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之卷——风与刃》木木水

2、第一章 旧遇

　　第一章旧遇

　　三圣学院北边二十几里的森林里，修用探路的老木棍拨开一丛长草，一棵贪吃花出现在面前。贪吃花是修私下的叫法，正统的魔物鉴里称之为密林盘踞者，人们一般称之为吃人花或者捕鹿草。这种植物长着长长的藤条，以假根从主枝向四周蔓开，圈出呈圆形的危险区域。一旦有生物闯入，就利用自己交错得像网一般的枝条巧妙的伸缩而像动物般快速移动，发动致命的缠绕攻击。几乎没有人知道，这种致命的植物其实并不挑食。拿学校食堂的垃圾来喂它们，就可以让它们快速繁衍（魔法世界的食堂垃圾，没有塑料纸、用过的面巾纸……）。修就是这样＂种植＂它们的。这片区域的贪吃花应该是世界上最密集最茂盛的。正因此他们有了这样一个别名。
　　修的任务，就是采摘这种植物，然后交给魔物课的老师以提取其中的汁液。因为修是这所学校的杂役生。
　　所谓杂役生，就是以劳力代替魔法学校学费的学生。魔法学校的学费昂贵，＂杂役＂也就往往都很有危险性，故而杂役生很少读得到第三年。而正规魔法学院的课程少则七年，长则十年，这所学院更是长达十二年。这些都还不包括毕业试炼。可怜没有钱光有天赋的学生，最好的出路就是熬到第二年结束，学了基本的一些咒语，然后出去利用魔法做些平常的工作。因为天赋越好意味着随时间推移魔力就越充沛，而低级魔法耗魔力都不多。所以只要坚持一定时间的冥想，等到他们三十岁左右的时候，大致能依靠魔力工作，不至于生严重的职业病，比起普通人还是有优势的。毕竟有魔法天赋的人不多。比如一个学习空间魔法的，这个时候就很容易成为贵族的紧急送信员，不必因长期的超负荷体能训练留下后遗症或者单纯因不够年轻（跑不快）而被扫地出门。而一个学习火系魔法的，大概能成为很不错的烧烤店服务生，主要就是点点火，也不会因长期近距离烟熏火燎生咽喉疾病整日咳嗽而被炒鱿鱼。在一般人看来，他们还是很幸运的。
　　扯远了。修在各处学院做杂役生的目的只是为了长期潜伏，到处寻找有价值的课蹭，名正言顺地进图书馆和在学校到处寻找秘密和宝藏罢了，以此集各魔法师之所长，寻找各国魔法特有的知识或者怪怪的有趣东西。由于杂役对于学校的利益不外忽他们所做的工作，很少有任课魔法师会要求他们的学习。因此修也几乎是完全自由的。除了每十天交一批采集的植物和处理食堂的剩余食物。
　　修已经在这所学院快二年了，是以前呆在别的学校的三倍左右。这个学校也翻得烂了，下一个该去哪里呢？修茫然地心想，大陆上的学院修都已经试过了，从最默默无名的到这所名声最大的。说真的，收获远远不如在前十几年搜罗古墓和法师塔之类时得到的。这所学院大了些，花了修比较长的时间，但是也没有很突出的收获。

　　站在原地发了会呆，修回过神来，无意识地凝起风刃术。其实修今天出来只是散散心，需要的枝条早几天已经收集足够了。到了预定采集的日子，没有什么事可以打发时间，修逛着逛着就出来了。回过神来，修无奈地看着在自己指尖凝聚的风系魔法，刚刚打算散去它，却忽然感到背后有人。
　　那个人似乎受了重伤，但呼吸仍抑得极低，应该是个优秀的匿行者。这个级别的盗者绝对不是一个魔法杂役生能够感知和对抗的，他们一般也有不被杂役生察觉的自信和实力，即使身受重伤。所以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惜修不是真正的杂役生，他的正职甚至不是法师。更可惜的是，修恰恰寂寞无聊了太久了。
　　所以修回过了头。面前几十米外，一个黑精灵挣扎着走过，一边渐渐从潜行中显形。他已经没有力量掩藏自己了。修隐隐听到他身后远处有不少人声。随手施放一个鹰眼术看去，穿行在树荫下的，是五个家族骑士和两个魔法师，另外还有三个丛林追踪者，一个剑士，一个猎人，以及一个祭祀。
　　好大的排场啊。修叹息，可惜不是来找自己的。（……）
　　不过，这样的排场，估计森林外围都已经戒严了。修玩味地微微眯起眼，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
　　他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处境，勉力直起身，戒备地看向修。
　　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做的是击昏修，搜身，确认身份和寻找有利用价值的携带品，再处理一刀，扔到吃人花的地盘里面，然后跑路。威胁或者请求都是不安全的。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这是盗者的信条。也是冒险者们共知的常识。

　　修一边好奇地打量他，一边等他动作。反正就算他那么做了，修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
　　（什么心态……修你怎么可以不珍惜生命！作者碎碎语。
　　——怎么拉～。修凉凉地回答。我说的实话罢了。
　　——你！……555我怎么找你当的主角……作者哀怨。
　　——那，你换一个吧。不过写了几行，把名字替换一下就好了。修顺口建议。
　　——休想！你记住，我最讨厌取名子了！！！作者暴走。）
　　这是个纯精灵。修看着他银色的毫无杂质的发色，尖尖的普通人类二倍长的耳朵，浅黑的肤色想，是大陆上很难见到的黑精灵。一个健康的黑精灵对于人类社会的价值几百年来不外乎昂贵的奢侈品，标志身份和品味的奴隶。如果在此基础上加上盗者的技能，桀骜的眼神，年轻的生命力，精灵里也少有的英俊，那就更贵重了。修已经可以想象他被捕后的生活了。何况，抓捕他的排场说明，他的价值还不止于此。所以，如果他打算处理修的话，是很好谅解的。
　　他却倒退着进入阴影中，艰难地朝另一个方向踉跄。
　　修一愣。追捕的声音慢慢近了。除非有接应，他不怎么可能顺利逃脱。而接应的有无……显而易见的。没有思考什么，修顺手将风刃甩到身后的贪吃花上，毁掉了它一半的枝蔓，然后一个变形术扔到这个盗者身上，把他变成了附近常见的幼鹿。他促不及防，惊讶看着自己的前肢，失去平衡，跌滚到地上。修又扔了个缠绕术，走过去抓起他，不顾他的挣扎，抱在怀里，刚走回贪吃花被毁了枝蔓的那里，正打算继续下一步动作，忽然觉得手上湿湿的。低头一看，一大片的血迹。
　　没有办法，水之仁慈聚于指尖，宁静的浅蓝色光闪了闪后，＂小鹿＂终于安静下来。修把他放到贪吃花剩下的枝条那里，在柔韧的枝条迫不及待地缠绕上来些后，再一个风刃割断那些不知好歹的枝条，漫不经心看了看他身上多出来的新伤口——没有太严重的。又将地上散乱的枝条踢踏得更乱，粘得满身尘泥。然后结了一个奇特的手印在他额头，白光耀闪，把他吓了一跳。最后，想了想，修慢吞吞地掏出一小瓶火焰水，不情愿地喝下去。这种单纯驱寒的口感不佳的药水马上在胃里热起来，不过一会会，修就全身汗湿，满脸通红。
　　坐到地上，修摸出些干粮，试着喂喂怀里的他。他僵着小小的头颅偏到一边，耳朵一扇一扇地。修好笑地轻扣着他的身子，也不勉强。
　　那些人追到几十米外的时候就发现了＂狼狈的精疲力竭的刚刚采集时从吃人花里救下了一只小鹿的三圣学院杂役生＂。领头的走过来，问修，＂喂，三圣的杂役生，你看到一个逃犯了吗？＂
　　——逃犯？修不解地看着他。
　　旁边的巡林人补充说，＂是一个邪恶的精灵，全身黑色，头发是白的。＂
　　——真的吗？修困惑地望向说话的人。——他明明头发是银色的啊，身上也不是黑色啊。眼睛就是漂亮的浅绿，唇色是淡淡的，不过因为失血看不出原本什么光泽罢了。还有很奇特很漂亮的绿色手编发带啊。
　　最高的那个骑士不耐烦了，逼近几步，威胁道，＂快说，你在这里干什么，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要知道，包庇是要上绞架的。＂
　　当然知道你们能把杂役生弄上绞架了。可是，难道我本身不值得你们送吗？想来我也曾经从各国的宝库里面挑拣了不少东西呐。修伤心地想着。（……——作者语。）蜷成一团，修把黑精灵困在胸腿间，护在怀里，伸出两只手，快速地打起手语来。
　　很多年了，修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说话。
　　十指灵巧地翻飞，修从自己是一个杂役生开始说起来，大意就魔物课老师派自己来采集吃人花枝条，来的时候带了些干粮和水。今天要搞到两捆枝条。自己是个哑巴，出生在……刚刚一直在这里对付这棵要命的吃人花，好不容易救下这只小鹿来，可是没有魔力对付剩下的枝条了……
　　＂够了。＂年纪最大的巡林者似乎懂得手语，打住修，＂这些一看就知道，你看到别的什么不寻常的了吗？＂
　　修困惑地摇摇头。一看就知道？嘿嘿，就是要你们一看就知道。真不愧是蹩脚的猎人和巡林者啊……
　　骑士身边的猎人和他的狼阴冷地盯着修。修喝的火焰水已经过效了，修的脸色慢慢回复了原本的净白，也可以理解为苍白。林间的风吹来，修暗中放松身体。风掠过背后的时候，修自然而然地哆嗦了一下。
　　其中一个巡林者一直嚼着烟草，拨弄着自己的腰刀。此时轻瞟了一眼修，安抚猎人说，＂好了，他不是你的宠物口粮。＂
　　＂把那只鹿给我。＂猎人没有理会，眯起眼命令道。
　　修故作惊恐地往后缩了缩，不是吧，真的要喂吗，这样的话只能瞬移回学校了。很可能还要瞬移去老家才能保住这家伙。天，真麻烦。
　　＂我们只是检查一下，有些黑精灵能够变成动物。要是你遇上的话，我们一走他就会把你切成一片片的。你知道，我们追了他很久了，他应该很饿了。＂领头的人温和地对修说。修怎么觉得他说的内容一点也不温和啊。而且精灵明明偏好水果，即使是杂食的黑精灵也不吃人肉。这个家伙在误导＂小孩＂，制造种族矛盾呵。
　　心里胡乱想着有的没的，修顺从地站起来，犹豫地走向领头人，尽量离猎人远远的。祭祀走上前来，施放了一个真眼术。祭祀有真眼术，变形术瞒不过的。可惜，修用的不是变形术那么简单。那个印结可是如意术，修得意地想，自己自创了来偷懒用的综合祝福术，同时提高魔法豁免和物理闪避……这样低等的真眼术怎么可能打破这么高级的祝福术的祈愿。修低头看着他被笼罩在白光里面，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护在胸前的小小头颅上，大大的鹿眼缓缓地合上了。他用湿湿的鼻子缓缓蹭蹭修的手。
　　最后的告别？……
　　匿行者啊，这个级别的盗者看来还是笨笨的。修暗忖着。
　　白光渐渐淡掉。他们失望地交换了个＂早知道这样＂的眼色，走了。祭祀跟着走了几步，又走回来，对小鹿施放了个小小的愈合之光。修按礼节＂感激＂地＂亲＂了下他的手背。森林的庇佑。这个魔法能让整个森林里的生物对他友好，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比如吃人花就会让他通过自己的地盘，有的甚至会为他止住随后的追击者。而魔兽会优先忽略他，即使距离他比较近而离其他人比较远。这群人似乎要深入森林，好心的祭祀应该能够借此逃过危险。虽然，这个善良的祭祀也在追捕奴隶。
　　静静看着他们走远，念在没有过分为难的份上，修懒得自找麻烦做什么手脚。（你这副样子不值得他们为难——作者语。）转过身，对着吃人花的一片杂乱挥挥手，扔了个解离术除去割下来的那部分枝条，收拾现场么。没有心思再收集了。反正这个学院也呆够了，而宿舍里面的存货还能交上三四次，足够应付新年前最后一次的差使了。怀里的家伙似乎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被发觉，迷惘地，不敢置信地睁开大大的漂亮的鹿眼。感知他们走得足够远了，修使用瞬息，回到位于老仓库区角落破屋的＂宿舍＂里。这种屋子专给交不了宿舍费的杂役生栖身的。自然也破旧得很……起码外表是的……
　　刚刚出现，两只小精灵就跳到修身上，在修左右耳边嘀嘀咕咕催修去看他们新做的鞋子。修安抚了一下他们，示意今天带来了客人，马上，活力木盆就跳下架子，而小半打活力木桶全从门口跳了出去。修看着木盆快散架的样子，心想自己怎么没有这样的待遇，又想起它上次盛着水跳散了自己，差点淹了地下的宝贝书房和卧室，不由头疼，按着额烦恼地呻吟出来。木灵管家捧着肚子嘲笑修，修瞪了它一眼，它吐了吐舌头。哧溜拿出一捧换洗衣服给修，却欢欢喜喜地把＂小鹿＂温柔地夺到它自己手里。
　　＂这里是安全的，等我回来。＂他显然对于修会说话很吃惊，修也没有等他回答，就出门向学校后面的小河走去。
　　一路上，凭借修过人的感知，果然听到很轰动的消息。是今早开出的悬赏令，抓一个地下组织的要员。据说那是个邪恶的，以一敌百，神出鬼没，刚刚刺杀了领国某伯爵的厉害人物。不过已经逃亡了三个月，负伤一百多处，身无分文了。这种消息充分说明了历史是怎么写出来的。除了对职业的判断没有错，其他的……修耸耸肩，撇撇嘴，给自己加了个疾风术——当初选学风系就是为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用这个——穿过学院绿荫浓浓的训练场之庭院，抄近路去小河上游的一片浅水区。那里洗澡很不错。^_^

　　路过大食堂的时候，修第一万次闻着空气里绝不美味的食物气息叹气。虽然自己从来不去，但是光闻闻也够倒胃口了。怪不得学校里面那么多烹饪社团……也许接下来可以周游着学习各地的美食。修漫不经心地想着，越来越觉得这是个好主义。待到洗完澡的时候，修已经找出了足够的理由马上施行这个打算了。
　　回到小破屋——起码外观如此——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一进门修就发现这里出奇的安静。变形术时效已经过了，黑精灵躺在长椅上，裹着浅灰的毛绒毯，微微蜷成弓形，旁边放着吃到一半的食物，屋子里来来往往的家伙都轻手轻脚的。两个小精灵正在离他不远处跳来跳去，忙碌着为他做一双新的鞋子。见面就能获得小精灵亲近的家伙。修不由摇摇头，怪不得对自己下不了手。
　　觉察到有人进屋，长期训练使黑精灵早早地惊觉，他略略抬头，看向修。
　　＂到处是人。＂修换上一件灰绿色的袍子，从布帘后面走出来，摊摊手。＂我明天要出门了，也许不再回来，不过你可以呆在这里。＂
　　他惊讶地坐起来，毯子滑下一边，露出肩头半个烙印和臂上一道伤疤。修直觉地移开视线。但是已经知道那是个家徽。应该是早上追捕他的人所属的家族。他慌乱了一瞬间，把自己遮好，静静地看着修，＂你看到了。＂良久，他说，没有杀意。
　　修耸耸肩。想了想，从次元袋子左找右找了半天掏出个瓶子扔给他。＂全涂上去，包扎，十五天。＂
　　＂那只是一处伤。＂顿了会，修补充道，眯起眼——不过被愚蠢的人类用来做愚蠢的事情罢了。
　　然后，修看向木灵。为什么不给换洗的衣服？
　　他刚洗完，就乏得睡着了，东西都是吃了一半的。衣服放在壁炉边暖暖地烘着呢。
　　修的视线刚好被挡住，顺木灵的指的方向，伸长脖子看去，居然是自己的袍子？
　　原来的衣服呢？
　　……那还能穿吗？已经利用完毕了。管家指指一旁的布狗。
　　布狗合作地饱饱打了一个嗝示意。本来他的食物也就是小精灵用剩的边角鞋料，皮啊碎布啊什么的。虽说不需要很多食物，不过偶尔加餐也是好的。
　　修揉揉眉间，想了想，从角落拖出那略略蒙了尘的大箱子，打开，说，＂挑些吧。＂
　　黑精灵郑重地行了个精灵礼，安安静静挑了两把轻巧的双手剑，一把匕首，皮甲，紧身裤，腰带护腕护膝。全部是不起眼却相对比较精良的东西。加上小精灵在做的夜行靴刚好。眼光不错。
　　＂谢谢。＂他合上箱子，再一次行礼。
　　修摇摇头，示意不必在意。想了想，又翻出箱子最底下的一个不起眼的背包递给他。这个旅行包曾经是修随身的旧物，能够装下半间房子那么多的东西，免重，唯一的缺点是东西大于袋口的收不进去。后来，因为牵涉到太多往事，被修换下。却也没有处理，就这样塞在角落里。
　　看着他眼睛一亮，微笑着接过去，修不禁也微笑起来。接下来修在书房转了转，找到三瓶萃毒，相配的几十颗解药，一个一天三次的中距离瞬移戒指，几打无聊时用不同颜色的字体抄写的低级魔法的花花卷轴，一打左右同样也是花花的中级卷轴和几个高级卷轴，几个治疗类的卷轴。抱着这些东西塞进他的次元袋里的时候，他目瞪口呆。
　　一屋子的活力家具也跟着修疯，所以他的袋子里面还多了几堆时间恒故处理过的各式药品——好在修当初做的时候都有贴标签，干粮，罐装的蜂蜜和奶酪，坚果干果，果汁和酒……（真受不了活力厨柜，哪有喝陈年好酒的逃亡者——修叹，后一秒不禁又庆贺厨柜推销了部分自己难以用到的收集。）各种职业的衣物配饰，和杂七杂八的物品，甚至包括火石雷，子母火石雷，超级霹雳火石雷。
　　等到修终于停下来灌下一杯水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屋子，尤其是书房，清爽很多。看看黑精灵，修诧异地发现他毫无警觉地趴在书桌上，安心地睡熟了。也许是因为活力们很让人吃不消吧。修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给他们加了太多创生药水。又想了想，再加上各种单位的通用币和晶石。应该不缺什么了吧。
　　嘱咐管家，把最后的一批枝条送去魔物老师那里，记得三天后最后处理一次食堂的食物，等到黑精灵想离开的时候就收拾收拾使用搬家卷轴回修的小塔。试了试小精灵嘻嘻哈哈拖过来的新鞋，赞叹着穿上，真不错，更轻更舒适了。然后告诫木盆不要惹祸，到书房的书架上拿下一本新的魔法日鉴，默念＂美食记＂，看着封面上泛起银色日鉴名，以及一行小小的＂大陆旧年八零七，夏之一三九日始＂，放进自己的次元袋，把旧的＂大陆学院记＂放到新空出来的位置上……
　　回到上面的房间，修看看窗外拂晓的天色，是个晴天，出远门的好天气。
　　＂你要离开么？＂黑精灵已经整理好自己，正在看小精灵工作。发觉修取下了屋角衣架上的旅行头蓬——夏夜野宿之必备，不禁问。
　　修转过身，看着他，点点头。
　　＂那他们……？＂
　　＂我留下了空间瞬移的卷轴。书房和卧室都在下面，有人敲门记得和他们一起躲下去，在秋天开始前不会有人来这里住。＂空间瞬移卷轴，空间魔法师搬家必备，加上管家那里有个次元袋，把这里都搬回塔里不是难事。其实这些嘴碎的木灵管家也会叮嘱的。不过他既然问了，修也就答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似乎有些失望？
　　＂我叫影风，影风.依特。＂他走到修面前，简短地介绍，将束发的带子解下来，递给修。
　　依特？古精灵语德鲁依的意思。应该是个古老的家族姓氏吧。古精灵的法师，德鲁依，牧师，战士，盗者，猎人都有几个古老的天赋家族，都是按照天赋的职业作为家族的姓氏——家族天赋不一定就是每个成员的天赋，统称隐没在传说中的六大神眷世家。这里的神可不是指主神和另七神，而是混沌母神。只是现今的大陆，神眷世家这个词已经很少有人听说过了，更不用说具体的涵义了。
　　想起那些曾经真正闪耀了光泽的名字，修不由在心里微叹口气。接过带子，低头一看，是精灵庇佑，按照和精灵历史一样古老的习俗，这是每一个新生的精灵都会从族长那里得到的，有着姓和名的印记的发带。不算是很有用的魔法道具——不能装东西，不能攻击，不能治疗……但是却是很重要。生活平静的山地精灵一般会一生戴着它。黑精灵对此没有什么成规，但也不是随便用来送人的。而有几种高等魔物则能以上面的姓名发出诅咒。人类中也有人掌握了这种法术。这个家伙不会是因为没有东西可以回赠了吧？
　　＂影风，回赠不重要。＂修想着，也就说了出来，伸手将庇佑递还。看着他，笑笑。
　　＂不，我族的信物。＂他直视修，极快地回答。随即想到什么，眼神黯然下去。
　　修知道，他肯定想起了大陆上黑精灵的人口数。不到一千，而且全部是杂居与人类间，几乎都是奴隶身份。和高山矮人、疾风半人马一样，这是一个难以延续的亚种。数量已经远远低于五千的非退化遗传底线了，其中性别比例还很不平衡。除非他们和其他精灵族通婚。但是那样也只是被吸收，或者慢慢因混血而产生一个新的精灵族。何况他们本身的自由都成问题。
　　这些不幸的精灵中，保有自己的庇佑的很少，多数人在战斗和乱难中遗失了，即使侥幸保有的，也被主人拿走了。或出售，或用来制约精灵奴隶。人们传言着带着庇佑的人能够获得长寿，保持美貌。真荒谬。庇佑作为精灵祝祷过的魔法灵物，被迫与所有者分离的话，不带诅咒就很不错了，哪来的这些功效。
　　修再一次微叹。收回手，将庇佑系上自己的额头——没办法，修是短发呃——朝他点点头微笑告别，打开门走了出去。
　　影风.依特，这应该是他的真名。按精灵的礼节，修其实也应该告诉他自己的真名。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应该不会再碰到他了。至于唯一使用过的那个通用名，不说也罢。
　　就这样吧。修抬头看看，夏天的太阳真刺眼。那么，就先去凉爽的北方雪山吧。目标：矮人烙饼和高山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