。走在繁华街上,听着软糯的吴侬软语,欣赏着大街上来来往往姿色不俗的美人,乃人间一大乐事——至少朱靖棠是这样想的。
此刻,他正装模作样摇着纸扇。一身朱红银丝钩边长袍,紫金冠将发丝束的一丝不苟,更显轮廓分明。腰间通体水绿的美玉,衬得他贵气袭人。一抬眸,眉飞入鬓,一双桃花眼直看得姑娘们个个面红耳赤。
不愧是江南女子,与我时常所见大有不同。这小儿女羞涩的模样,有趣极了。
他想着,不禁唇角一勾,更加肆无忌惮的用眼神轻薄着每一个望向他的姑娘。
红袍之下,气度风华。他太耀眼了,让人不得不去望向他。
两旁勾栏院,青楼女子媚眼如丝的挥着手中的丝绢,招揽着客人。青丝髻,金步摇,明珠铛,软薄的衣裳将每一寸曲线展露。轻扭腰肢,一步一婀娜,柔若无骨。
一眼望见有位红衣公子,气度非凡。看这身装扮,想必是有钱人……想也不想,立马开口,用娇柔无比的声音。
“那位红衣公子,上来玩玩呀。”
红衣公子?这大街上,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穿着红衣的男子……朱靖棠抬头。
“姑娘可是在叫我?”他不管是谁叫的,只管一溜烟将每一个姑娘望过去,眼神如勾,笑的邪气。
这公子,长得可真……
一时间,勾栏上的一众姑娘都闭了嘴,直眼看着朱靖棠,就如那些个公子哥看着她们的眼神……就有那么一种人,就有那么一种眼神。教你看着他时,不由自主就会面红心跳……
一个紫衫女子轻咬着下唇,手一松,手中的丝绢轻飘飘落下。看着缓缓飘落的丝绢,朱靖棠只伸手轻轻往半空一勾,就握住了那方丝绢。只是一愣神间,他忽的运气借力,便飞身到了勾栏之上。
这样一个风华耀眼的男子,忽然间就到了自己的身边,见惯了风月的姑娘们却有着一丝慌张,似乎忘了这些年是怎样在男人堆里言笑晏晏的。
“姑娘,这个可是你的?”朱靖棠低头,靠近第一个姑娘,问的无比的关切。
“不,不是。”那姑娘竟有些不敢去看朱靖棠的眼。
“哦?那——可是姑娘你的?”朱靖棠接着问第二个。姑娘只看了这样就一眼,便垂眼,摇摇头,用力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朱靖棠觉得有趣极了,便一个个问下去。靠得更近,笑的更甚,眼神更挑。终于走到紫衫女子的身旁,他看了看,她手中没有帕子。
“姑娘手中没有帕子……那么想必这条丝绢就是姑娘的了?”
紫衫女子对上他的桃花眼,面色微微泛红。
“多谢公子。”她伸手,以为朱靖棠会将丝绢还给她。谁知朱靖棠将手一收。
“诶,谁说,我是来将这丝绢还给姑娘你的?”
“这——”姑娘有些发怔,却被朱靖棠含笑看得低下头去。
“我只是来问问,姑娘是否愿意将这丝绢送给朱某,做个纪念呢?”
紫衫女子含羞笑了,点头:“公子若不嫌弃,那就送给公子了。”
“真——香啊……”他闭上眼,又忽然睁眼,让那些来不及移开的目光不知该往何处放才好。他轻佻一笑。
“这帕子上的——想来是姑娘的体香吧?这温柔女儿香,果真是让人陶醉啊。”
这样的话在光天化日说出口,叫紫衫女子窘迫不已。
“既是时常带在身边,相比是姑娘心爱的东西,朱某不喜夺人所爱。姑娘还请收好,下次可别再掉了!”他眉一挑,将丝绢放到紫衫女子手中。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依然一跃身落了地,大笑着信步走开了去。
紫衫女子一慌,赶紧趴到了栏杆上。
“公子请留步!”
“姑娘有何吩咐?”停步,抬头,笑的潇洒。
“公子……可愿上来喝一杯?”
“喝酒?”
“对。听公子的口音像个外地来的……不如来尝尝我们这儿的梨花白。”
梨花白?朱靖棠听到这三个字便笑了。紫衫女子自然不明白朱靖棠为何要笑,她只知道,这个红衣公子英气逼人,俊朗无双。
“论起梨花白,哪里比得上梨花山庄的梨花白?既然那里已经有人请我了,我就不必在姑娘这儿讨了。多谢姑娘美意,有缘再回了。”
带着笑意的眼神一勾,他扭头,带走芳心一片。
走了几步,咂咂嘴,酒瘾上来了。
都怪方才那位姑娘说的,倒让我犯酒瘾了。该先喝些解解馋的,可——好马不吃回头草。梨花山庄,梨花白,白清玉,白墨……他脸上不禁浮现一丝笑意。会酿汾河之中最好梨花白的忆之公子,又会是怎样一个出色的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