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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两两相望,爱要怎么来收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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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白依依没有出来。
黑暗里,天边有雷声轰隆隆,白依依没有出来。
夜幕被闪电割破的时候,雨水终于从缝隙中倾倒下来,白依依依旧没有出来。
我站起身,这雨水真让人生厌,这么厚重,竟压得我站立不稳了。虽然,她没有出来,可是我并没有听到动静。
许是这庭院太吵了,风声雨声,夹杂着电闪雷鸣。
我只得一步步靠近那扇门,既然无事发生,那么白依依应该要早点休息啊,他也应该早点休息,我也……
雷声停止了,闪电远去了。门内终于传来了白依依的呻吟声,还有那个男人陌生的嘶吼声。
他们的声音随着空气窜入我体内,争前恐后地啃噬着我的心脏。
我摁住胸口,娘,月儿好痛,您那时把那把刀刺进自己心脏的时候,也是如此吧。
渐渐地,疼痛感消失了。那些噬咬我的悲伤,我好想问一句,味道,还可好?
四肢已没了感觉。是谁,抱起了我?是谁的脚步声踩在积水上,任泥渍打在那耀眼的白袍上。
“喝吧。”
是谁送来了浓烈的女儿红。早已失去焦距的眸子,却为何能够寻到酒坛;模糊地意识为何还能控制双臂,准确地捧起酒坛,饮尽。
夜再漫长,也会终结,我该高兴吗?!
那刺目的光线斜斜地照进来,脚边的酒坛在地上安静地躺着,睡梦中还不忘咧开嘴冲我大笑。
“你知道参茶有问题?”
是谁的声音比这光线更让我难受,我揉揉眼睛,阳清辉漠然地站在我面前。
面无表情,甚至连一丝怒气都找不到。
是我赌输了你,可是是你毁了我的信任不是吗,“我知道。”
他冰凉的手指抬起我的下颚,又缓缓道,“你没有阻止她,也没有来告知我。”
我努力睁着惺忪朦胧的眼睛,“嗯。”
忽而,他笑了,眼神很专注,可是那眸子里却没有我的影子,“先是无缘由地逃开,现如今又是把我推给其他女人……”
话音刚落,他起身离开,决绝,毫不迟疑。
我伸出去的手臂悬在半空中僵硬着,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给我开口解释的机会。
我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带着宿醉出门了。因为,房里的酒坛都空了。红袖看到我倒是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缩进胭脂阁。
“这是为你准备的女儿红,管够。”
“要是喝完了,告诉我一声便可。”
“将军府那边我已经替你报平安了。”
我笑笑,拔下头上那碧玉簪,递给她,“酒钱。”
她勾了勾嘴角,不客气地接过簪子,“多谢啦。”
我抱着酒坛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那令人生厌的耀眼光线被黑暗吞没;再看着那光线挣扎着从黑暗中破体而出,冲上天空。
娘,月儿,一直想问,为了一个人万劫不复,到底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嗙,大门被踢开了,红袖叉着腰站在门口,“不要烂在房间,弄脏我的地方,你已经一个多月没出门了,偶尔出去透透气吧。”
我伸展了下肢体,站起身来,冲着她比划,“是48天。”
红袖皱着柳眉,给了我一个白眼。
“你给买的女儿红是哪家的?”
“和风酒肆。”
外面已是黄昏。路上行人欲归家,独留一人空徘徊。
我一脚踏进酒肆,就听到有人唤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专门为我送酒到胭脂阁的伙计。
“明月姑娘,今儿怎么自己过来了?我正纳闷,红妈妈怎么最近两天都没来,还以为姑娘你戒了呢。”
“该戒的时候自然会戒了,强求无用。”
“那姑娘今儿来是?”
“品酒啊,因为我戒酒的时机未到啊。”
伙计干笑几声,便安排我坐下,转身为我取酒。却听到后面清脆的破裂声,我直直地盯着伙计手中的酒,直到后面陌生的声音入耳。
“阳少爷,您当心,别伤着自个儿。”
我猛地撕掉封纸,捧起酒坛,灌下去。伙计在旁边急得直叫,“姑娘,悠着点,我去取碗来。”
“你还在啊,我以为你回圣安了?”他站在我身侧,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我放下酒坛,挑眉横扫了他一眼,笑道,“哦?难道不是因为你避而不见吗?”
他撇过头去,视线不知落在哪里,我捧着酒坛走出酒肆,这高温烧得我口干舌燥,“我答应过的,除非你亲口赶我走………”
背后传来一声冷笑,周围的热空气奇迹般地冷却下来,“依依有身孕了,你以为,你还有立场留在这里吗?”
“你不要命了?今早吐血了吧,居然瞒着我。”黑暗中一团火红色冲了出来。
我忙赔笑,“红袖,只吐了一小口,没有大碍的。”
红袖咬着牙,揪着我的耳朵,使劲拧着,“你只有一个胃,经不起这么折腾的。再不收敛,早晚喝死你。”
我缩起肩,做作地叫道,“红袖,痛啊,痛痛----”
身后突然传来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幽幽的声音冲撞着我的耳膜,“请,好好保重我那么珍视的你吧。”
红袖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我,问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拍拍脑袋,“没什么,耳朵嗡嗡作响,怕是出现幻听了。”
这第48日,我没有再饮酒。回到胭脂阁,乖乖地洗洗睡下了。
第49日,整个临溪城还在沉睡之时,我偷偷溜了出来,却见红袖已牵着马等在门口,“我送你出城。”
我一跃上马,轻轻道,“谢谢。”
她策马跟在我身后,状似无意道,“早些时候,临溪城的城门入夜就关闭,所有守卫全部撤回去。今天是临溪城第49日整夜有侍卫把守城门。”
眼前的雾气渐渐消散,东方的光线也逐渐强烈起来。我猛吸一口气,叹道,“果然还是外面空气清新。”
我的马儿缓缓踱出城门,只听得一旁的侍卫,低声耳语道,“我来守着,你先回去报告公子。”
红袖调笑的声音也响起来,“哎,昨夜的冷漠真不知是装给谁看的,明明这么放不下。”
顿时只觉胸口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不少。手中的鞭子利索的一个起落,马儿嘶鸣一声,昂首冲了出去,城楼在我背后越来越小。
“红袖选的马果然不同凡响,才两日两夜就到了。”我站在相府门口,拍着马头,感叹。
爹爹只是看着我,淡淡道,“回来就好。那小子不识抬举,爹爹再为你寻个更好的。”
我一副莫名所以的样子,笑着道,“你在说什么?除了清辉,我谁也不嫁。”
爹爹似乎放下心来,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们小两口闹翻了。如此甚好,我便放心了。”
酷暑过去,便是金秋了。无事的时候,我便会拉着小雪到郊外去看那火红的枫叶。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小姐,这枫叶真是好看的紧呢。”
“嗯,回去让人在我院子里种几棵吧。”
“前几日家中来书信说,我表哥居然又娶了二房。他明明说只爱表嫂的,可是一转身就让别的女子怀有身孕。”
“那又何妨?只要他心中只爱你表嫂一人,多娶一人也不碍事。”
“……………小姐,你是不是撞邪了,明明你最讨厌男人三妻四妾的,怎么…….”
“…………”
我一时间无语,怕是真的中邪了,中了那人的毒了。
凝视着手中火红的叶子,枫叶啊,是何人惹到你的相思了呢。所幸的是,这深秋已经接近尾声,等到寒冬来临,便是解脱了。
在最后一片枫叶入土时,爹爹离开了圣安城,带着贺礼赶往临溪城。因为阳泰国派人送来了阳清辉成亲的请柬。
目送爹爹离开后,我回到院子,望着那一池枯败的荷花,“小雪,明儿让人把这池子填了。”
望着房间里那人买回来的女儿红,硬是没舍得砸下去,而是换个方式,喝光了它。
“就要入冬了,果然不饮酒,就无法抵御这寒意啊。”
“小姐,你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小雪气呼呼地作势要砸我的酒,我立即拉下脸,清清嗓子,“下去吧。”
她红着脸蛋,跺脚转身离开。不知道清醒着多久,便昏昏地入梦了。只知道再次清醒的时候,爹爹已经回来了。
“都给我看紧了,要是再让我发现小姐饮酒,你们一个个给我卷铺盖滚回家。”
我悄悄地翻了翻身,继续装睡。
景熙四十五年冬,十一月一十五,圣安城迎来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而宰相千金的我,趁着守卫松懈之时,成功溜出府邸,一脚直奔酒肆。
事先让人翻墙送酒进去,自己则装作赏雪归来,刚到门口便听到爹爹的声音。
“五王爷太抬举了,小女怕是高攀不上。”
洛天峻?我疑惑着。在两人的注视下,走进大厅,“爹爹,茹月参见王爷,王爷金安。”
洛天峻熟稔地冲着我笑道,“好久不见。”
我点头,应声,“两位慢聊,我先行回房了。”
爹爹惊讶地看着我们两人,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你们相识?”
洛天峻自顾着拦住我,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不打紧,不是什么军事机密,我是来提亲的。”
“提亲?”我瞄了爹爹一眼,他已经乌云压顶了,再看洛天峻却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小女无才无德,实在是……”爹爹忙着贬低我,语气掩不住的急切。
洛天峻打断了爹爹的说辞,一双桃花眼静静地,长长的睫毛忽闪着,“你呢?意下如何?”
看不透那双眼里的情绪,却不以为意,我脆声道,“爹,我嫁。”
说完,未等爹爹反应过来,便拉着洛天峻离开了。送酒的人早就走了,小雪已经偷偷在煮酒。
“你还真是酷爱这女儿红呢。”洛天峻嗅嗅鼻子,咽了咽口水。
我没有理会他,接过小雪递给我的酒杯,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洋洋洒洒的大雪,“干。”
酒尽,天色转暗,洛天峻起身离去。爹爹随后便冲了我的房间。
“月儿,终生大事,要三思啊,切忌冲动。”
“爹,我没有冲动。”
“可是五王爷此人……”
“事以至此,已是无转寰余地了,爹爹,您就好好为女儿安排吧。”
无奈之下,爹爹只得叹息着离开了。他刚刚是想说什么呢?!
这场大雪下了三日终于肯停歇下来。雪停的时候,洛天峻在我院子里数十只眼睛的注视下翻墙入院。我有些吃惊地迎上去,哭笑不得地拍掉他身上的积雪。
再看他,咧着嘴,笑得像是得了甜头的孩童,心里对他的恐惧,一点点变淡了。
“你不会轻功吗?”
“厄……本王最不济的便是这轻功了。对了,日子定了。”
“哦。”
“阳清辉可是要做爹了,我们得抓紧才行。”
“…………..”
我看着那个喜形于色的男人,松了口气,爹爹,不管他娶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已无退路。
成亲的日子是来年的一月一十二日。黄历上,醒目地标注着,宜嫁娶。百事吉,求事成,出行有财,宜文书喜庆之事。
娘,月儿也要嫁人了,嫁给一个对我没有动心我对他也没有感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