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乱午

33、【NO.33】

　　如果说人的一生会犯很多错误，那我现在的错误就是对在我身边晃了这么几年的李沭河视而不见。按姚言的话来讲，情窦未开的姚语都看出李老师对我的钦慕之心，而我本人硬生生的跳过这一层，往师生情上面猛烈发展。其实不是我装傻充愣，而是对于李沭河，我真的不明白他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而现在，真真的是更不明白了。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那之后选择进入我的生活。

　　我实在是无法把李沭河的面容同那日的人重叠在一起，身上温温的触觉，醒来的惊慌失措，一切的一切依旧是那么清晰，就像是一场身临其境的噩梦，那炙热的肌肤是属于李沭河，那温存的嘴唇是属于李沭河，那张如同在睡梦中看不清的脸是李沭河。他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在我的记忆里重重的刻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痕迹，时而鲜血淋漓时而隐隐作痛。可是他又用另一种姿态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如兄似友，总是挂着和煦的笑，眼瞳中却总是那么讳莫如深。尽管感觉和他那么近，但其实还是那么远，像是没有人会走进他的心里。

　　像是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那个样子。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应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来面对他，是质问，是伤心，还是已经随着时间的递增早已变得麻木？

　　我紧了紧外衣，夜风总是那么冷，冷的好像到了心。

　　我叹了口气，如果那个人不是李沭河该有多好。

　　路边的灯光昏黄，飞虫萦绕在冷光周围，上下起舞。街边行人已经是步履匆匆，而巷内的酒吧却是热闹非凡，人们簇拥在一起大声说着叫嚷着什么，喧闹的音乐隐隐的传过来，好似与宁静的塞纳河形成了两个不同的空间。

　　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我冷透的后背落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耳鬓边是李沭河湿热的唇角，暗哑低沉的声音如同魔咒般紧紧禁锢着我跳动的神经，他的双臂紧了又紧，他说：“我爱你，尤了了，你听到了没有，我爱你。”

　　我脑袋一麻，感觉心如擂鼓般‘砰砰砰’的跳着，我怎么样也不可能想到，从李沭河的嘴里竟然能说出爱字，可这个字究竟是什么含义，我全然不能领悟。他爱我？爱我什么？在我看来这未免比世界末日地球毁灭来得更为荒谬。

　　他的重量几乎全都压在我的肩膀上，像是要把我压入他的胸膛一般，他的心跳是那么的强壮而有力，不用看他的表情，就能知道他现在说话那斩钉截铁的模样。

　　我缓缓回过头，他干燥且有一丝丝温度的嘴唇滑过我的耳朵我的脸颊，肌肤的相触，不禁令我战栗。他一向沉稳但又如黑洞般的眸子深深的将我看着，眼中闪现的那种光如同真的将感情倾注在我身上般，有些许期待又有些许胆颤。

　　他扯了扯嘴角：“尤了了，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竟然会紧张。你真是……”话未说完，便将下巴轻轻地垫在我的肩膀上。

　　真是什么？我在他怀中转了一个身，想把他推到安全距离范围之内。他没那么好心的乖乖放手，仍将我钳制在他胸前。我无奈垂下手臂，眼对着他的眼，说：“李沭河，你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讶异的时候眼角总是微微上扬，轻锁着眉头。现在他就是这么一副模样的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又有些无可奈何的说：“这几年我一直以为是我变化的太成功，没想到，你竟然完全不记得我。”

　　他单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叹了一口气。

　　这种口气熟悉的实在让我难以将他与那个一夜情兽画作等号，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回答他。我想了又想，老实说，我只能很模糊的记起在我身上的男人有着桀骜不驯犹如北极星般闪耀的眼神，以及……湿漉漉的长发。其他的，除了一抹淡淡的香，便什么都记不起了，就连怎么搭讪，怎么走出酒吧，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摇了摇头，说道：“完全不记得。”

　　他神色竟带上了抹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松了松手臂，放松的将长臂搭在我的腰间。我就势抽了抽身子，他不满的‘嗯’了一声，又将手臂紧了起来。我心中惴惴，毕竟我现在是夏宋的女人。

　　我试探着说：“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回忆？”

　　李沭河瞟了我一眼，道：“没这个必要。”

　　他望着我继续说：“我注意到你的时候，你早已将Sarah弄得半死不活，最后胆汁上涌狂吐不止。Sarah你总还记得？”

　　我点点头说：“这倒记得，她是我大二同班，我只记得她喝的跑去厕所吐。”

　　他说：“就是那时候，我过去找你搭讪。我就想这个女人挺有意思，很少能将那个飞扬跋扈的夜店女王弄得那么狼狈。”

　　我干笑数声，觉很不可思议：“你还去搭讪我？”

　　他温柔的笑笑：“这又怎么了？只是好奇你这么卖命的整夜灌酒。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倒是明白一二分。”

　　按照现在的程度，何止一二分！

　　他看我半晌没有接话，便接着说：“我走过去时，你半支着脑袋，嘴里小声的嘟囔着什么，我听不清。和你说话，你也没什么反应。我看sarah一直没回来，就想陪你等等她，毕竟你神志不清而且又是一个单身女生，这么晚会有危险。”

　　我满脸黑线，说到怕危险，就好像我当初是以完璧之身回到家似的。

　　李沭河没有看到我脸色不对，而是眼焦眺到了远处，眉眼带笑的说：“等了很久，才知道sarah应该已经被人带走了。你这时候早已趴在桌子不省人事，也可以这么说，是睡的好像死猪。加上你是生面孔，也没人知道你是谁，我既然过来了就没有把你一个人丢在酒吧的道理。所以……我便勉为其难把你带到我家。”

　　李老师你这是使情节更加复杂化的意气用事啊！我张了张嘴，想要道什么，但嘴边的话还是没道出口。

　　他神情一肃：“可是我没想到把你带到我家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说：“到你家，然后呢？”

　　他皮笑肉不笑的说：“然后，你就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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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哭笑不得地说：“李老师，你还是这么幽默。”

　　李沭河这时候放开了我，反手牵住我的手往车里走。我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任由他牵着。

　　回到车上，翻出手机，未接电话有二十多个，署名全部都是夏宋。我的心霎时就揪了起来，连忙回播过去。李沭河坐在驾驶位，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冷眼看着我在一旁手忙脚乱，不置一词。

　　我拿着手机听了很久，直到它冷冰冰的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未能接通’，我才放下手机，紧张的看着前面的玻璃窗。

　　夏宋，你现在在哪里？

　　会不会在很着急的找我，就像是我快失去你时，那么绝望的找你？

　　好像就在那么一刹那我的勇气又全都回到了体内，他的眼神他的面庞他焦急的样子就这么样的浮现在我面前，我呼了口气，尤了了啊尤了了，你究竟在怕什么？和他之间的沟壑算什么，总有一天能够填平，总有一天他的父母会接受我，而且总有一天我们之间不会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只不过现在，我们需要等。

　　需要充满信心地等一个可以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

　　我们还没怎么真正在一起，怎么能够轻易动摇？

　　就像是姚言说过的，女人的心变幻莫测的就犹如夏季骤变的天气，前一秒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可能下一秒便是雷霆万轰滂沱大雨。但是对一个人的爱，深到心里沉到骨子了，即使它让你疼让你受委屈，让你辗转反侧几欲退出，可最终的最终你还是会选择和他在一起。没有什么原因，只因为命中注定。

　　而夏宋就应该是命中注定，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我遇到他，在他已经走向成熟的时候，我又遇到他。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给我们一次一生幸福的机会。错过了，可能就是真的错过了。

　　可是，我不允许错过。

　　李沭河倾身，微微靠近，斜着嘴角说：“了了，你就是那么容易动心。”

　　我想了想，说：“可能这并不是我容易动心，而是我的心已经给了夏宋。尽管我有着彷徨有着冲动，但不管怎么样，他就在这儿。”我看着李沭河指了指心口，“他就在这里抹都抹不去。”我继续说道：“至于你我之间，那件事过去这么久，彼此也没必要如此耿耿于怀。你仍旧是我的好老师，甚至如果你愿意，你仍旧是我的好朋友。我已经有夏宋了，真的没有多余的位置给另一个人了。”

　　他怔忡的听完我说的话，自嘲的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了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走吧，我送你回家。”

　　李沭河发动车子，专心的看着前方，一路无言。

　　而我坐在一旁手捧着手机忙着心乱如麻的胡思乱想，竟没注意到车子行到一半，窗外飘起的毛毛细雨。

　　地面被雨水冲刷的湿润润的，反着街边路灯幽黄的光。

　　车子一个急刹，刺眼的车前灯打在不远处一个人的身上，拢出一圈朦胧的光。

　　他湿透的额发软塌塌的贴在头皮上，双鬓间的水珠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好像滴在我的心上。未等我解开安全带，他便赤红着双眼疾奔过来，一向温润的眸子此时像是染了火，他的外套掷在地上，身上薄薄的白衬衫早已经湿的透透的。他猛地拉开车门，抿着唇，大力的将我拉出来，半拥在怀里。

　　夏宋冰凉的身体贴着我，我不禁凉的一哆嗦。他手掌用力的握着我的胳膊，□□的疼痛让我惊恐得看着他。他灼热的呼吸抚在我的脸上，胸膛微微起伏，好像隐忍着巨大的怒气。他俯下身子，几乎是恶狠狠的盯着李沭河，半晌吐出几个字：“谢谢你李叔，送我女朋友回家。”说完，他便大力的关上车门，握着我的胳膊几乎是拖拽般将我拉入小区大门。

　　我声音打着颤，问道：“夏宋，你喝酒了？”

　　他并未回答，只是一味的拽着我向前走。

　　还未走到楼道口，我就听到身后响起了关车门的声音，我扭过头，正迎着李沭河沉沉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