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歌祭》凤妩洄棠

7、再见

　　小童嘶哑着声音，看向或坐或站的四人。忽的，茶寮外一阵环佩叮当，一道窈窕的身影跨了进来。淡眉，翘鼻，娇唇，雪肤，虽不是绝色，却透着几分温柔婉转与可人。

　　大眼儿扫视了一圈茶寮内坐着的人，转身，对着一道隐约可见的身影：“小姐，各位大人都在里面呢。”随着她一声清唤，茶寮的门帘，被一双纤白细嫩的手撩起。

　　众人抬头，只见一位生的娟秀端庄的人儿跨进来。袅袅行至四人面前，敛裾福身：“臣青州太守之女云荷见过四位大人。”

　　“云荷？你怎么来了？”湮阳上前，扶起云荷。沁思、怔云、恂玠三人也颇有兴趣的看着云荷。

　　云荷，青州太守云泽长女，比次女云舒年长一岁六个月。姊妹二人幼时便以聪敏雅智，清允平和闻名帝都，二人皆以五岁稚龄，被选入宫中为公主伴读。和他们兄弟八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交情。尤其是与云荷、云舒年纪相仿的忻炎、湮阳、恂玠、泽镧四人，更是交情颇深。

　　“我听父亲说，近日帝都将有四位大人前来青州，代天巡牧。我猜想着应该就是您四位，所以算算从帝都到青州的日子，也应当是今日前后。”云荷不紧不慢的说着。“云荷，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会在这儿呢？”恂玠端起茶盏，问了一句。

　　“从帝都到青州，这条官道直接横穿青沧泯兖四州，也是最近的一条，而进入青州城，前后近百余里，只有这一个茶寮，各位大人在入城之前，必定会在此歇息喝茶，稍作整顿，再入青州城。故而云荷今日来此处迎接各位大人。恂玠大人，不知云荷的答案，您是否满意？”不卑不亢的微微福身，云荷淡然而笑。

　　“果然是青州云家女！”湮阳拊掌而笑，“七弟，你什么时候能从云荷那儿讨得口头便宜的？”

　　“湮阳大人谬赞了。云荷的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云荷依旧是守礼的微微福身，但依然风轻云淡，不卑不亢，“方才若是言语上有所疏忽怠慢，还请各位大人切勿挂在心上，云荷现行赔礼了。”

　　一席话，说的沁思等四人暗自惊叹，从头到尾，云荷的话就说的滴水不漏，但也让人不敢轻忽。试想，一介弱女子，能将自己从帝都到青州的行程算的一清二楚，还能掐准时辰，来茶寮寻人，便是这等缜密心思，多半男人都无法望其项背吧？更何况，云荷一直彬彬有礼，不卑不亢，话说得漂亮，最后一招赔礼也赔得精彩。若是身为男儿，入朝为官，不论是站在哪一边，恐怕，都将会带来一场不小的风云变幻吧。

　　“云荷，想来这是你与云舒姊妹二人随云泽大人离开帝都，镇守青州之后，咱们第一次见面吧？”恂玠忽然出声，“既然你也寻了来，倒不如，咱们今日就直接去太守府，一来，看看云泽大人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四人出力，二来，也顺便看看云舒，润瑶这些年来，可是念叨云舒念叨的紧呐。”

　　“嗯，七弟说得，倒也是不错的法子，”一旁的怔云出声，“谁不知道，润瑶和云舒，当年可是感情好的很。我记得，云舒离开帝都的时候，润瑶好像还哭了好几天吧。大哥、六弟，你们觉得呢？”

　　沁思、湮阳都点头示意，站起身来。云荷抿唇，微微一笑：“既然四位大人都发话了，云荷自是欣然从命。只是届时，若是有失礼之处，还望四位大人海涵。”说完，云荷带着侍女，最先走出茶寮，后面天家四兄弟紧随其后，四骑一轿，绝尘而去。

　　茶寮中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青州太守云泽，上任不过五年余，而刚刚茶寮内这四名青年，看年纪，皆不过二十出头而已，五年多前，尚未及冠，如何与这云大人相识？而且，云大人的长女云大小姐竟然亲自来城外迎接，要知道，这各州太守，都是朝中二品大员，只不过是当今圣穆帝特意外放，体察民情而已。这四人，到底是多高的身份地位？他们身后，又有多雄厚的势力背景呢？

　　团团疑思，在茶寮中缓缓散布开来，人人相互对视，眼中都有藏不住的疑问。“客官，您喝茶吗？里面儿请……”随着门外茶博士的一声吆喝，茶寮内，已然凝滞的气氛再度流动起来，只是，人人心中都存了几分疑惑。茶寮外依旧艳阳高照，但西边隐隐翻腾上来几丝乌云。这天，晴不了多久了吧。

　　青州太守府。

　　“臣，青州太守云泽，叩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云泽，青州太守，世称“铮铮铁骨清水太守”的云泽云大人，依着朝里，三跪九叩。

　　“云大人快快请起。”沁思抢上前一步，扶起云泽，“非常之时，何须守着这些死礼？”“是啊，云大人，大皇兄说的极是，”恂玠也笑着上前，“若是认真说来，也应该是我们兄弟四人对云大人行礼才是。这些日子，您受累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您受累了”，让云泽忍不住老泪纵横：身为青州太守，治下大旱，民不聊生者众，虽然天灾难免，但看着黎民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有些偏远郡县发生易子而烹的惨剧，云泽又怎能不自责呢？今日里恂玠的一句安慰，让这位从来情感不外露的钢铁汉子，从心底，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怔云与湮阳二人，也亲自端来茶盏，安抚着这位操劳多年的大臣。“云大人，我们兄弟虽是代天巡牧，但在您面前，仍是后生晚辈。我们临出门前，父皇还多次叮嘱，云大人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见到您了，要代父皇说一声：辛苦了。”湮阳说着，轻轻松松便将恂玠说的话，套在了圣穆帝身上。

　　一旁的怔云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云大人，今日时辰尚早，不如您就先和我们说说现在青沧泯兖四州的情况吧。毕竟，百姓为重。”

　　平复了初见时的激动，云泽又怎能看不出兄弟四人只见的暗流涌动？长长叹了口气，开始介绍起来，心中暗道：希望，这四位殿下的明争暗斗，别牵连到四州百姓啊……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这天下，怕是不久，就要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