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迷途》冰纨

37、（三十七） 花上的少年 刺杀

　　身体很热。
　　衣服早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眼里看到的，手里摸到的，只有趴在身上那个高大瘦削的男人的身躯。仿佛是被什么蒙蔽了似的，只有他。
　　特里卡心里充满了罪恶感，身为水神的孩子，却在神殿与诗人做出如此行为。然而从被抱住起就似乎决了堤的感情已经无法制止它的泄露了，特里卡难受地喘息着，疼痛也让他几乎流下泪水。但这一切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哪怕他知道男人并没有真心，也哪怕他清楚在城市的某座宅邸里恐怕正有着一大屋子的人在观看着自己和他的表演。
　　真过分，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个时候……敏亚兹，你的情人是个很狡猾的家伙呢。不知道被什么巫术控制着的敏亚兹，在毫无神智的情况下依然能够迅速地挑动少年。简直像是碰到太阳的雪一样被融化了，努力地品尝着这属于人间的灼热火焰，虽然痛苦着，却在与所爱的人更深地靠近。
　　你知道吗，敏亚兹？每一次被劈开的痛苦都伴随着心脏的战栗和欢愉。为什么人类的身体能够如此敏感，一样的疼痛却会带来完全不同的感受呢？
　　听说诗人的话是靠不住的，你果然也是一样的……才说了那样的话不久，就很快宣称爱上了昂莱斯德侯爵。然而人类真的很善变啊，同样也是不久，又传出来你被拒绝的消息。短短数十年的生命，却要经历那么多的喜怒哀乐。我不能了解，这么脆弱渺小的人类，怎么能够在短短的生命里承受到那么多的东西呢？
　　就像现在这样狂风暴雨一样的结合一样。可是没办法……已经喜欢上了，这感觉……真了不起，人类所有的传承，都来自于痛苦与甜美的结合……所以，也才能够在一出生之后就经历那样坎坷的命运吧。
　　失神地张大眼睛看着死死压制住自己的敏亚兹，少年随即感到一股强有力的激流冲进身体。敏亚兹扑倒在少年身上，像已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摊开四肢仰望着天花板，特里卡也完全不想动弹，只是觉得有什么正在慢慢向外流出去，下意识地想要收紧身体阻止它们的离开，特里卡知道那是令人类可以传承下去的种子。
　　然而，你难道还想怀上人类的孩子么？这个念头令他清醒过来，恍然发现自己究竟容许了怎样渎神的事情的发生，特里卡潮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力。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敏亚兹，少年颤抖地试图走下床去祈祷。就算是祈祷也弥补不了这可怕的罪过，绝望的黑暗冲击着他战栗着的心脏，双脚刚刚着地打算站起来，从腿间传来的一股剧烈疼痛就令他一下歪倒。因为任由人类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所以变得如此脆弱么？
　　咬着牙用手撑着床沿努力站立起来，才走了一步，手臂便被对方只有骨头般瘦削的手握住。几乎是带着哭意地回过头，特里卡胡乱地摇着头，哭泣道：“不要……敏亚兹，不要这样对我……”
　　“特里卡……”永远也只会这么一句话的敏亚兹手上的力量却出乎意料地很大，没有少年神官刚才的半推半就，轻易地把神官按下去他做得也非常容易，惶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用不上力气，只能够躺下任由诗人摆弄，特里卡更是害怕得哭了出来。
　　这一定就是水神的惩罚，以往从来也没有这么无力过，仿佛是初生婴儿一般地只能听任敏亚兹，手上连抓紧床单的力气也没有了。
　　“混蛋……一直都是骗人的。以前和现在，都一样在骗我……根本就没有认真考虑过我……连一点耐心也没有，您真是太过分了……”以前也是这样，突兀地向他告白，然而甚至连敷衍到神官点头的耐心也没有，就另投他人怀抱了。
　　就算没有被控制也一样，诗人的这颗心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忠贞吧。浪漫的另一个代名词，似乎就是四处留情呢。
　　被诗人牢牢掌控着情绪的特里卡，完全没有留意到笼罩住自己的不祥的气息。悲伤的感情蒙蔽了灵识，刺杀天使的刃光闪过眼角时，他甚至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眼神茫然地看着它没入自己单薄的胸膛。
　　鲜血并没有立即飚飞出来，反而是一种怪异的水晶碎裂般的“喀嚓”声先一步响起来。像是穿透一页薄纸一般刺穿少年胸膛，只留下满是汗渍的刀柄随着少年的呼吸一起一伏。这一秒内，水晶球前站着的两个人脸色都有点惊恐，直到敏亚兹拔出刀刃，割裂了那鲜红的心脏像碎成数不清的片状般溅上半空。
　　或许是那把刀本身的刺激，少年发出痛苦的呻吟，背后倏然撑开七支庞大洁白的圣光之翼。然而这光翼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帮助，无力地扇动着庞大的翅膀，却因为室内太过狭窄而使翅膀填塞在其内无法动弹。飘飞的白羽碰到飞溅的鲜血、落到汩汩流淌着血液的伤口上，产生一点小小的魔法变化，使它们都变成了一片片暗红色的花瓣。
　　敏亚兹发呆地跪立在少年身上，手中握着依然在滴血的匕首，每流下一滴血到少年铺陈在身下的光翼上便开了一朵艳丽的玫瑰。那个伤口就像是接连不断地涌出来一朵又一朵鲜花的魔法泉眼一般，须臾间便吞噬了少年大半的生命。
　　“呜……敏亚兹……先生……”用着全身的力气睁大眼睛看着跪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特里卡逐渐模糊的眼瞳里这才慢慢流泻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颤抖的手指才抬到一半就又无力地垂了下去，他苦笑着闭上眼睛。
　　“原来是这样……您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失血过多令他连神智也有些不清楚了，几乎忘了动手的诗人并没有自己的意志。
　　“侯爵……那位侯爵……原来也是……觊觎着水神权杖的人……可是……”水晶球没有传递声音的功能，露丝基娜完全不明白少年在说些什么，但也并不着急，冷静地欣赏着七翼天使痛苦死亡的美妙情景。
　　堪培甚为唏嘘不已，虽然把刺杀天使的武器给了露丝基娜的是他，但这不代表他曾经杀过天使。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天使就这样失去了生命，实在是件值得感慨的事。
　　少年在微微闭上眼睛的同时，流露出一抹讥嘲般的笑容。
　　“总有人……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