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少爷变猫后攻了真男主》雨下路

57、愿望

　　“不用！”齐峳信心十足地挥舞了一下手杖，底端不小心磕到台阶，震动沿长长的仗身一路传至手心，“我不累，我想看看大海，还有海上的日出。”

　　“好。”楚峦心收回手臂，小幅度地点了下头，重新面向蜿蜒而上的台阶。齐渺的背影已经远到看不见了，廖南晨追着她，腰弯下去，真担心他下一秒会突然开始手脚并用。

　　楚峦心说“走吧”，接着便向上迈出一步，登上杖在地面敲出清亮的脆响，齐峳急忙赶上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对方身边，匆忙中他回头望了一眼，没有钱的程宴单手扶着栏杆，拖着步子努力跟在他们身后。

　　分散的五个人由长栏连成一串，台阶两侧是木制的围栏，密密麻麻的枯枝环绕在栏杆下，暗处的树木张牙舞爪，像狰狞的怪兽。

　　愈往上走空气愈凉，带着湿哒哒的潮气，风声起伏不平，有时渺远，有时又像是耳边的低语，听久了叫人毛骨悚然。等太阳升起来，这一切定会变得不同。

　　山顶最醒目的建筑是游客中心，餐厅咖啡馆卫生间便利店文创商店应有尽有，齐峳还没看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喊，“烤肠呢，我的烤肠在哪？”声音的主人是廖南晨无疑。

　　齐峳装作不认识对方，目光从店门口越过去。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不远处的瞭望台上，天色未亮，不少与他们目的相同的人聚集在上面，摩肩接踵地挤在一起，筑起一道人墙。

　　“我们去楼上吧？”提早到达的齐渺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笑得神采奕奕，脸上毫无疲态，“等你们这么半天，我都要被吹傻了。”

　　她伸手朝上指去，游客中心二楼的咖啡厅有排靠窗的座位，他们可以坐在那里，边吹吹着空调喝咖啡，边隔着玻璃欣赏太阳升起的美景。

　　“我……”齐峳抬眼望去，二楼已经有人在了，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地靠在一起，光是看着也能感受到其愉快的氛围。

　　他又将视线落回瞭望台，沉默几秒，忽然摇摇头，“我就算了，我想先去那边看看。”

　　齐渺慢慢放下手：“外面这么冷，风又大……你忘记自己之前是怎么冻病的了？这次我可不会去慰问你了哦。”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转了身，冲晚一步到达的程宴跑去，挥挥手，再度尝试拉拢同盟，“喂——要不要让我请你喝咖啡？”这一回加上了利诱。

　　齐峳望着对方的背影，觉得好笑，他刚弯起嘴角，便察觉到身边人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你不和他们一起吗？”他迟疑着问。

　　“不。”楚峦心回答得很是简短。

　　齐峳“哦”了一声，他注意到对方脸上带着层细汗，双耳被吹得通红，面色却惨白一片，便劝说道，“里面会暖和一点。如果你不想喝咖啡，可以去要一杯热水，喝完身上就热了，会舒服很多。”

　　“不用。”这回多了一个字，楚峦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紧。

　　“那你拿着这个。”齐峳掏出一个昨晚用剩的暖宝宝，往对方手中一塞。他还想再劝上几句，却听到旁边的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呼，太阳要升起来了。

　　齐峳当即扭头望向声源处，大脑还未来得及反应，腿已经率先动起来。他走了几步，猛地想起了什么，回过身将仍站在原地不动的楚峦心一把拉上。

　　起初是抓着手臂，身边有越来越多的人和他们一样朝着瞭望台跑去，几经碰撞，他的手渐渐从楚峦心胳膊上滑下来，变得摇摇欲坠。

　　为了防止走散，他改为牢牢握着对方的手腕，虎口卡在腕骨处，掌心严丝合缝地紧贴手背。

　　齐峳努力挤过人群，凭借身高优势向远方眺望。天色已然亮起，近在咫尺的云层如海浪般翻滚，天边与云层的交界处出现一道的弧线，往下纯净洁白，往上却仿佛有火在燃烧，不知用怎样的画笔才能涂抹出如此浓艳的橙红。

　　渐渐地，弧线之中然起一个醒目的亮点，在云上烫出个洞。在明亮的灼烧之中，亮点徐徐扩大，云层软软地陷下去一块，太阳柔钝的边缘一点点显现。

　　齐峳死死盯着那处光源，看亮点逐渐伸展、膨胀，慢慢成为一个完整的圆。

　　不知为何，他感到心头发紧，手指不由得也跟着用力。

　　阳光刺破云层，转眼间风流云散，山下的面貌渐次显露出来。

　　自观景台向下望，先是连绵起伏的山体，远处是如玩具模型般小巧可爱的城市建筑，而在视线的尽头，与天空相接的地方，他看到了在阳光下粼粼流淌的水波。

　　原来海天之间真的没有缝隙，朝阳将天空和大海一同灼烧，不分你我。

　　原来世界是没有边界的。

　　其实他一直觉得穿越是件很不错的事，即使只能当个炮灰，这个炮灰的人生也比他原本的要有趣的多。他能跑能跳，不用躺在病房看虚构的小说打发时间，他住上豪宅，去了学校，顶着暴雨拼命奔跑，在一半红一半黄的落叶下漫步。

　　坐过摩天轮，去了电影院，试着玩了从未接触过的游戏。爬树，在地上翻肚皮打滚，被人摸头，进人的被窝里睡觉。真好。

　　但也仅此而已。

　　太阳悬在空中，人群渐渐散去了，他回过头，余光瞥见握在一起的两只手。

　　他的手从楚峦心腕间滑下来了，但仍未放开，四根手指紧扣在对方掌心。楚峦心没用力，几乎是单方面被他拖拽着跟在他身后，他甚至不确定对方的视野是不是被他挡住、有没有看到日出。

　　齐峳一下子松开手。楚峦心活动了下手腕，目光越过他，投向天边很远的地方，问：“怎么样？”

　　“什么？”

　　“海平线。”楚峦心抬手指了指太阳的方位，“看到了吗？”

　　“嗯。”见对方并没有不高兴，齐峳松了一口气，笑起来，“原来真的能看到海啊……诶难道瞭海市就是因为这个才叫瞭海市的？诶？”他吃惊地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发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

　　楚峦心点点头：“是这个原因。”

　　得到肯定，齐峳忍不住往回走了几步，再次朝山下眺望，太阳变白了，周身只剩淡淡一层橘黄的光晕，天空澄澈如水洗，海面静谧，像随风而动的丝绸。他离得实在太远，看不出海上波涛汹涌，也不可能看见潮水击打礁石迸发出的白色水花。

　　距太阳升起没多久，天空已然大亮，视野变清晰后，他真切地发觉大海与他之间相隔的距离是多么的遥远，山脚的城镇渺小得不可思议。

　　他来时是夏天，现在则入了冬，他作为“齐峳”诞生于此的时间是如此短暂，去过的地方仅凭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在他身边的是楚峦心的朋友和楚峦心的家人，卡通女孩由珂莉永远的朋友是已经不在了的齐小峳，游戏的作者是齐小峳，就连他饱含期待地想要寻找的亲生父母，其实也只是原主的亲人罢了。

　　世界太大了，但没有什么能真正属于他。

　　他有什么呢？前世的回忆，与渺渺姐“无论发生什么以后都可以继续叫她姐姐”的约定，被程宴进一对一辅导时记住的英文单词，和作为宠物猫与楚峦心紧紧相拥的夜晚时光。这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

　　他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人，楚峦心脸色总算比刚才红润了一些，眼睛里映着一个圆圆的亮点。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对方疑惑地看着他，嘴角抿出轻微的笑意，他跑过去，也笑起来，笑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开怀：“我过去一直想亲眼看看海，今天终于实现了。

　　“其实不止是海，我还想看沙漠，热带雨林，雪山……你偷偷和南晨滑雪不带上我，我当时真的很伤心来着。”齐峳一想到这事，神情立即淡了几分，“先不提这个！我是想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我才会大晚上过来爬山，才能看到海和日出。”

　　“因为我？”楚峦心眼中的疑惑未减。

　　“嗯，因为你。”齐峳看着面前人的样子，很快又展露出笑容，“你也知道了，我一开始的确是故意接近你的，因为有你，我才能认识南晨和程宴，和渺渺姐关系变好，和你们熟悉之后，我才有机会去游乐园、逛展览、露营。虽然这些一个人也能做，但和你们一起更开心。

　　“所以我觉得，能认识你真的很好。”他慢慢地，认真说完，觉得对方就算不会因此感动，至少也应该对他稍微笑一笑。

　　结果他话音刚落，楚峦心当即就向后撤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齐峳一口气没提上来：“没事就不能谢谢你了吗！”

　　不过谁让他原本就动机不纯，受害者会有这种反应也算正常。

　　“……可以。”楚峦心移开视线，双手捏着他上山时送的小林牌暖宝宝。

　　“还冷不冷？”齐峳注意到这个动作，四下望了望，“渺渺姐他们呢？我们去里面找找他们吧，顺便暖和一下。”

　　说着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像看日出那样拉住对方，但很快，他又把手放下，朝楚峦心说了声“走吧？”，一个人率先朝着游客中心的大门迈步。

　　刚刚那些是他的真心话。能认识楚峦心真好，楚峦心很温柔，可以包容他的谎话，陪他约会，任凭他在自己身边瞎折腾，故事的主角是楚峦心这样的人真是太好了。

　　楚峦心很好，所以他不该再继续任性了。不要再给对方添麻烦。楚峦心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找不到真正亲人也没关系，什么都得不到就被赶出齐家也没关系。

　　瞭海市太小了，只能远远地看看海，吹不到海风也摸不到浪花。他拥有的东西不是还有一样吗？齐峳的生命。

　　难得有了新的人生，能跑能跳，不用躺在病房看虚构的小说打发时间，可以顶着暴雨拼命奔跑，在一半红一半黄的落叶下漫步。海边，沙漠，雨林，雪山……说不定，他可以去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