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野花》荷樰

17、17

　　下课铃响停，数学老师合上教案还没走出教室，何问辞就凑上前跟张悦说她今天有事得先走一步，让张悦帮忙带着小组成员学习。

　　何问辞提前收好了书包，话刚说完人就一溜烟跑没了影。张悦本想问问她什么事这么急需不需要帮忙，结果根本没机会问。

　　何问辞第一个冲出学校大门，门卫大爷刚把铁门推开，就感觉到一阵风从身边刮了过去，他的视线追着那团风而去，竟是个瘦高的女孩子。紧接着，一个比女孩个头高的男生也冲了出去，速度比那个女孩更快。

　　“呵，现在的小孩，可真够急躁的，这速度是要赶着去投胎啊！”门卫大爷无所事事了一天，终于能借机发句牢骚。

　　何问辞一口气跑到麻飞飞的奶茶店，视线快速在店内扫视一圈，没看到麻飞飞。

　　“你好，请问麻飞飞在吗？”

　　店员正在收拾之前客人留在桌子上的垃圾，听到何问辞的话就朝里间喊：“老板，有人找。”

　　麻飞飞闻声快步走出来，以为何问辞是来喝奶茶的，笑着问她，“今天想喝什么味的奶茶？就你一个人？你那群朋友呢？”

　　何问辞两手杵着膝盖，一边喘气一边说：“麻飞飞，我找你有事，很重要的事。”

　　下一秒，尹哲琛的脸很突兀地从何问辞身后冒了出来，他朝麻飞飞笑道：“她的朋友在这呢！”

　　何问辞回头，正对上尹哲琛含笑的眼睛，但她一点也笑不出来，有些生气地说：“你不好好在教室学习，跟着我干嘛呀！”

　　尹哲琛忽然起了玩心，想逗逗何问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组长都走了，组员哪还有心思学习，我受一鸣惊人小组其他成员的委托，来把你抓回去和我们一起学习。”

　　“啊？”何问辞有些烦躁，站在原地跺了几下脚，“我都说了我有事先走，让张悦组织你们学习，你专程来找我茬呢？”

　　看何问辞是真急了，尹哲琛的声音莫名软了几分，“我怎么可能找你茬。”

　　何问辞两手推着尹哲琛的肩膀，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硬是把他推出了奶茶店，“尹哲琛，你赶快回去学习，别给我捣乱。”

　　尹哲琛把手里的本子递过去，“我是来给你送作业的，你走的太急忘记拿了，明早要交。”

　　何问辞接过一看，原来是自己落在课桌上的英语课后习题册，她顿时为自己错怪尹哲琛而感到歉疚，“谢谢。”

　　*

　　麻飞飞叫店员给何问辞做一杯原味珍珠奶茶，而后和她一起走到最里边的小桌前坐下。

　　这会刚放学没多久，店里没其他客人，麻飞飞开门见山地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何问辞捏着吸管喝了一口奶茶，不答反问：“麻飞飞，你去过深圳吗？”

　　“深圳？”麻飞飞不经意间笑了一下，“去过。”

　　“那你在深圳有认识的人吗？”

　　这些问题似乎不应该出自一个小学生之口，麻飞飞心头疑虑重重，但他还是如实答道：“有，我舅舅在深圳做生意，他人脉广。”

　　何问辞觉得找对了人，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她看向麻飞飞，眼神里带了点祈求的意味，“飞飞哥，你能抽空带我去一趟深圳吗？”

　　“啊？”麻飞飞愣住。

　　何问辞像个大人那般说：“我知道这事很麻烦你，去深圳往返的路费我帮你出。”

　　麻飞飞今年二十二岁，他自小不爱读书，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跑深圳去投奔他亲舅舅。在舅舅的厂子里打了三年工，攒了点小钱之后毫无留念地回到清溪镇。

　　回来之前，舅舅劝他考虑清楚，说深圳机会多，赚钱容易，只要肯努力肯拼搏总能熬出头，在清溪镇这么个小地方待着能有什么出息。舅舅苦口婆心的劝说并未动摇麻飞飞半分，在麻飞飞的认知里，他不觉得大城市有什么好，反而更喜欢山青水绿的家乡，他觉得清溪镇才是他最终的归属，他喜欢这里的一切，也愿意长久地待在这里。

　　何问辞眼巴巴地等着麻飞飞的回答，她白嫩嫩的小手拿着吸管在奶茶里搅来搅去，吸管一下下地戳着滑溜溜的珍珠。

　　麻飞飞有些好笑地揉了揉何问辞的头发，“小孩，这不是钱的问题，你还是未成年人，你要去深圳这事，你父母知道吗？他们同不同意？”

　　何问辞垂下头，猛地吸了一大口奶茶，嗓子眼被一颗珍珠堵了一下，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麻飞飞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别着急，慢慢喝。”

　　“我爸妈离婚好几年了，我爸爸去了深圳，他去那边之后一次都没跟我联系过，我心里很不安，我想去找他。”何问辞和盘托出。

　　见麻飞飞没说话，何问辞又补充道：“那个女人......就我妈，她一向不管我，我去哪不需要跟她报备。我真的很想去找我爸爸，你能带我去吗？”

　　麻飞飞心疼何问辞的境遇，打心底里想帮助她。但他毕竟是个成年人，知道这样贸然去深圳存在诸多不确定因素，实在不妥。正想劝何问辞放弃这条路想其它办法联系他爸爸，却听到坐在对面的小女孩可怜巴巴地说：“麻飞飞，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

　　何问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麻飞飞，眼里蓄满了泪水。麻飞飞的心理防线瞬间被击溃，他轻叹一声，有些无措地抓了抓头发。

　　“我可以带你去，但现在肯定不行，你答应我哪都不乱跑，好好待在学校上课，等你放暑假我带你去深圳。”这是麻飞飞最后的底线，他可以放弃一些原则成全一个孩子想念父亲的心，但不能任由她为所欲为，他必须为她考虑周全。

　　何问辞想了想，朝麻飞飞伸出小指，“那你和我拉勾，暑假一定要带我去深圳，绝对不许骗我。”

　　“我麻飞飞一向说话算话，你完全可以放心。”麻飞飞笑着伸出小指勾住何问辞的。

　　何问辞像背课文一样认真地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不，小狗都不如。”松开小指那一刻，何问辞又加了一句。

　　*

　　之后的时间，何问辞每天都在数着日子过，她为此特地去文具店买了一本台历放在书桌上，每过一天就拿彩笔在日历上划掉一个数字。

　　何问辞几乎每天都在期盼着暑假快些到来，她在学习上也前所未有的用功，铆足了劲地攻克自己薄弱的科目，在心里默默定下期末考全班第一的目标。

　　她想，如果得偿所愿，她到时就能带着作文竞赛市级二等奖奖状和期末考试班级第一名的成绩单去深圳，让何博简好好高兴一番。

　　尹哲琛连着几个周末约何问辞出去玩都被拒绝，于是他厚着脸皮跑到何问辞家跟她一起温书刷题。钟琪对此倒是颇为满意，就清溪镇这混乱的治安，她更乐于何问辞安安分分在家不乱跑。

　　从升入初中开始，钟琪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她想考曲城一中。曲城一中是曲城市辖区内最好的高中，重本率全市第一，每年考入清北的学生人数众多，这是其它高中无法比拟的，录取分数线自然也高得惊人。

　　钟琪面临七月份的中考，她虽然成绩不错，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压力的。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而何问辞恰恰在无形中为她提供了她所需要的环境和氛围，这点让她觉得身心舒畅。

　　每当钟琪感到身体疲累精神懈怠压力大不想学习的时候，只要去何问辞卧室门口静静站上十分钟，看一个毫无升学压力的小学生奋笔疾书那股认真劲，她必定满血复活元气满满地回房，重新端坐书桌前精神抖擞地开始刷题。

　　中考前那几个月，何问辞就像是钟琪的鸡血，困了累了打一剂，立刻就能干劲十足。

　　*

　　期末考试前一天，放学后“一鸣惊人”小组照旧留在教室学习。

　　尹哲琛和吴小舟一下课就跑到何问辞她们那桌，六个人默契地围成一圈，每人面前都摊着自己薄弱科目的错题集。小组成员讨论一番之后，一致认为临时抱佛脚就得有针对性，考前最后一天他们各自攻坚一下自己的薄弱项，专攻平常易错的内容。

　　张悦愣愣地看着错题集发呆，好半天都没翻到下一页。

　　何问辞敲了敲张悦的桌子，“去洗手间吗？”

　　张悦坐着没动，声音有点哑，“不想去。”

　　何问辞起身轻轻拍了一下张悦的肩膀，递过去一个目光，“陪我去。”

　　张悦跟在何问辞身后出了教室门。

　　走到没人的地方，何问辞有些担心地问张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明天就期末考试了，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在状态。”

　　张悦神色一凝，停住脚步抬头看向何问辞，“这么明显吗？”

　　“嗯，很明显。”

　　何问辞就坐在张悦后排，张悦的一切行为她都尽收眼底。以前张悦上课总是坐得笔直，今天从进教室开始就耷拉着肩膀，早上收作业的时候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刚刚面对面坐着，张悦表情特别凝重，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我......”张悦欲言又止，忽地紧紧拽住何问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