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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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公子一身赭色布衣，鼻梁上一副虾皮眼镜，听人呼唤就揖礼道：“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哪里当得上指教。”丰满女官淡淡道：“只是本丞很好奇，阁下生就一副好皮囊，又何必要糟践了它？”
书生被这般没来由地折辱，语气里便带了三分薄怒。“恕小生无礼，大人方才所言小生并不明白。事实上，在下每日只知读圣贤书行光明事，哪里来的什么作践自己？”
“我听闻你是男色。”丰满女官很惋惜似地打量他。周围的学子此时纷纷安静下来，转向这边，苏眠趁势走近了些，只见曹公子脸色白了白，蹙眉道：“这话要从何讲起？”
“集贤殿考虑到此处学子的贫寒，一向给予诸位足够份额的补贴。曹公子，你为何会不顾身份不念朝廷恩德，荒弃学业，自愿到平康坊与人欢会？”丰满女官冷笑，“我本爱惜你的才华不曾揭露，却又听闻你曾抢人财物。我问你，上月初七申时七刻，你在何处啊？”
曹公子白着脸色，半晌才道：“朝廷确实恩重如山，但小生绝不曾做什么男色或抢人财物。上月初七集贤殿学馆还未传唤我等入学，顶多是我个人在京城游览而已。”
一众学子议论纷纷。女官又皱眉道：
“如此说，我昨夜竟是看错了？那么我倒要问一问，你腰间的茉莉香囊是哪儿来的！”
“自然是我自己买到的。有什么问题？”
“分明是本丞的香囊。你若心中坦荡，不妨打开香囊付予众人验看一下，我的香囊衬里是素罗，绣着六朵忍冬花。昨夜你分明……”
打开的香囊衬里上空空如也。学子们纷纷哗然，丰满女官赶紧道：“拆开香料包！里面应该有一枚紫薰花的螺黛！”
曹公子一愣，迟疑地拆开香料包：里面确实有枚螺黛。且表面还刻了字，“御史台”。众人都哑然。那丰满女官十分得意：“这是我们御史台内部专门发行的螺黛，怎么样，无话可说啦~与其现在害怕被揭穿，当初你就别去做男色嘛。”孰知她手指一捻，螺黛表面的一层顿时碎裂，露出一颗剔透浑圆的猫眼石来。
也不知是人群里那个在高叫：“不会是前几天钦天监郑大人家失窃的那一颗吧？”
这下丰满女官不由愣在原地.在场的人都茫然不知前因后果，一时间议论纷纷。
瘦削些的女官赶紧从人群里站出来，要劝她打退堂鼓。众学子却不肯了，定要丰满女官拿出“男色”的证据，否则就要告上大理寺，弄清猫眼石的来历，顺便革了这御史中丞的职。苏眠四周打量了下，只见曹公子脸色极差，摇摇欲坠似的；丰满女官蹙着眉打量曹公子，不知在想什么。他叹口气，排开人群走到丰满女官和那曹公子之间，向学子们出示御赐紫金牌，揖礼道：“在下苏眠，职中书舍人，现奉旨为钦差各处行走。今日所说男色与螺黛中藏琥珀之事，证据恐不便于大庭广众示人，但请由苏某为鉴证，做一裁决。诸位愿否？”
苏眠的才气使他五岁起就扬名郕安。身家职位都显赫，人品也好，同时善于书画。学子们面对这等偶像，多半心头雀跃极了，当下均神色肃然，齐声道：“某等愿。”
苏眠又对两位中丞和曹公子道：“请移步到那边说话罢。”
学生们自觉让出一条路来，有人带头说了一句：“苏大人务必公允。”很多学子受到感染，纷纷道：“苏大人务必公允！”
苏眠回眸郑重道：“我自从正。”
这“赭衣少年”，自然就是乔装假扮了的李冰原。没成想中书舍人苏眠也来了……他心里一沉，虽说苏眠是坚定的皇帝一派，反对蓝党，但父亲和自己做的这些事陛下尚不知道，若苏眠看穿了此事后回报陛下，只怕自家父子乃至郑大人都要被罚啊…………他蹙眉想着，猛瞥见身边那个较瘦的女官正看着自己，一双明眸里满是关切，忽然心头一动。想起前两天才刚刚通过姓字，便对那叫“柳黄”的女官笑了一笑。
几人走至安静的角落里才停下。丰满女官和柳黄对苏眠揖礼，丰满些的笑道：“在下柳烟白，久闻苏舍人名望，你我虽同庚，我还是该唤您苏兄才是。”
本来，中书舍人官职较御史中丞略低。但是此职清要，向来是成为宰相之一的最佳跳板，尤其苏眠做皇子伴读时便与当今陛下特别亲厚，如今不但身为中书舍人，还常作为钦差寻访各地。因此苏眠被称做“苏兄”后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几人互通了姓字，苏眠便请“曹公子”暂作回避，和二位御史中丞聊起来。李冰原冷眼旁观，也不知三人都在说什么，只看见那柳烟白似乎很是摇摇欲坠，脸色越来越白。到了最后，居然径自走开了，柳黄急忙回身向他和苏眠各揖一礼，追着柳烟白远去了。李冰原怔怔看了会儿，才发现苏眠已经走到自己的面前，很诚恳地对他说：
“兄台不必担心，此事既是看在郑先生面子上，当然不会再追究。”
“多谢苏舍人！”
“兄台气质不凡，在下只有一不情之请，愿得您文章或辞赋饱览一顿。”
李冰原有意从集贤殿脱身，不愿再出头冒尖，于是只推诿道：“苏舍人面前，怎么敢耍弄文笔？不过是闲时的杂文，不看也罢。”
苏眠若有所思打量他一番，倒也不勉强。只和他并肩走回方才众学子聚集的地方，朗声宣布道：“诸位，方才所谓男色的事情纯属荒诞不经。然而，柳中丞为人应不会空穴开风，或许是另有其人，夜里被认错了也未可知。我会把此事报与御史台台主和大理寺，由其共同决断。”
众学子一阵欢呼，便上前簇拥过去。李冰原被挤得喘不过气。等他终于挣扎着从人群中探头吸了口气，只看见苏眠在前方好远，一个背影。
苏眠转到朴园门口，递上名剌求见。
虽然郑青眉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但苏眠总是恰巧地，错过了每个能和他见面的机会。据说郑青眉也很为此遗憾，跟皇帝说这也许就是天意吧。所以，苏眠对这次求见，其实没报什么太大希望。
果然门房来回报说，郑大人在为徒弟治病，走不开。
“郑先生的徒弟？”苏眠为这次的理由吃了一惊，“多久的事儿？”
“也就半年吧。那姑娘平时好好的，今天也不知怎么，回来的时候浑身没力气。是被大人的法术傀儡搬回来的呢。”
这么说，钦天监要换了啊。苏眠凝神想了想，管门房要了纸笔，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写成短笺，嘱咐交给郑青眉，然后扬长而去。
郑青眉读了短笺，又听了匆匆赶来的李冰原的叙述，只喃喃地说：“有趣，有趣……”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0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