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天麟》此在

4、人间炼狱

　　仲夏夜晚的天气，虽没有了白天的炎热，却仍是让人有些透不过气。好在，还有个月亮清清冷冷的照着人间。白色的月光穿过陈旧的木窗，冰凉的射在白纱笼罩的陋床上。远处飘来欢庆的乐曲，隐隐约约的，终不及，窗外人的声音。
　　“你今天去看了吗？”像是宫女纤燕的声音。
　　“哪敢光明正大的去啊，不过躲在后面看了一眼。好大的排场。”另一个，应该是仙玉。听起来，她们甚是兴奋。
　　“就是啊。比前几位公主成亲的排场还要大呢！皇上真是疼爱圣懿公主。”羡慕的声音从纤燕的口中发出。
　　“谁说不是。同样是公主，圣懿公主却是那样的受宠。连带身边的太监宫女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像我们这样，不知甚么时候出头啊。”仙玉叹息着。
　　“嘘，小心她听见。”纤燕指指房门。
　　“不怕，她已经睡了。”仙玉让她放心。稍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皇上还真是有些不公平，都是自己的女儿。”
　　“你可别这么说。人家圣懿公主可是天下第一大美人，不宠她宠谁。”
　　“也是。莫怪皇上疼她，圣懿公主真是世间少见，才十二岁，就那么美，将来，还不得倾国倾城啊。”
　　“说的是。”
　　圣懿公主永慈，她的五皇姐，只比她大一岁，却得到天下的宠爱。今天，该是她十二岁的生日，父皇竟倾尽天下财富为她庆生。她的出生，父皇该是多么欣喜。不该乱想，漏听了几句。
　　“不光是这样，皇上一高兴就封了三皇子为太子呢。你说，这不就是看在圣懿公主的份上嘛！”纤燕的话如钟声般一字一句敲入永恩的心中。
　　永泓，要怎么办？他，不是太子。
　　“那算什么。皇上还挑了一批年轻的宫女送给皇子们呢？听说新进的莲珂就跟了太子。好羡慕她，能跟太子呢。”仙玉几乎是嫉妒的，却惹来纤燕的笑。
　　“太子有什么好！我还是羡慕霄语，能跟四皇子呢？四皇子，可是皇子中长得最好的，又那么知道情趣。”纤燕的脸庞已经红了。
　　她已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了。这些话已经超出她的接受范围。此时的她，满脑子想的，只有她的皇兄，永泓。

　　窗外的月亮还是那样照着，只是已没有了人声。寂静，无比的静。只有更鼓刚刚敲过了三声。她，就是这样坐着，抱着十一岁的自己，一动不动。脑中闪现过永泓的无数举动，可每一个举动都让她胆战心惊。他是恨的，他恨的。他的恨意，她一直是知道的。只是，他还在等待的，等待的是那个所有人眼中的太子位。现在，等待的，却是别人的。他，会做什么？弑父？杀兄？不要，不要。那每一个举动，都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
　　“吱”，声音来自厚重的木门，在这样深寂的夜，听起来有些诡异。
　　她抬眼。
　　他站在那儿，借着月光，一身的青衫发出异样的光。长发已乱，只有那缎带还在胡乱的飘着。眼神有些疲惫，嘴角却挂着笑，但那笑，却是阴郁的，甚至有些嗜血的。她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邪恶的鬼魅。
　　她又用那种眼神看他，好像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她，永远是高傲的神，而他，却只是被她束缚的魔。他恨那种眼神。好恨，好恨。
　　随着他的走近，浓重的酒气益加刺鼻。他，一定喝了很多吧。连忙别开脸，从未饮酒的她，对这样的气味甚不能接受。
　　他走近她，她却别开脸，她那么厌恶他吗？心，竟没来由的痛了下。
　　“皇兄深夜到访，不知何事。”皇室规矩，皇子公主，虽为兄弟姐妹，但男女有别，不能同居于室，何况这深更半夜。她没看他，只是客气的问话。
　　“你，很讨厌我身上的味道吗？” 他笑的低沉而无力。
　　“皇兄，啊……”没有任何预兆的，他突然将她搂在怀里，按着她的头死死地压在他的胸口，不让她有任何的逃离。
　　她片刻的惊讶，嗅到的却是更加浓重酒气，混合着汗味和腻腻的脂粉气。
　　“皇上选了一批年轻的宫女送给皇子们。”“我还是羡慕霄语，能跟四皇子呢？”“四皇子是皇子中长得最好的……”
　　宫女的只言片语不知为什么闪过她的耳畔。她讨厌他的味道，让她想吐的味道。她用力推他，用力打他，却不能大声责骂，因为她不能吵到外面的宫女。
　　“没用的，永恩。”他的声音徘徊在她的耳边，轻柔得让她全身的每个汗毛都竖了起来。从小，就是这样，她痛苦的，便是他快乐的。
　　“你嫌我脏吗？永恩。”他感到她的惊恐，却将她抱得更紧，好像一松手，便飞了般的。
　　“皇兄，你醉了。”十一岁的她，自是不明白那书中云雨，只是被他这样抱着，却是十分的不适。小小的手抵着他的胸口，尽管无济于事，却还是希望能有一丝丝的缝隙。
　　他，不容她抗拒的。猛地将她推倒在她的简陋的木床上，她闭起眼，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
　　他没有对她怎样，只是将头枕在她的胸口，闭起眼，静静地听着她的心跳。
　　永恩，你可知道，我刚才经历的是何等的场面，他们，是那样的凶残，而我，却只能违心的表现。我，已有些累了。
　　她睁开眼，夜依旧那样沉寂，只有他匀称的呼吸声。原来，他是那样的苦。原来，这无边的炼狱不是只有她在受着煎熬。原来，这炼狱的魔鬼也只是其中的受难人。看着胸前的他，心中甚是不忍，不忍他这般压抑，这般辛苦。
　　轻轻的，抚着他的发，仿佛此刻的只是个受伤的孩子。
　　皇兄，永恩会帮你，会帮你。
　　夜，渐渐的淡了。不远的东方缓缓射来一道红光，小心的爬上那一大一小的身子，仿佛要扫去所有的阴霾。
　　天，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