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天麟》此在

3、师生情深

　　春天的清晨，朦胧而多情的，阳光总是小心地抚着刚刚醒来的鲜嫩和青翠，生怕惊扰了那份柔美和静谧。推开窗，深深呼吸，竟有一股清香之气，顿时来了精神。手扶木窗，看着窗外的天地，心却不知去往何方。
　　“又偷懒了？”话语虽是责备，语气却是十足的宠溺。
　　“师傅！”她闻声回头，却没有离开手扶的窗子。
　　“微臣给公主请安。”他，还是往常一样的微微作揖，却不等她叫起便自行坐在屋中间的红木桌旁。然后，微笑的看着她，依旧等着她自己过来，开始今天的功课。
　　她没有动，又望向窗外，仿佛外面才是她的世界。
　　他，没有再叫她，还是像平常一样的品着桌上的茶。习惯了。每天清晨，他的小学生总是呆呆的望着窗外，那样的执著，那样恋恋不舍，弄得他都不忍心打扰。
　　“师傅。”她望着窗外，问道。
　　“嗯？”
　　“外面是什么样？”
　　“外面，”他看着她的背影。清晨的阳光，透过陈旧的木床，照在她的身上形成特殊的光晕，光亮亮，金灿灿的。“外面有很多人，很多车，很多事，很热闹，也很乱。”他知道，这样的说辞自然满足不了她的好奇心。
　　“那很好啊，”她，出乎意料的没有追问，“很好，很热闹呢。”
　　“公主想出宫？”
　　“宫外很好玩，不是吗？”
　　“宫外也有贫穷，饥饿，欺骗和罪恶。”他说得很自然。
　　“可是，很热闹。”她的声音很小，只是给自己听的。
　　“为什么我不能和皇兄、皇姐们一起去书院？”
　　“这样学，不好吗？”他闻言，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为什么是你教我？”她忽然转身，看着他，眼中竟有些帝王的威仪。
　　他莞尔，没有立即回答。他的小学生总是语出惊人。即为皇子，也是不敢这样跟师傅说话的。而她，云海皇朝的天麟公主永恩，却如帝王般，对他这个师傅问语。是他教的成功，还是她本身如此？他笑着。
　　还记得，初相见。
　　那是四年前吧。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十六岁的少年，那样的骄傲，那样的得意，面对许多几十岁的学者，都可以从容应对。于是，他便成了那一年的状元。状元啊，多少人考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而他只有十六岁，却得到了这样的殊荣。那时，他好得意，仿佛天下人都尽在脚底，因为，水易这个名字便刻在了云海皇朝的历史上。然而，出乎意料的。皇帝没有给他官职，却安排他教授公主的功课。公主，一个四岁的公主。他记得，也是这样的早晨，他奉旨来教她。她也是这样手扶着窗子，看着窗外，全身被光晕包围，那一刻，他以为见到了天使，那么恬静，那么自然。
　　“你就是师傅？”她转身，小小的身子站在窗边的椅子上，质问着他。
　　而他，却笑了。后来，她告诉他，如果当时他吓得跪下，那她会将他赶出去。因为他笑了，便成了她的师傅，教了她四载。
　　“为什么是你教我？”她又一次问出口，唤回了他的回忆。
　　“因为，只有我配教你。”话虽有些玩笑的味道，但其中包含着的是两人间的默契。
　　她展开笑颜。每当她笑时，师傅总是这样看她，有爱护，有宠溺，还有骄傲，还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你已经耽误了一个时辰的上课时间，应该怎么罚？”他收敛了目光，用有些严厉的语气道。
　　她，顺手关了窗，慢慢从椅子上下来。默默走到他的面前，伸出左手。
　　“请师傅责罚。”
　　他看着那小小的手，白皙而柔嫩，有些不忍。不经意间，瞥见她露出的一小截前臂。震惊，痛心。慌忙抓住那手。
　　“师傅？”不顾她的挣扎，稍稍掀起她的衣袖，几道紫色的伤痕映入他的眼帘。
　　“他打的，是吗？”他的声音有些怒意。
　　她却是习以为常的神情。
　　“你，还是那么维护他。”他无奈的笑了。
　　“你答应过的，不告诉任何人。”她没有乞求，只有十足的命令。她，知道他关心她，从四年前的第一眼，她就知道。水易，这个俊秀的浊世佳公子，本应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材，不知为什么会教她这个落魄的公主。是父皇的安排吗？可是，父皇那样恨她，怎会安排这样的师傅教她读书，教她做人，教她看清世道人心。
　　“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为何这样待你？”他轻轻的给她敷药，疼痛还是拉回了她的思绪。
　　“所以，我才是他唯一可以发泄的人。”她笑，眼中却是不忍，对那个让她身处炼狱的皇兄的不忍。
　　“功课完成了吗？”他边敷药，边转入正题。
　　“我已经背完了《春秋左传》。”《春秋左传》，哪有一个八岁的孩子便学这样的军事著作，而且，还是公主。而他的学生，确实让他倍感自豪。
　　“好，今天师傅给你放假，可好？”他的学生需要休息。
　　“我想放纸鸢。”她的眼中放出奕奕神采。
　　他点头微笑。即使再深沉的心神，她终究还是个八岁的孩子。看着她蹦跳着跑出房门，他的心也跟着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