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乱午

32、【NO.32】

　　傍晚时分，斜阳的余晖在眼中跳了一跳，便被如墨的夜色吞没了。路旁的霓虹很是璀璨，随着车子起起伏伏的行驶时而会串成一条条斑斓曲折的线。
　　街边的夜市已经初显出熙熙攘攘，不远处一群簇拥在一起的少男少女开心地笑着嚷着，不知在开心的说些什么。
　　李沭河的车速一向很快，放在平时我总是安静的闭上嘴眼，痛苦并充满期待的等着李沭河刹车的那一瞬间，自己身心依旧完美无缺的快感。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有些反常。
　　车子里没有开灯，车外的灯光一瞬一瞬的打在李沭河的脸上，脸色晦涩难明。从出门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讲，连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会见到什么人，他只字未提，恰好我也懒得去想。车子里的空气好似已经凝滞般，让人胸口发闷。我微微瞌上眼睛，突然感觉到那么一丝丝的累，就像当初一样。
　　“我不去了吧。”我睁开眼，侧目看着面无表情驾着车子的李沭河，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
　　五月的夜风还有些凉，吹在李沭河不是那么纯黑的发上，愣是渲染出那么一抹忧郁的味道。这种感觉就好像不是我的男人跑了，而是他的。
　　他动也未动，自顾自地掌着方向盘，充耳未闻。
　　我不禁有些气急败坏，说：“李沭河，我真的不想去了。你何苦来难为我？明明知道那会是什么，那里会有谁，我又何必巴巴的去自讨没趣。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真的玩不起也不想去玩那些小孩子自以为是的小把戏。”我微微顿了顿，平了平胸中翻涌的气息，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你停车吧，我能自己回去。”
　　回去等他回来，我明明知道，夏宋并不是那样的人。
　　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抛下我？
　　李沭河并没有看我，而是放慢车速，打开双闪灯，把车停在了路边。
　　“下车吧。”他说完自行熄火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起身出去。
　　我一时有些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木呆呆的照着他的动作也做了一遍。只不过我在下车时踩到裙子趔趄了一下，恰巧李沭河走过来及时地借了我一只胳膊。等我把高跟鞋从裙角里挪出来，只能看到他转过去的后脑勺。
　　耳边是滚滚的河水声，鼻尖隐隐约约可以嗅到河水的味道，这个小巷距离塞纳河不过只有几百米。我有些诧异我竟然和这个性格分裂脾气古怪的李沭河心有灵犀了这么一小下。
　　因为某一瞬间，我也想到了塞纳河。
　　我叫了他一声，他回国投来走到我的面前，把车上的外套拿出来披在我的身上，难得对我笑笑，说：“走吧。”

　　其实，李沭河笑起来也是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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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边的灯光倒映在塞纳河淋淋的水面上，远处的油轮传出旅客笑闹的声音，一切感觉都还是那么美好。嘬一口手中的热咖啡，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烟香，湿爽的风，感觉还不算糟。
　　“你说，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我歪着头，盯着远处灯火辉煌的铁塔，问向身边抽着烟的男人。
　　李沭河撇了撇嘴角，声音有些冷冷的说：“还能做什么，听着背景音乐喝酒寒暄面带微笑。”他侧过身来，“你说，你会喜欢这样的生日么？”
　　我摇了摇头，我想我的夏宋肯定也不会喜欢。可又一想，我便对李沭河说道：“不过有泠冉他们在，也不至于会成你说的那样。”
　　李沭河捻灭手中的烟，眼神中有一丝那么难以言喻的怜悯，淡淡的说：“夏宋的父母也来了。”
　　这个眼神可真令人不爽。
　　对啊，我怎么能把这个给忘了。我和夏宋之间那么高高长长的墙，夏宋的父母。
　　我苦笑着看着河面，说：“是啊，还有他的父母。李沭河，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为什么离开夏宋。”我顿了顿，自晒的说，“不过，还有什么你不知道。”
　　尽管那么多年前的一次见面，但现在依旧很是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茶香袅袅的屋子，那么严谨冷漠的一对夫妇，也是那么疼爱子女的一对父母。
　　眼前是被风吹散的额发，一下子蒙住了眼睛。我未等他开口，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那天泠冉出现之后，我就想啊，我和我的夏宋，可能真的要止步了。”
　　我朝李沭河勉强笑笑，止不住的心酸。
　　“你看呐，这段感情太任性也太自私。我一直扮演着头埋在沙堆里的鸵鸟，一心一意的沉浸在属于他的世界中。”我笑着看着李沭河，“你知道吗？他给我带来了很多，很多让人难以忘怀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恰恰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再给我一次的，就算是时间再怎么增长记忆再怎么变淡，那些感觉就是在那不会消失，一辈子都不会。”
　　我转过头，说：“一生不过这么短短几十年，但是他给我太清晰太沉重太让人无法割舍。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一种经历，拥有一段吸引着你犯罪的感情。可是现在，我犹豫了，何必把一个已经放手的人再紧紧抓回来，让那些不好的重蹈覆辙。”
　　李沭河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眸子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又点上了一根烟。我向他伸出手，示意能不能给我一根。他抬手把烟盒仍给我。
　　那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触碰到的滋味，就在这么一瞬间涌上了味蕾。那种感觉就好似重遇夏宋，埋在每一滴血液每一层肌理中的思念都在一瞬间被他唤醒了。
　　可是与此同时却又那么清晰的毫无保留余地的揭开了那一段压抑而又痛苦的回忆。人类就是那么一种奇怪的生物，有时候一种事物，一个场景，一阵气味就能唤起对曾经一段时光的感觉，可能记忆都模糊了，但是，那种感觉却是怎么也忘不掉。
　　我用手掌抵住额头，暗哑出声：“可是啊，三年的时间，真的改变了很多。他有了泠冉，而我有了生活。一切都不一样了。”
　　“了了，你真的爱他么。”李沭河突然说。
　　我点点头。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无因无由，甚至没怎么相处过，真是虚拟到不能在虚拟。这怎么能称得上是爱？”
　　“可能吧，”我辩驳道，“可是那种感觉……”
　　“心动未必会是爱。”他说。
　　那种饮鸩止渴的感觉啊，总不会是骗人的。如果有如果，我们能在一起，未必不会幸福。可是这种幸福，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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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吹来，我一个哆嗦。夜晚河边的气温本来就会很低，我又拜李沭河所赐，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连身裙，鸡皮疙瘩的数量可想而知。
　　旁边的李沭河双肘撑着栏杆，唇间叼了一只忽明忽暗的烟，眯着眼仰着头。
　　我说：“我们回去吧，很冷啊。”
　　一方面是真的冷，不过另一方面，我害怕夏宋找不到我。手机还在车上的手包中，如果夏宋打来电话而我又没有接，我怕他会担心。
　　李沭河没有理睬我的话，而是突兀的说：“了了，你抬头看看。”
　　我依言抬头，眼前是一片浩瀚的星空，璀璨的明星像是一盘散乱的沙肆意的无秩序的散在墨蓝的夜幕里，真是美不胜收。这是在巴黎，如果是在乡村的山间，晚上仰躺在虫声窸窸窣窣的灌木丛里，面前就不仅仅是繁星密布的夜空，而是如钻石般闪亮的蜿蜒银河。
　　我听着他接着说：“我遇到你那晚，夜空就是那么美。”
　　我抱了抱冷得瑟瑟发抖的肩，说：“是么，我那时候光记得钻你的车，心里惶惶的哪有时间看天。不过，上次咱们几个一起去姚言打工的那个山头，那里的夜空真心很美。”
　　李沭河好像倚累了，直立起身子活动了下筋骨，朝我迈了一步。我以为他终于想通下决心要走了，可是世间种种总是事与愿违。
　　他走到的我面前，低头看着我。我用头顶看着他，并不是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按姚言的话来说他对我心存歹念，不过这一点在前一阵子的楼梯口就已经被真真切切的证实了。
　　不过，他并没有亲我，或者做一些什么别的举动，而是莫名其妙的说：“你可能忘了，那天晚上的人是我。”
　　我的身子像是被人扎了一针速冻剂就那么僵在那里。一瞬间脑子里好像用起了很多回忆，模糊的不想记起的。
　　我咧着嘴：“你说的那晚上是哪晚上？”
　　李沭河目光黯淡，说：“那天你上我车里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第一次是在学校附近的酒吧。”
　　我还心存侥幸的继续问：“哈哈，真是有缘，我就去过那么一次，”我呼了口气，“我们回去吧，真的有些冷了。”
　　“了了，你明明懂我指的是什么。”李沭河上前逼近一步，大部分的阴影遮住我面前的光。
　　我轻轻地推开他，向前走。懂了又怎么样，我能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很快就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