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时空执念清理大师》六繁

39、糖果屋的献礼【完】

　　这是他被困在这里的第八十九天。
　　这是一个挖得很深很大的地窖，可能以前是用来储存冷冬时的粮草和果实的缘故，这里散发着一种腐败的霉味，夜里不断有老鼠吱吱哼叫的声音，蜘蛛结成的网落着灰，这里比外面更黑、更冷。唯一能看见阳光的是送饭的时候。
　　那时候地窖井盖被打开，刺眼的阳光平铺直下，眯着眼能看到一对夫妻，狰狞丑陋的脸，还有满是精光和凶狠的眼睛。
　　林涵能听到他们小声地交谈：
　　“瘦成这样都没人买。”
　　“小的更是贱，这几天像是感染了什么病，皮肤都烂了。”
　　“真晦气。”
　　“别送饭了，反正就是个短命的。”
　　“用作二等品吧。”
　　林涵听见他们短促又尖利的笑声。
　　那天他们再也没有看见过吃的。他用石头敲击着地窖的石壁，卑微地希望有人能来救他们。可惜没有。夜里林尔发起了高烧，林涵在吱吱乱叫的老鼠声中抱紧了林尔。
　　林尔抓住林涵的手：“哥哥，我想听故事。”
　　林涵想了想，说：“你有没有知道国外有一个节日，叫做万圣节。在那一天晚上，小孩就可以穿上各种奇形怪状的衣服，敲响邻居的门，说不给糖就捣蛋，邻居就会给他们好多糖果。”
　　“哇。”林尔的眼睛在黑暗里很亮。
　　“哦还有一个故事，有一对像我们一样的兄妹在森林里冒险，他们又累又饿，一抬头，你猜他们看到了什么，”林涵顿了顿，用夸张的语气说道：“一座满是用糖果做的小屋，特别漂亮，里面的老婆婆招待了他们。”
　　“后来呢？”林尔问道。
　　林涵哽住了，他隐去了故事的后半截，直接说了结局：“那两个孩子过上了幸福又快乐的生活，他们再也没有饿过肚子......”
　　林尔头靠在林涵肩膀上，她说：“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到万圣节呀。”
　　林涵抬头望着黢黑的井盖，他们没有星星，也不会有糖果。
　　“哥哥，我有点困了。”
　　“哥哥，我好像看到你说的糖果屋了。”
　　“哥哥晚安。”
　　......
　　林涵被带出去，标上了三等品的印章。
　　一等品上等，用作做买卖，二等品下等，用作器官交易。三等品低贱，用作娱乐。不过三等品最为难得，不近要求小孩灵活讨巧，又要甘心取乐，这样的小孩，客人最喜欢。
　　作为珍贵的三等品，林涵的要求是给林尔吃的，不能把她变成二等品。
　　那对夫妻满口答应。
　　有一次客人心情好，给了林涵一大板巧克力，里面还有白色的奶油和坚果。林涵揣着在怀里，他想，林尔看到糖一定很开心。
　　他重新回到地窖。老鼠像是比之前更多了，腐烂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像是巧克力发霉的味道。
　　直到他看见了骨头。
　　雪白的、
　　娇小的、
　　那么可爱的骨头。
　　覆盖着尘灰、蛛网、和如暴雨般的潮湿和冰冷。

　　所有人都应该变成骨头，他想，巧克力融化在他怀里，散发着浓浓的甜腻的浓香，一点点滴下，焦黑色的汁液渗入土里，腐烂殆尽。
　　糖果应该常埋地底，骨头会永世长存。

　　·
　　整个世界在崩裂、旋转，他努力想抓住点什么，却被狂风掀翻在地。
　　他看着所有的一切都被卷入地下，昔日的美好如同幻梦一般消失，整片天空空空荡荡，像是一直以来，只有他自己。
　　直到他的手被牵住。
　　他慢慢转过头，看见一副将要腐烂的骨架，披着黑色的外袍，黢黑的眼睛睁着看他。
　　“林尔......”
　　血肉疯狂地长出，逐渐形成了一副完整的躯体。脸上的两处凹陷被填满，形成一双漂亮的眼睛。
　　林涵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承诺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林尔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摇摇头：“哥哥，我不要你陪着。”
　　林涵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照顾好你，是我来得太迟了......”
　　小姑娘摇摇头。
　　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打断道：“哥哥没错，哥哥很好。”
　　“就是你让我变得巫婆实在是太丑了，而且还不能说话。我不想这样了，我好累，我想睡觉。”
　　林涵低着头，拼命地忍着眼泪：“好。”
　　“我想听故事。”
　　“好。”
　　“哥哥，你给的糖很好吃。”
　　“是甜的。”
　　“哥哥晚安。”

　　执念体意识消散，时空阱坍塌成一个微小的原点，在远处看，就像是一颗夜空里的星星。

　　·
　　仅仅过了一夜时间，全体稽查员又收到信息提示。

　　【时空阱编号：A63糖果屋的献礼】
　　【任务进度：100%，集齐三枚逻辑碎片】
　　【状态：坍塌形态，后续由清扫工程进行续后服务】

　　【参与者郭乾由于等级高于任务不参与此次评分】
　　【营救者沈晏辞：长官感谢您的参与，由于等级高于任务不参与此次评分】
　　【营救者闻雪：长官感谢您的参与，晋升为S级稽查员，其余评估因长官保密条款不予公布】

　　【参与者杨佳、姚凯明均死亡】

　　【参与者杨梦，任务评分：91分】
　　【奖励1:晋升为A级稽查员】
　　【奖励2:专属信用卡已打入均值币#12，000，可全球通用】
　　【奖励3:稽查员杨佳主动赠予，A级异能武器逆转斗篷】

　　【参与者齐浩：任务评分：80。】
　　【奖励1:晋升为B级稽查员】
　　【奖励2:专属信用卡已打入均值币#3000，可全球通用】
　　【开启武器库权限:C级稽查员可至武器库挑选一件武器进入时空阱】

　　【参与者秦俞：任务评分：0】
　　【惩罚1:专属信用卡已扣除均值币#12，000】
　　【惩罚2:鉴于任务进度推进值100，可晋升为S级稽查员，但因评分过低无法打开S级武器权限，无法享受S级稽查员同等待遇】

　　消息一出，全体炸锅。
　　“发生了什么？”
　　“不要告诉我姓秦那小子A级还没当完一天又变成了S级。”
　　“卧槽太恐怖了，比沈长官还快。”
　　“他给管理局塞钱了吧。我C级六年了还没升呢。”
　　“前面的是纯嫉妒了吧，别看秦哥又帅又强，但他穷啊，好不容易混到S级又成穷光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哥实惨。”

　　秦俞耀眼的S级光环褪去后，稽查员又陷入到伤感的气氛中，毕竟他们两个同僚都死在了这个时空阱之中。
　　“小姚，杨佳可惜了，哎。”
　　“我记得小姚才刚进管理局没几年吧，那么年轻就.......”
　　“杨佳都是管理局的老人了，他一开始跟着的还是初代稽查官，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局。”
　　“节哀顺变。”
　　下面刷了好几百条的“节哀顺变”。

　　“上楼说的初代稽查官是谁啊，怎么没听说过？”
　　“档案资料全部被禁了，刚进管理局的没听说过很正常。”
　　“啊为什么呀？”
　　有人发了一个噤声的表情包。
　　“听说是管理局的背叛者，当了长官后欲望越来越大，触犯了禁令。”
　　“什么禁令？
　　“《稽查员守则》第一条原则。”——

　　过去不可更改。

　　群里安静了片刻，又有人问道：
　　“那他后来去哪啦？”
　　“好像管理局把所有A级以上的稽查员都组成了一只截杀者的小队，专门清理他。”
　　“不过截杀者有的死在了那场战役里面，有的也已经离开了管理局。出路最好的是沈晏辞。”
　　“沈长官？”
　　秘辛因为私密和禁忌而格外地使人好奇，让人不断想去窥探那隐秘背后难以启齿的人心和肮脏，来满足自己的窥私欲和猎奇心。
　　“他是截杀者队长，所以直接从副官变成了首席稽查官，年纪轻轻，平步青云。”
　　“原来如此......”
　　话题聊到这，稽查员就心照不宣地停住了。有人因自己道听途说的知识而沾沾自喜，有人因听到上层的秘辛而开始胡乱揣度，他们产生了某种公平的幻觉，原来那些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人，也与普通人一样，甚至更肮脏、更狠毒。
　　而有些稽查员看到信息，想起曾见过的、刚上位的沈晏辞——

　　玄色风衣款的制服，勾勒出凌厉的肩线，衣摆倨傲地落在风中，割出一道道锋利的玄色的线条。眼底映出权杖的银光，冷漠而疏离，像是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右眼下的红痣亮的鲜艳，像是刚沾上的血。
　　截杀者队长，初代稽查员副官，在截杀的战役中大获全胜，在血路中踏着同僚和长官的尸骨上位。铁血手腕，杀伐决断，直接抹除初代长官和截杀战役的全部信息，大刀阔斧清洗管理局所有知情者，将这桩见不得人的权力更迭锁在管理局的咽喉里。

　　“我听说那会副官位置空着，有人想要讨好沈长官。”
　　“这事我也听说过......好像是是用管理局的三件亡主的S级武器炼制加工而成的礼品，特别特别珍贵。”

　　有惧怕远离之人，亦有溜须讨好之徒，副官之位空缺，确实令不少人眼馋。

　　“那沈长官收了没？我最近也有点......，毕竟我卡在D级好多个月了。”
　　“.......自求多福”
　　“勇气可嘉。”
　　“早点收尸。”
　　“...........”
　　有知情者回忆起了管理局最人人自危的时候。沈晏辞第一次大发雷霆，把礼品摔得粉碎，即刻驱逐了那个稽查员，余生及其直系血亲都不得踏入管理局一步。
　　如同被触了逆鳞的暴君。

　　一年后，随着医疗中心首席主任韩成的上任，以及闻雪、庆姬分别就任副官与人事主管，管理局的新格局初步奠定。与此同时，沈晏辞主动收敛，部分权力下放，外部广引人才，内部加大奖励，内外部的双重革新，终于将此前那些暴君般的轶事与宣泄，逐渐压了下去。冷静、理智和强悍成了沈晏辞的代名词，也是C区管理局引以为傲的招牌。
　　那个一度失控的沈晏辞只存在在旧日的猜测和揣测之中，像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存在。
　　尽管如此，捕风捉影的故事却刻上一道禁忌的标签。没有人会冒着风险去试探谣言的真假。
　　如同不会去试探一片未知的土地，一旦落下，就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