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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千里瀑 ...

  •   霭霭停云濛濛时雨。烟煴隐雾似张密到拨不开的青色罩子,一把拢住了整座华彩流丽的上京城。

      这还是北方入伏以来的第一场雨。顺安江以上,北七省早旱得不成样了,有些地方河沟都裂开口,见底的泥沙与鱼虾一并结成瓦片大小的块子。

      一连数日稀稀拉拉的小雨虽解不了旱情,但总算能消些燃眉之急。否则新帝即位、改换年号不过两年就又是东胡作乱又遭天灾,宫里钦天监的怕不是得第一个拉去砍头敬天了。

      这日。短暂的云收雨歇后,天将将放晴。

      烟云间露出万道亮堂的灿烂金光,一行盛大饰金的车马拖着迤逦不绝的依仗,伴同随行禁卫一同驶近了北城门。

      车轮轱辘轱辘碾得泥花四溅。车后平整的青石路面印有几道簇新的泥痕。

      依仗马车晃悠悠止住了。过了会儿,李富在外敲了敲侧窗,低声报:“…主子,城门关了。出不去。”

      端坐于云锻纱毡上之人容色不虞。他闭眼不动,冷冷道:“都辰牌初了,为何还不开城。不是早同守城的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么。”

      李富不知该如何回答,支吾地解释将领不知为何忽然换了个陌生面孔,他也说不上话。定王拨开一片车帘,果见前方遥遥尽头处重兵把守戟如林立。

      王青从后过来,肃然道:“殿下,出事了。”

      “前几日内廷没来由地一气杖杀了三十余外侍,长春殿前丹墀螭首溅上的颜色都洗不去。听说,前殿三大殿借此全部换了人。…还有,今日郎溪一骑一人急调回京了。我们的人好歹机灵些没受牵连,可也没探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话说至此他压下声音,面上有些犹疑:“此事想来确实蹊跷。按理说,大军早已顺利开拔,应当与此没有干系。”

      定王阖眼半晌,淡淡道:“…抓内贼。”

      此言一出,再无人出声。不过淡漠森冷的三个字却让李富王青听得心惊肉跳。

      众人皆知通敌卖国是何等重罪。看来在此问题上,景熙帝是要肃清到底、宁错杀不放过了…再联想到那三十个连下狱都没有便直接处死的外侍,二人噤若寒蝉。

      定王却一脚踢开车帘,眉眼间已浮现出森森戾气:“…本王偏要出这个城不可了,来喊他抓本王吧,内贼就在车上,令他来搜!”

      两人扑通跪下,王青急急阻挡在车舆前:“殿下不可!现下本就是多事之秋,闯门岂不是更惹猜忌徒遭是非!”

      华衍大踏步头也不回地冷笑:“不闯门就不惹猜忌了?临到城门掉头回去是本王的行事风格么。他既能做上皇帝,总不能连个叛国奸细也揪不出。”

      当即一把抽走那条白练也似的长马鞭拖曳在地,大步流星上前。未近城门,早有人警惕地提马压刀靠近:“王爷,请勿…”

      定王手提长鞭。倒拿鞭梢轻点一点此人,面无表情地轻飘飘开口:“遇驾不跪,不下马。大不敬,杖三十。”

      对方怔了下,有些反应不及。

      身后跟着的李富孙米几人手脚麻利地将他解下兵甲拽下马。很快,路旁便响起高一声低一声的哀嚎。

      其后闻声而来的几个守城将士面面相觑。一众人等敢怒不敢言,只得不情不愿地翻身下马行大礼叩拜。

      叩礼过后,领头一人从怀里掏出枚亮晃晃的腰牌,不卑不亢地抬眼直视定王:“请殿下恕卑职无礼。臣等奉圣上之命特来守城。圣上有令,任何人马皆不得出城…吕扉他奉旨办事也是无心,还请殿下留点情面,别为难我等了。”

      跪在泥地里严气正性地阐述了半天,又将金牌高擎。但对方眼皮掀也未掀。定王半分眼神也没移过来,兀自负手闲闲地听后面愈发凄厉渗人的惨叫。

      一段话叙述完后,在场无人理会。他只得硬着头皮重复一遍。

      直至施完刑的那个叫吕扉的将士淋了半身血,一瘸一拐哆嗦着过来跪下叩恩。领头的才僵持不住地垂下头,将腰牌放下了。

      此时王青过来。他稳稳地在旁撩袍跪下,手里高擎一样金盒。朗声道:“此乃先皇所赐御物。延庆九年,先帝特赦定王殿下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内殿外城任意进出无需通报之殊礼…”

      ……
      临走时,定王轻蔑地斜睨那人一眼。

      讥诮冷笑:“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同本王讲情面。”

      .
      近来殿下持续心情不好,这是王府众人心知肚明的事。偏偏此次出行的人马又格外多、格外杂乱。

      与上次轻简出行不同,几近半个王府的依仗共同出城。一部分人先一步前往庆州。另一大队人马则数次调转方位避人耳目。

      同时还要注意实行接西北方传来的战报。因此,每日车马行进速度极慢。

      这日中午,王青特意挑了处清净又敞亮的小楼落脚。刚准备将瓷碟送进屋,就见李富掀开帘子苦着脸从里出来。

      他冲王青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行了。别进来了,又发火呢…”

      侧耳一听,里间果然又是摔摔打打火气连天。王青条件反射地抬眼去看走廊尽头、正凭栏眺望的一道孤零零身影。

      这边不明就里的李富还搭着他的肩一连声地长吁短叹起来:“你说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了呢,牵累的我也天天挨揍…哎,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和梁姑娘挺相熟的,你去给主子说和说和就是了。”

      王青顿了下。垂下头含含糊糊回绝:“我嘴笨,这哪能成…”

      几通火稀里哗啦发完,帘内的声音逐渐安静平息。

      默了半晌。就听有人轻轻问:“她在哪里。”

      得到了回答。他带一些赌气地低声道:“去喊她来吧…不喜我,本王就出去。我不同她呆在一处就是。”

      几位嬷嬷悄无声息地领命打帘出门。对方又忽然扬声喝住:“等等!”

      定王折起袖子,探手仔细试了试当中那只搁了有一程子的汤盅。掌心捂在瓷盖上。他垂下眼梢,轻轻道:“也不差这么一会了。重新做一桌热乎的再送来。”

      华衍不明白,不过一日之隔,为什么忽然间她又对他冷淡了。

      刚开始他还忿恨地甩袖,当场翻脸走人。心里恨恨自语,不搭理就不搭理。真以为本王非你不可么!

      后来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半夜溜进帐子摇醒她恼怒地一迭声质问,自己又做错什么了,干什么要如此冷落他。

      …你这个女人怎么总这样没道理,不高兴我总要给出个理由吧!

      华衍甚至情愿是给他扇一巴掌。梁曼跳起来恶狠狠地同他大吵一架大打出手也比如此晾着不言不语视若不见要好。

      但无论他如何质问,对方丝毫不予理会。

      她抬起眼皮,冷冷淡淡地扫他一瞬。之后视若无睹地翻身睡下了。
      ……

      几经波折兜兜转转,王府留下大队人马与依仗在中原腹地徘徊掩人耳目。其余几人顺利地一路北上,踏入庆州地界。

      华衍专程带众人去了趟杨平山。

      千万层迸飞的雪浪犹如万马奔腾浩浩荡荡,瀑布似自天来的银河倒灌而来倾泻不休。

      迸飞的千里瀑前,华衍默默立在她的身后。

      望着水帘下这道纤弱单薄的身影。他恍惚地想,为什么你总是对我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呢。

      你捉摸不定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5章 千里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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