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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恶妇人 ...

  •   小径上,团团花影簇拥着一道颀长的影子。群花掩映下,那尊如同塑像般的身形近了。

      交光清夜,月华蒙蒙。林叶摇曳婆娑,浓墨重彩的明艳面容灼灼似星般丝毫未变。花明夷容色冷冽,一动不动地盯她从苑外探头探脑步来。

      走近了梁曼皱眉。心道,这人才离开几天,怎么这么快又变回这幅可以上街耍猴敲锣卖艺的邋遢样。

      就这么打眼一瞅,他头上那和小孩收的破毛线一样乱八七糟的发髻就看得人浑身难受、手痒牙酸。对方始终一言不发。她也没说话,不由分说就踮脚要拆他头发。

      待碰到的一瞬,雕塑般的人终于动了。花明夷猛地挥袖拨开她:“你为什么不听我的!…我全看的清清楚楚,他在你旁边抱着你睡了整整一夜!”

      梁曼被这忽然间的滔天怒火唬了一跳。本谋划着找他算账顺便再喝点小饮料,没想对方倒先发制人地发火了。

      她心虚地想,原来这人是昨夜来了。

      他怎么这么大脾性了…幸好,前夜的事应当还不知。那干脆也别说了,省的发飙了摁不住。

      如此思忖一番,她挠头诚恳道:“那,那你当时进来就是了。干嘛那么见外,他那张床挺大的,咱仨挤挤也躺得开。”

      眼看对方被她毫无愧疚之意的三言两语激得又要发作。怕动静太大引来人,梁曼不敢再乱说话了,赶忙哄他:“…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小花。我就是特意引你出来的!谁让你那天话讲得不清不楚就跑了。”

      放软声音哄了几句,还掏出自己私藏的一份糕点郑重塞进他袖子里当赔礼。花明夷撇过头去,硬梆梆和根木杆似的杵在原地生闷气。

      梁曼趴在他肩上胡乱玩那耳上坠的那对长长流苏。继续说好话,他始终不搭理。她也不再浪费口舌了,等他自己把气生完。

      过了会儿,他果然自己好了。花明夷委屈地转过头来:“梁曼,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

      梁曼万分无辜地眨眨眼:“是吗,我有吗。”她理直气壮地反驳他,“那你还说一直要陪我呢。是你先说话不算话的,这怎么能怪我。”

      两人就此辩了会到底是谁不对。逮着他话语中的漏洞,梁曼语速极快地反击是他食言在先。花明夷本就口拙,他从来就没在嘴上说赢她一回。张口结舌老半天,一句辩驳说不出。最后不得不败下阵来,低头闷闷地承认是自己错了。

      如此梁曼更是得意忘形了。原地鼓掌欢呼起来:“我宣布,对方辩友投降,我方梁曼大获全胜!”

      绕着他得瑟地欢呼一周。她拉开男人领子,习惯性地踮脚就咬上去。

      垂头丧气的花明夷下意识捂住脖颈。梁曼龇牙瞪他:“干嘛!不给我喝的话我就还去和华衍睡觉,我还天天和他亲亲!…怎么样啊,你要不要还在门外看?”

      于是原本严气正性要皱眉拒绝她的花明夷迅速蔫了下去。憋了半天,只得有气无力地低声警告:“…你、不能喝…也不准亲他…”

      对方萎靡下去,手下也无奈松了劲。梁曼再度得逞。牙齿刺破温凉肌肤,久违的清甜味道涌入舌尖。这一瞬间,她的心头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欢喜激动。

      梁曼猛地搂紧他。她抬眼迷蒙地看,看他线条锋利的下巴,看他弧度优美的眉眼。眼中的一片氤氲里,群花碧草天地间,连男人额角随风扬起的发丝也流光溢彩般好看得令人心悸。

      久违的满足与喜悦充盈了心间,一派脉脉情丝荡起无限涟漪。

      吮吸着血液,她好似什么也记不得、什么烦恼也忘却了。梁曼情不自禁地喃喃:“小花,你、你好漂亮啊…”

      正凝神把持她手腕的花明夷却怫然变色:“梁曼!你…!”

      迷迷糊糊间她被推开。梁曼一个不稳摔坐下去,懵然地望他将袖中那块糕点狠狠掼在地上。

      对方暴怒地原地转了几圈,手指她微微发抖:“你们、你们两个,你们这对奸夫…”后面两个字他骂不出来。男人磕巴了一下,很快又大声接上,“…坏妇人!你们这对奸夫和恶妇!”

      花明夷含恨怒视她:“梁曼,你不知廉耻!”

      梁曼望着那块油纸崩开、飞溅一地的酥糕恍惚了会。

      她渐渐有些清醒了,不悦地皱起眉仰面回视他:“姓花的,你敢骂我?你凭什么骂我?”

      男人声音发颤,厉声道:“我骂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梁曼你不要命了?…万春的进境这样快,以他的身体、这些天里,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愈说语调愈发颤抖。他说不下去了,花明夷猛地截断话头,望来的眼睛又恼怒又委屈:“梁曼,你无耻!”

      梁曼冷漠地反唇相讥:“是,我无耻。所以呢,你就不告而别,故意躲着我?既然你不想见我,你管我要不要命、和他做什么呢。”

      “好啊,既然你试出来了,那我就全部告诉你。”

      起身拂去裙裾上的灰尘,她神色自若地说:“就在前天晚上,我勾引华衍在他的寝殿里行/房。并且,确实不止一次。”

      “我们在……,在……,还有……。我们俩还玩了……,和……。”

      对面那副漂亮的脸苍白起来,只要她口中每一个粗鄙、下流、不堪入耳的露骨词语流利轻快地自舌尖吐出,男人容色就更白了几分。

      他惨白着脸,不可置信地呆呆望她。

      梁曼仔细点着指头,痛痛快快数给他听。数完后,她轻蔑地转头看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虽然华衍人不怎么样,但确实活还不错。姓花的你说对了,我就是这样无耻的恶妇呀。怎么样,你还想知道什么。想不想听我之前的男人们?我还可以跟你说上三天三夜哦。”

      花明夷怔怔地看她,一动不动。

      许久,眼角有一滴清透的泪水缓缓划过 。

      他默默闭上眼。轻声说:“…我要回璇玑城。”

      说罢他径直向往外走去。梁曼被他惊到了,措手不及地愣在原地。

      反应了一会,她提起裙子小步追上,小心地探头观察他脸色:“小花、小花,你哭了?呃,其实,其实那些刚才都是逗你的…”

      拦住对方,梁曼抓耳挠腮地拉着他好一通狡辩。花明夷停下脚。他眼中含泪,微笑地看她:“不必再说了。梁曼,我永远也不会回中原了。正好,其实本来我也有自己的任务在身,我早该回去的…从此以后,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语毕,花明夷决然地转身而去。

      月色中渐行渐远的这道身影孑然又孤寂,慢慢与纷艳灿烂的花丛融为一体、模糊不清。她下意识地继续追了几步,大声呼喊。对方的脚步丝毫不曾停留。

      望着他的背影,梁曼茫然无措。忽然间,一股怒火与委屈涌上心头。

      她越想越怒,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大骂起来:“走就走!谁稀罕!正好,你走了我就和华衍天天在一起!没了你这个妨碍,我们可以继续每天…”

      花明夷猛地顿住脚。就在一瞬间,忽有一排树木轰隆隆地动山摇般倒了下去。

      满天烟尘卷扬散尽,男人放下手。他遥遥盯着她,周遭林叶好似被无形的力量催动,狂烈地齐齐抖动发出巨响!

      朱红衣袂随呼吸起伏摆动。对方满目皆是阴鸷戾气,花明夷森然暴喝:“…你再与他鬼混一次试试!信不信我杀了他再走!”

      此言一出,梁曼火更大了,顶着凝滞气压迎面就上,怒骂:“杀啊!你杀他试试!有种你就去杀,反正杀完就走,你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但是姓花的我告诉你。你敢杀他,我就恨你一辈子!你看我会不会理你了,我再也不会和你说一句话、给你一个眼神!”

      话语一出,周遭暴涨的凶戾煞气渐渐有所不稳。于是梁曼手指着他一连串地骂,边骂边提着裙子走。站在他面前时,朱红衣袂不知何时落下来,周遭也跟着悄然安静了。

      就像泄了气般,对方的气焰彻底消了。他背过身低下头。

      但她尤不解气,提裙子踢了一脚骂骂咧咧:“之前还装模作样地说什么不对普通人动手!…姓花的,你自己都那么虚伪,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对方一言不发。

      过了很久,他慢慢从袖子下牵起她。花明夷垂头轻轻落泪,始终不肯以正面看她。

      他撇过身去,哽咽地低声道:“我不杀他了…那你别再和华衍好了,好不好…?”

      根本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梁曼最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哭,她瞬间就心软了。

      一点气也没了。她忙不迭摇摇他的手道歉,又踮脚拿袖子仔细给他擦:“好啦好啦,别哭了小花。其实是我不对,确实就是我没听你的话。我和你道歉好不好呀。…不过我向你解释一下,我确实不是真心想和华衍好,我就是想引你出来而已。”

      一会儿,两人都好了,互相小声道歉。梁曼担心刚才的动静会引来人,赶忙拉着他逃走了。

      .
      二人坐在无人的堤岸旁。湖畔垂柳下,花明夷埋头在她腰上,紧紧抱着不放手。

      梁曼摸着他那委屈的小脸蛋,心里觉得真是好玩死了。又忍不住犯贱地调戏道:“好吧。那我不和华衍好了,我和王青好…”

      对方果然瓮声瓮气地大吼:“你敢!”

      和好后,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聊天。花明夷解释,前几日他去酒坊了几回,夜里不在行宫。梁曼怀疑她喝的血就是他从酒坊弄来的。

      一想起那些邋里邋遢的江湖人,心里禁不住一阵恶寒。这个问题真是不能细想,越想越反胃。梁曼转移话题,问他那天到底为什么不告而别,又为什么说她对什么什么玩意上瘾了。

      闻言,花明夷磕巴了一下,含含糊糊回答:“呃,上瘾是因为、因为…反正就是上瘾,就是不能喝我的血了…况且,我确实是要走的,我还有事情要做。”

      梁曼玩着他耳上的璎珞,狐疑道:“就是你刚才说的任务是吗。怪了,你有什么任务啊,你们璇玑城还有年度kpi?你是项目经理?”

      谈论起这个话题,他面上有些闷闷不乐。转过身,垂头呆望面前湖水:“…是有任务。我要回璇玑,等一个人…”

      花明夷深深叹口气。话锋一转,他认真提议道: “不如,梁曼你同我回璇玑吧。我回去翻一翻郦祝的旧址,也许就能找到破解万春的方法呢?”

      对方没有回答。他只好继续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必须去泽阳捡回来般若的碎片。”

      再次听到这个传说中的东西,梁曼有些恍惚了。好像恍若隔世一般,她都差点忘了这个引来一切的起源。

      望着月光下满湖粼粼银波,她怔忪地随口道:“哦…捡回来你要拼吗。那你说,它拼起来还会有用吗。”

      花明夷摇摇头,坦然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猜是没用了。”

      说完他在心里接了一句,否则那个人早该出现了。

      梁曼轻声说:“管来不管走,这玩意算什么神物。人贩子做的吧。真是祸害。”

      他一时有些没听懂她的意思,犹犹豫豫地看她侧脸:“梁曼,不可出言侮辱神物…”

      梁曼没理他,望着湖水自顾自喃喃:“把老娘召来了。不给老娘回家的路,我骂它是祸害都是轻的…我恨他八辈祖宗。”

      此言一出,这句话就像平地惊雷,震得花明夷脑袋懵然晕眩。

      他张口结舌了一阵。之后惊疑不定地高声反问道:“你说什么?…你,你被召来了?!”

      他心慌意乱地站起来。花明夷语无伦次地追问:“梁曼,你告诉我,你说的什么意思?…你、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是说般若吗?你是它召来的吗?是吗,是这个意思吗?”

      梁曼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她不明白他为何因为一句话而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不解地抬头望他。却看他激动过后,又开始颤声地自言自语:“怪不得,你出现在那里了…怪不得、怪不得你身上还被种了万春…”

      忽然间,他掀开衣袍跪下。花明夷将脖上悬挂的那枚怪模怪样的小球摘下,转而面向她。

      这一张绝美容颜在月光下艳丽得动人心魄。花明夷望向她,郑重地一字一顿道:“花氏第九十六代孙,花明夷,恭迎城主。”

      “梁曼。我,已经等了你好久好久…”

      他望来的清澈眼眸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深深情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8章 恶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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