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流年方无》訾初

6、斜芳陌上影扶疏

　　离开的时候和现在一样，都是初初带了些生机的隐隐绰绰的绿意。那些破冰而出的色彩，柔美的不可思议，可是，又是那么坚强。

　　或许，用坚强这个词并不合适，只是，成崖余觉得，有什么东西，冰冻住了，然后，可能就这么，化不开。

　　小楼和没有离开前一样，很是干净，似乎还是那些淡淡的水汽。白色的，很快就会消散的那些雾气，一丝一丝萦绕着，就这么，带了些可以说是眷恋的东西。

　　眷恋么，或许是的吧。有些棋子点点的，落下的那些清脆的声音，扣住的，是谁的心扉。然后，有动了谁的心，恍惚了谁的眼。又是哪些空灵的话语的声音，兀自回荡。

　　叹了口气，成崖余出了神侯府，世叔还在忙着那些所谓的罪证的处理，然后是还给那些人公道。经历过了以后才知道，公道是那么的飘渺，那么难以把握。也要付出的那么多的，够干净的东西，才换得到。

　　可是，还是值得的吧，为了那些人。

　　也为了，他所认定的，或者说，他们，都曾经那么坚定的认定的。

　　那些细细的痕迹一路漫延到了大相国寺。香火之气在空气中弥漫开，带着那些可以让人安心的味道。他不信佛的，可是，那些虔诚的善男信女，叩首，然后念念有词。那就这么觉得，或许有什么可以相信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毕竟，还依旧相信着，有人可以依靠。微微的叹了口气，

　　还是，离开吧。这里不适合他的，他相信的，不是那些虚无飘渺的神佛，而是那些执意的，要用公道去还一片清净。那双好看的眼睛，却带了些说不清楚的情感。原应是不动声色的无情的清浅，却微微的，晃开了几分涟漪。

　　那些离开的大相国寺的空气带了几分世俗的，那些扰了人心的气息。也不过是，那高高的墙隔开了一个世界罢了。

　　他到底，还是在这世中。

　　成崖余想，相遇总是不期而至的。纵然，这个时候，他不想见到他，他也不想。他和他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彼此，那些曾经的话，那些，现在的模样。

　　依旧是仗剑长立的样子，只不过，这次的他，滴血的剑上，缠绕着那些哭泣的声音，哀嚎，但是，谁都没有理睬。

　　四目相撞，彼此的错愕。成崖余手中的蒺藜依然打在他举起的剑上。

　　“他不过是个孩子。”那是唐门的人，成崖余知道，十四五岁的模样，伤了，依旧是要坚定的站着。身边倒下的那些同门的弟子，眼中的那些情绪，原应叫做愤怒。

　　“是啊，”方应看微微的笑着，依旧是那般好看的模样，只是五官更见鲜明，“他不过是个孩子呢，我怎么忍心，伤害他。”

　　那些话语带着慵懒的味道，却是那么刻骨的冰冷。

　　孩子么，孩子便是，不该死的么。那么，为什么当年要逼死他的义母呢，只是义母为了守护他么。那些仇恨，不应该要回来么。还是，因为他是方应看，他要做义母口中的大侠，就不能报仇。

　　那就，不要做大侠了。

　　做大侠啊，就该，要背弃家人的性命是么。就要，哪怕面对仇人的家人也要礼遇三分，不能迁怒么？他不要了。干净的颜色的背面就是无尽的黑。

　　他喜欢那些黑色，那么浓墨重彩，那么纯粹。

　　“方应看——”谁那么惊讶的叫了谁的名字。又是谁曾经那么固执的用那些官方的话语相互称呼，不是，不可以这样子的么。

　　“那么，崖余，”方应看依旧是那样笑着，“你要救下他们么。也对啊，是唐门的呐——”

　　成崖余的眼睛刹那间安静下来，那么平淡的神色，就像是，不在意。又怎么能够不在意，他说的么，不是的啊。

　　明明，不是的啊。

　　为什么，他要以为是为了唐门呢。

　　不是的啊，不是为了唐门呢。只是，不希望，他，就这样子下去，哪怕是，为了帮义母报仇，也不能这样子。他是方应看啊。

　　“还是，无情大捕头要，为了正义呢。”呼出的气息在他的耳边，微微的，带着些狠意，依旧是，偏偏的佳公子，只是，眼睛骗不了人呢。还是，恨得吧。

　　“方小侯爷，”那袭肃杀的白衣抬头，干净的眼睛，漂亮的，连女子都要嫉妒呢，“无情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我面前，无辜的死去啊。”

　　无情，无情多好。不会为了，谁担心。

　　“是么”，华丽的白衣微微笑开，纯良如莲，“那么，就看他们，能不能，安全的回去了。”

　　那些不知何处吹起的风，拂了谁的发丝，凌乱的舞蹈着。那些动人的背影，谁看得到谁的真心。成崖余立时也离开了，两个方向，两条路。

　　身后的哪个少年固执的不肯开口道谢。

　　唐门啊，以后，就没有关系了。只是，不想看到有人死，有人活的痛苦。

　　或许，从他执意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只能这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