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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利坚贞 ...

  •   梁曼懵然地呆看他。许久,抬手摸摸花明夷额头:“小花你又吃错药了?一会哭一会亢奋,还忽然演这么尬的…”

      花明夷张口结舌。憋了满肚子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解释。蹙眉思忖,干脆将她的手拿下来,把那颗珠子慎重其事地塞去她手心紧紧包好。道:“这是你的。”

      又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她另一只手心里,眼巴巴跪在旁边看她:“我也是你的。”

      梁曼看了看自己的两个手心。

      她啪地将珠子拍在他脸上一齐推开,讪笑:“谢谢,婉拒了哈。”

      所谓上赶着白送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梁曼被这热情阵仗唬得浑身不舒服。她本能地抗拒他接下来的话,起身拔腿就跑。

      花明夷怎么可能放过她,箭步冲上去追,口中急急道:“梁曼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璇玑城有三样神物,般若、万春与问天!万春一分为二,问天在我这里,般若被人毁了…”

      梁曼提着裙子,边跑边回头连连摆手:“谢谢谢谢,我妈给我买保险了。不需要啊不需要。”

      花明夷猛地顿住脚大吼:“…你被般若召来你就是璇玑城的主人!你也就是我的主人!”

      梁曼隔空大声回答:“——我不玩艾斯爱慕,我不收奴!离、我、远、点!”

      两人绕湖跑了有半柱香的光景。对方总是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既不敢一下子冲上前,也不敢落下太远,口中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地讲着什么郦祝璇玑你的我的。

      深夜的湖畔夏风清凉,好歹不如白日那般热的发慌了。但梁曼一手抱住裙子一手忙着拨开河柳,眼睛还得顾着去辨脚下的路,几步就累出一身汗。

      走得匆忙,也担心半夜大张旗鼓引人耳目。她只穿了双底很薄的布鞋,以便跳窗时不被华衍与外面的人发现,如今跑了这么一会,脚底就有些发疼了。

      她气喘吁吁地扶着垂柳停下。弯腰拔下布鞋磕了磕,从里噼里啪啦倒出一鞋底子碎石子。

      梁曼暗自低骂了句死华衍整天就知道穿的花枝招展地到处转悠。不知道把路给老娘修一修么,下回把石子全磕你茶壶里泡水。

      干脆在堤岸上一屁股坐下来,她一手虚虚挡着远处的花明夷,道:“行了行了停停停!你甭追了。我先同你说好,咱们要约法三章。第一,我现在在北宣挺好的,我不想再折腾也不想再换地方了。你别试图忽悠我走。”

      “第二。”她抬手拿袖子抹抹额头,发觉薄纱马上就被汗水洇透了。于是勾指头示意对方上前来,滋啦将他那身洒金红裙撕下来大截,“第二,你们在我眼里全是炮/友。你之前圣父的想救我那是你,我只希望我们是纯洁无瑕的床伴关系。最多再图你点血。你不许将关系搞复杂了。”

      花明夷听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罚站。

      “第三。”梁曼抬头望了他一眼,清嗓酝酿,最后却只是长叹口气。

      “…第三暂时还没想好。行了,你可以开始发表演说了。”

      这句话花明夷倒是听懂了。男人拨开层层衣袂,再度郑重其事地直挺挺要跪下,梁曼猛地吼了一嗓子:“给我起来!”

      对方吓住了,踉跄一下撑住柳树站住。

      她有气无力地拂了拂身旁,让开地方。梁曼虚弱地说:“…坐下来讲。”

      这下他总算是服从地坐下了。对方明显是有些拘谨,手脚不敢肆意伸展,蜷着长腿别别扭扭。正襟危坐的姿势又僵硬又怪。

      这人个头还高。花明夷顶着一脑门垂下来的柳叶也不伸手扫去,和带了顶绿油油草帽似的。

      他只顾着侧过头来,用一种敬畏向往、小心又着迷的星星眼不停看她。粼粼湖光映在他望来的漂亮眼眸里,也像一双泛着星点的水色湖面。

      花明夷就这样看着她:“…你、咳,梁曼,你想先听什么。”

      一望无际的河岸围着她,漫天垂柳围着她,他的眼神也围着她。梁曼觉得自己像是被私生粉堵住了。他那小狗一样期冀的闪亮眼神好像真恨不得冲上来狂舔她的手指头。

      她转过脸去。默默抱住膝盖叹口气:“那,就先从你的名字说吧。…你叫明夷?我记得你上次似乎与我说过了。”

      闻言对方的眼睛更亮了,莞尔地向她一笑:“是的,花明夷才是我的本名。”

      他仔细地在地上画起几段并排的短线,一一向她解释:“…明夷是种卦象,你看。所谓地火明夷利坚贞,这是我娘亲为我起的名字。虽说是中下卦,但卦象上说只要坚守等待,一切必会晦而转明。”

      讲着讲着卦象的含义,对方面上却微微有些黯然:“但是,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人喊过了…璇玑的人都叫我花君、喊我城主,有时我都快忘了我的本名是什么。”

      梁曼对此表示理解与肯定,并给予充分的鼓励与支持。她波澜不惊地连连点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以后喊你明夷是吧,好的明夷知道了明夷,我们进行下一个问题。你对我总隐瞒不想说的,我不能喝你的血,现在可以解释了吧。”

      对方明显是没听出她语中的讥讽之意。花明夷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手还愣愣地停在地上的卦象,犹犹豫豫又不知如何开口。

      思忖片刻,干脆小心翼翼地拉开衣领,向她敞露出一截脖颈与如山般线条起伏的健硕阔肩。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看了会。梁曼不解道:“干嘛?诱惑我,色/诱我?全脱了也没用,我打算即日起戒色了,我要做个好女人。”

      他磕巴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低头找了找,将侧颈几颗牙齿形状的新鲜血痕,就是她刚才吸血咬的伤口用指头抹了抹。露出底下平整无虞的冷白肌肤来。

      见梁曼还懵懵地没反应过来,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份脂粉盒。男人将手示意给她,低声道:“你还记得,你曾经在我掌心留下一些伤口吗。”

      梁曼知道他讲的是什么。他说的是两人刚在北宣重逢不久,她为了泄愤故意将他手掌当豆腐一样戳了个稀巴烂。

      之后,她便眼睁睁地看他将那些色彩鲜艳的脂粉用指尾在掌心勾成几道伤口模样,再一气擦除得一干二净。她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你之前总是邋遢不洗澡…”

      花明夷轻声道:“是的,你之前见到的我身上的伤口全部是画的。…你每次咬完我,我就要补上去。我怕被你发现,所以不敢随便碰水。”

      语毕,他抬头幽幽地望她:“…梁曼,我们俩是一样的。”

      梁曼怔怔地看他。

      清风掠过这座漫无边际的行宫。夜风自二人面前穿过,送来湖对岸的浅淡花香,还有他身上的独特香气。无数垂柳在耳梢边簌簌飘舞。

      这是一个翩翩欲飞的时刻,周遭一切在月下迎风而起。一般无二的两件红衣相应纷飞、容与风流。

      婆娑月下,对面这一副绝美的相貌尤其得妖异了。眉梢眼角烟霭郁郁,连眸光似乎也变得像月一样饱含冷意。梁曼不知在对方眼里她是不是也是这般的不像人。喃喃:“原来,你身上也有万春…”

      停了停,她轻声道:“…是郦祝。你将她吃了。”

      花明夷被此话吓住了,哗啦惊惶地站起来:“不是!我没有!”

      顿了半晌,他还是无力地垂下头。

      慢慢坐回去:“…是的,我吃了。”

      他说:“那天,那个故事我没有讲完,郦祝的结局我没有说。我现在就将它全部告诉你。”

      “…郦祝痴痴傻傻地回来了,老城主不愿看她如此模样。于是,他将她…”

      “于是,他将她烧了。”

      “这一场火烧了足足一十七年。而我,就是在这一十七年里出生的。”

      在这十七年里,璇玑城发生了许多许多事情。老城主过世了,他的儿子接过了他的任务。

      新城主有一位美丽的小妾。花明夷,便是这位小妾为城主诞下的孩子。

      刚出生时明夷便被人断言,此子活不过成年、必定早早夭折。原因无他,他是先天的心脉病损心血不足,可谓药石罔效无药可医。

      当他勉强长到三岁时,就已接近强弩之末了。他虚弱得像一只剥了皮的羔羊,不敢跑跳无法出门,一阵激烈的海风都好似能将他骨头吹散。而那个时候,花明夷甚至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压根就活不到能写自己名字的岁数。

      所有人都对此同情地摇头,唯独娘亲不愿认命。她不肯眼睁睁见可怜的孩子这样惨死,于是,她就做了一样与郦祝相同的事。

      这一年里,燃烧了十七年的大火终于熄灭了。散开的灰烬中,闪出一颗金光灿灿的丹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9章 利坚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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