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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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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鲁汉和柯林斯的帐篷内外各挂着一盏防风灯,踞坐在里面的人张牙舞爪的影子映在幕布一样的帐篷上尤其显得诡谲狰狞。柯林斯不明就里地呆在一边儿鼓捣着一支卡销坏死的枪,一脸茫然地看着麦克鲁汉和死啦死啦的交谈。
说是交谈,其实一直都差不多是死啦死啦一个人在说,兼之以不停变换的认真、调侃、无辜、谄媚、甚至龌龊的嘴脸,柯林斯听不懂很正常,不过一段时间下来连麦克鲁汉都有点儿被绕晕的迹象。
夜已然很深了,身为某人的副官但此时此刻更重要的是作为国际友人存在的孟烦了终于感到自己对老麦和全民协助的同情达到了顶点,于是晃悠到帐篷门口发表正义演说,“我说团座儿,饭菜都没见着呢您就跟这儿磨油盐酱醋,什么叫成事顺序您懂还是不懂啊?”
很简单,死啦死啦正厚着脸皮要做的事儿就是为过江做的准备之一——把麦克鲁汉和柯林斯备有的高倍望远镜和专业测绘工具搞到手,并且还不能让人知道这些东西的所用。不过遭到孟烦了鄙弃的是,死啦死啦现在连西岸的布防图或者是地形草图都没搞到,先琢磨这些零碎儿显然外道的很。
眼看着就要成功的节骨眼儿,死啦死啦自然对孟烦了的打搅非常不满,于是头都没回便冲他挥了挥手打发,“滚滚滚,没你事儿,趁早滚回去给老子暖床去,少废话!”
柯林斯还一脸无辜茫然地拆巴着手里的枪,而麦克鲁汉则露出了一副惊异困惑的表情。不知道是因为这表情还是因为那句话,孟烦了戳在原地张口结舌了半天,居然半个字也没憋出来,然后拧身便走。按照他的自我宽慰是——眼不见为净,孙子才他妈管你的破事儿。
祭旗坡上的炮灰们老早就认清了一个道理,能耐得住死啦死啦的膈应的人不是还没出生就是已经死绝了,所以只要他膈应起人来,几乎也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了。
死啦死啦心满意足地抓着一个装有高倍望远镜和测绘工具的包回到防炮洞的时候,他的副官已经米虫样卷进被子里背对着他睡了,旁边儿拱着也已经睡得很熟的狗肉。
死啦死啦瘪了瘪嘴,很手欠地拿指头去戳狗肉的肚皮,狗肉激灵着爬起身抖抖毛,然后不满地呜咽了一声窜到另一张空床上替睡着的人去完成被无视的暖床任务。
死啦死啦在床边儿蹲下,默默地盯了一会儿米虫毛茸茸的后脑勺,歪歪嘴角,扑回自己床上和狗肉缠在一起睡了。
月亮滑到西天,孟烦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透过被炮弹开出的天窗他能看到仍然漆黑一片的天色,辨别出时间之前他就听到了来自死啦死啦呼呼哈哈睡得很热闹的动静,于是无奈地翻了个身,毫不意外地看到那货四仰八叉地摊在床上,歪着脑袋、右手右脚垂下来触着地,狗肉被他挤得缩在墙边时不时地呜咽一声。
默默地问候了一下死啦死啦的叔伯大爷,孟烦了认命地起身下床,扳着那颗惹事的脑袋挪回枕头上,然后将他不老实的手脚拢回床上,由于姿势扭曲而发出的呼噜声总算止住了。孟烦了甩了甩被挤掉地上的被子给他盖好,然后站在床边儿有些出神地盯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到冷才瑟缩了一下回到自己床上。只不过他本就是个浅眠的人,折腾了这么半天之后实在是半点儿睡意也没有了,于是披了被子窝在窗前看星星,辽远的天际繁星缭乱,只可惜他最终没看到最亮的那两颗落在他身后床上的一双眼睛里,饧波流转,寂静无言。
天很快就亮了。
回到这个阵地之后,柯林斯绝对是比麦克鲁汉还要繁忙的存在,因为他不光要负责教炮灰们拆卸枪支、维修和保养以及每日例行出操,剩余时间还要忙着跟他们插科打诨满口胡柴学几句中国话编几段拿麦克鲁汉的话说就是愚蠢透顶的歌。
炮灰之中最快和柯林斯打成一片的便是孟烦了和迷龙,因为前者是唯一能和他顺利沟通的中国人,后者是肢体语言唯一和他旗鼓相当的丰富且精力永远过剩者,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柯林斯倒和迷龙走得最近了,直到某天迷龙终于道出了可以作为原因的也是近来困扰了他很久的疑惑,“……哎,你们就真没觉着有啥地方不对劲儿?”
刚换了岗正摊在地上挠着肋骨晒太阳的不辣眯起眼睛懒懒地搭茬,“哪个?”
“你说呐?你看这几天总见不着谁啊?”迷龙反问道。
“嗯……肯定是团长和烦啦嘛。”不辣索性闭上眼睛小憩。
“你也发现啦?那你说,他俩是整啥玩意儿呢?”
“我咋个晓得……”
看着彻底前去约会周公的不辣,迷龙挑着眉收回一肚子没有收到任何答案的疑惑,目光飘远看到满目的绿水青山。
孟烦了趴在江边儿吐着灌进胃里的江水,直到连胃液也吐不出来的时候,死啦死啦踢了他一脚。
“吐完没有啊?婆娘害喜都没你这么个吐法儿的。完事儿就起来,别耽误老子时间。”
孟烦了有气无力地翻了他一眼,这是他们第三次过江侦察回来,按照虞啸卿对炮灰团半发配的态度,根本动辄不上“耽误时间”这种烂到极点的借口,因为祭旗坡上的人渣们大都闲得发霉。
“差不多得了……我们这一次比一次更接近南天门,但你看出区别了吗?竹内联山不是傻子,不想让你见着的东西,离得再近也白搭。”
“是吗?”死啦死啦没什么诚意地反问了一句,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拎了起来,“过两天再去一趟。”
“……妈拉巴子。”孟烦了郁郁地挣开他的手,徒劳地拧着精湿的衣摆跟上死啦死啦的脚步。
迷龙踞坐在通往防炮洞的必经之路上,遥遥看到两个水鬼拖了一地水印子走过来,然后站起身,“你俩这三天两头儿的就猫不着人,干啥去了?”
“军事机密,别瞎打听啊。”死啦死啦故作玄虚地笑着,顺便拿手里攥着的一截树枝敲了下迷龙的钢盔。
“跟着我们团座儿那当然是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啊,看不出来吗?咱这是刚泡了温泉出来啊。”孟烦了习惯性嘴欠。
迷龙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穿着衣服泡温泉?”
孟烦了捧住迷龙的脸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想试试吗?来我带你去。”说着他便往侧面撤了一步,猛地窜上迷龙的后背,并且因为得逞而笑得很大声,“走啊走啊。”
迷龙因为这突兀的袭击而脱口骂了一句瘪犊子玩意儿,并且与此同时顺着后背上拧个没完的力道团团绕圈直绕了个晕头转向。
死啦死啦瞧着那笑得很放肆和骂得很淋漓的两个人,勾了勾嘴角招呼上狗肉回了防炮洞。
祭旗坡上的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哪里多长了根草哪里多开了朵花。
孟烦了回到防炮洞的时候死啦死啦已经换好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趴在桌子边儿写写画画。他顺手拍了拍窜到自己腿边儿的狗肉的头,走到床边儿褪下一身湿透的衣物。
“明天我去趟禅达,你不用去,留这儿把这次带回来的东西清点一下,然后收拾收拾下次去要带上的。”死啦死啦专注地划拉着手底下的草图,头也没抬地开口道。
“去禅达干什么?”孟烦了解扣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回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关你事。”死啦死啦拉着长声闷头答道。
孟烦了不屑地“切”了一声,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旁边儿的椅子上,顺手捞了一套干爽的换上。死啦死啦撂下笔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挑了下眉,“烦啦,我记得我让迷龙弄来的香皂和丝袜还剩下一些啊,哪儿去了?”
孟烦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哪儿知道。”
死啦死啦勾起一丝贱笑,“别装傻,窝是你收拾的,你会不知道?”
那贱兮兮的表情实在无法不让人恼火,孟烦了没什么好气儿地翻了他一眼,“东西是你的,关小太爷屁事?成了,我明白了,您明儿回禅达是要去找哪个军需娘们儿吧?我还真就纳了闷儿了,一会儿吾家吾国壮怀激烈地豁了命去西岸侦察,一会儿又欲求不满雪月风花地舍着脸去禅达找女人,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您倒是真不嫌折腾。”
死啦死啦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酸什么啊?酸什么啊?说一句顶十句,你嘴皮子怎么那么利啊?”
孟烦了果断放弃这一没意义且会引发全面战争的话题,抓起外衣二话不说便奔出了防炮洞,身后紧追不舍的则是死啦死啦那夸张且无比让人蹿火的大笑声。
死啦死啦绝大部分情况下绝对是说话算话的,他确实转天便去了禅达,也非常不负众望地直到深更半夜才返回,并且以拍醒了守夜打盹儿的克虏伯来提示自己的驾到。
防炮洞里的防风灯还亮着,死啦死啦第一眼便瞧了瞧那放在桌子上的灯,然后一扭头,他的副官果然很没创意地睡着了。
死啦死啦在床边儿蹲下,看了一眼偎在孟烦了旁边儿的狗肉,想了想,这次开始捅人。
孟烦了仍然闭着眼睛四平八稳地一动不动——小太爷睡着了,小太爷什么都不知道。
次次都捅在了肋骨上,死啦死啦为自己的手指头着想最终放弃了这一招,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一边毫不客气地捏住孟烦了的鼻子——跟老子玩儿?有种你丫别张嘴喘气儿啊?
僵持了没一会儿,死啦死啦就志得意满地眼瞧着孟烦了憋不住地张嘴换气儿,于是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外套蒙上了他的头。
三、二、一——死啦死啦惬意地默数着,与此同时一只被成功逼炸了毛的生物猛地挣开他的手和外套,一骨碌窜了起来。
“——你大爷的龙文章!!!”
惊鸿四起——如果有的话。当然,林子里确实顿时腾起一片簌簌的响动。
“醒啦?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死啦死啦蹲在床边儿看着坐在一堆被褥里酝酿惊人气场的人事不关己地懒散道。
孟烦了狠巴巴地揉着自己的鼻子,刚刚窜进他呼吸道里的一股浓烈的女人脂粉味儿呛得他七荤八素,那货是打哪儿回来自然不言自明。
死啦死啦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揉出来的红鼻头,善意地不予置评,只掏出一叠纸来晃了晃,“副官,上眼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孟烦了剜了他一眼,拽过那张纸展开来看了看,西岸布防图,然后他捏着这地图斜睨着死啦死啦,“你他妈深更半夜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看这玩意儿?”言下之意是明天看你能死吗。
死啦死啦一挺身坐到了床边,一把揽过孟烦了的肩膀凑上去涎笑,“烦啦,烦啦烦啦,咱明天的侦查点再往南推两里地怎么样?”
“滚!你大爷的离我远点儿!熏死……什么?!”孟烦了刚扑腾了两下,突然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的时候猛地扭头盯住他,“……你疯了?!”
“谁疯了,我?”死啦死啦无辜的眨眨眼睛,然后换上一副循循善诱的嘴脸,“你想啊,这次回来我们已经离南天门很近了,看得见和看不见的都有了模模糊糊的界线,如果我们再近一点儿,那就什么都能弄清楚了。”
“您梦游呢?”孟烦了丝毫不为所动,“就我们两个人,爬到南天门脚下去,一丁点儿的意外就能让人圈起来当活靶子打成蜂窝,您是没脑子还是脑子让谁吃了?”
死啦死啦不置可否,只一边起身一边把他重新按回被子里,然后走回自己的床,“睡啦睡啦,明早行动。”
孟烦了咬牙切齿地看着那货摊在床上舒舒服服地合上眼睛,忿忿地裹紧了被子翻过身盯着天窗运气。他清楚的很,不管死啦死啦是不是在用商量的语气来讨论一件事情,如果那已经是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了,那么基本上就不会再有变动的可能。
近些天来炮灰们的每日操练进行得有条不紊,很多人的神色中都有隐隐的凝重。
又要打大仗了。至少老炮灰们闻得出来,就像听见杨梅就要嘴冒酸水,什么都说不清楚,可就是莫名其妙的满心悲凉。
秋高气爽的大晴天,人渣们肩着枪,甩着正步,唱着那首愚蠢透顶的歌,柯林斯玩命地打着拍子,这让他很快乐。
人渣们嚎着:“爹妈给我一支枪,自打到手没见光,老子拿到一杆枪,每天把它舔光光。”然后他们真的开始嚎叫:“WAN!WAN!——啊呜!”
狗肉也被惹得乱叫,这是柯林斯最喜欢的部分,因为他可以和所有人一起叫唤。
死啦死啦神清气爽地伸着胳膊走出来,把他的包裹扔在车上然后跳了进去,一坐稳就开始狠狠地摁喇叭。
孟烦了郁郁地背着拖着些并不轻的零碎儿挪过来,他知道死啦死啦是在催他,越是知道就越不想过去。他侧过头看着炮灰们列队大步行进,并且这帮家伙还在嚎:“ONE OR TWO!WANWAN和啊呜!胡子不光光,枪膛要光光。头毛想净光,子弹别擦光!LET'S GO!癞皮狗!”
死啦死啦把喇叭摁得更响,“又想坏主意呢?死瘸子,蹦起来!”
孟烦了翻了他一眼,懒懒散散地挪到车边儿把一堆零碎甩进车后,还没来得及上车就听见麦克鲁汉在后面大声抗议:“你的部下!他们的正步!是德国鬼子的玩意儿!”
死啦死啦连忙冲孟烦了使了个眼色,后者把自己翻上车,随之一副要溜之乎的模样。但麦克鲁汉明言过是不管中国人面子的,他一手把住了车子,手指头轻轻敲打,总不能把他一车子拖走。
死啦死啦便开始展览他那一身零碎,“美国的,英国的,德国的,日本的,中央军的,川军的,滇军的,湘军的。”然后他探着手拧着身戳上孟烦了的脑门,“路上捡的。”
孟烦了向后倾了倾躲开那根手指头,悻悻地嘟囔,“彼此彼此。”
死啦死啦继续敲打,“禅达的,不知道哪的。有什么办法?我还想全是中国的呢,可那我就快不剩什么了,有什么办法?”
麦克鲁汉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好吧好吧,我忍受德国玩意儿。可是你把这全扔给我,你去哪里?”
死啦死啦涎笑,“我们去师部。”
麦克鲁汉斜着车上的零碎,“师部?”
孟烦了沉吟了片刻,也咧着嘴笑,“我们……进城,快活。”
死啦死啦忙着点头,“嗯嗯,快活快活。”
麦克鲁汉眯起了眼睛,“两位带的东西够野营三四天再打一个小狙击,快活?你们这样消失掉是第四次。团长先生,我从来没表示过赞同你的所作所为,包括你们现在可能去做的疯狂行为。”
死啦死啦腆着脸阿谀:“我们都说麦师傅是好人,他帮我们,还不逼着我们像他一样。”
麦克鲁汉仍板着脸,“不要油嘴滑舌,你们的饭菜里并没有那么多油荤。”
死啦死啦便伸了大拇指,赞扬一个美国人说了句很中国的奚落。
麦克鲁汉利索地爬上了车,往孟烦了旁边儿一坐不再动窝,“我警告过你了,你早晚从悬崖上掉下去,这里的云雾什么也看不清,可半空有把刀等着你,咔,一切两半,一半希望,一半绝望。”
死啦死啦很当回事儿地开始在自己身上找着切口,“横切还是竖切?”
孟烦了斜靠着车座闲闲地搭茬,“剁饺子馅比较好,早混一起了。”
死啦死啦回过头瞪了他一眼,“那就是三鲜的——还不请麦师傅下车?”
麦克鲁汉抓着前车座,把屁股放得更牢,“麦师傅不下车,中国人喜欢猜谜,但美国人不是,麦师傅想去看你们到底做什么疯狂事。”
孟烦了拍着他的肩膀认真地恐吓,“你会做噩梦的。”
麦克鲁汉不为所动,“我早就在噩梦之中了。”
死啦死啦不说话,只挥着手,那表示他认同麦克鲁汉的同行。于是车子驶动。
车子行过禅达连往外界的公路之一,然后停在路边,它已经没法再上更窄而险的山径了。
孟烦了和死啦死啦从车上拿下他们需要的装备,死啦死啦最后拍着司机的肩叮嘱他在这里等着。然后他们走上小径,孟烦了低了低头,他几乎能从路面上找出上一次和再上一次留下的脚印。
他们停在怒江的江湾,麦克鲁汉一直用审视的眼光在研究另外两个人的一举一动,但当他们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做了防水工作后,从水里拽出一根松垮在水下的绳索时,他的审视变成了惊诧。直到他们把绳结松开,拽出一直泡在水里的一段再重新打结,于是怒江江面上有了一条半浸在水里,无论从视觉还是触觉都悬乎得很的索桥。
麦克鲁汉压低了惊诧的疑问,“你从没说过你有过江的办法!这是瞒报军情!”
死啦死啦挠了挠头,“是我们自己的疏忽。不过如果费心打听,光禅达人就能告诉你四五条这样的路,马帮道、走私道、土匪道,还有……”
为了防止他说出红脑壳道来孟烦了赶紧岔开话题,“只能过小股人,大队人马和装备想都不要想。师里要是知道,一定是派个敢死队去打它一仗,喊得满天下都知道——然后这条道被日本人封掉,谁都不要玩。”
麦克鲁汉眯起眼睛,“你们用它做什么?走私?”
索桥已整好,死啦死啦向麦克鲁汉做了个请的手势,麦克鲁汉看看江面又看看对岸,倒退了一步,死啦死啦笑了笑,“你说我们打不了这场战,对,我也想跟我们师长这样说。你会说中国话,可他听不懂,他耳朵不好使,我该拿什么跟他说?”
麦克鲁汉已经明白了,“疯子。要看清马蜂窝的构造,不用把脑袋伸进马蜂窝。”
死啦死啦无奈地撇撇嘴,“我想用竹杆捅啊,竹杆是你们的飞机,虞师的攻击计划就是照航空侦察做的,不灵啊。这地方,只好把脑袋伸进马蜂窝。”
麦克鲁汉沉默了一会儿,表情仍然凝重,“……疯子。为什么指挥官要做这种事情?你没有斥候吗?”
死啦死啦深表认同地点点头,并且竖起一根手指划拉了一下,“有啊,两个。”
孟烦了便又抑郁了,“就两个。其他人,把南天门放在盘子里端上来,也看不出个态势。看得来也画不出,字都不识还画屁图?”
麦克鲁汉沉吟了半晌,“还是疯子。”
死啦死啦又伸手,“请。”
麦克鲁汉摇了摇头,“我很想去,可这不是我的工作。”
死啦死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真眼红你能说这种话,我真想有一天能像你一样说这样的话。”
死啦死啦说着已经走到江湾边拽住了绳子,麦克鲁汉叹了口气,“自杀。”
孟烦了拍了拍他的腿,“回去吧,麦师傅,走吧,去找我们的麻烦,让他们把该做的做好就行啦。说句吉利的话吧,你从来不说好话。”
麦克鲁汉认真地看着他,“疯子在自杀。”
孟烦了笑了笑,“我说了你会做噩梦的,走吧。”他跟着走下江湾,在死啦死啦后面下到江里。
水很快淹到了他的胸腹之间,湍急的水势将他冲倒,水迅速没了胸部,他尽力把头挣出水面,盯紧前边死啦死啦挣扎的背影。
麦克鲁汉站在原地茫然,转圈,发呆,低声咒骂。他遥遥望着江面上的两个人影,看到孟烦了在一个浪头中被翻转了方向,然后一只手抓住了他,把他拧了个身继续迎向西岸。麦克鲁汉死死盯着那两个浮浮沉沉的脑袋,直到他们消失在对岸的莽丛。他有些沮丧和无奈地转身回去。
在这一点上麦克鲁汉明白,美国人念不懂这本经,就算他是个中国通。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