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一碗面》小酌一口

55、五十四

　　齐尔的事业运有如神助一般“蹭蹭蹭”地往上窜，所以很幸运地获得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假期。相反的，鬼飞的事业运却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遏制着，有些遇到瓶颈的感觉，上头不得不安排他们到各个城市巡回演出，不断做宣传，不断上节目……

　　于是，齐尔一个人闲在家里，除了拨弄一下吉他或者小心翼翼地敲敲鬼飞的鼓就无事可干了。

　　翻开鬼飞那本有些岁月的相册，那是他少年时的照片，旁边是一个成熟却难掩帅气的男人和一个温婉美丽的年轻女子。

　　鬼飞有着和男人一样完美的脸型，一样笔挺的鼻梁，一样深邃的眼睛。可同样吸引人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男人的眼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赞扬，而鬼飞的眼神却让人忍不住想从中读出点什么。

　　这本相册里，男人的身影很少，大部分都是鬼飞和那个女人的，而每一张没有男人在场的照片里，鬼飞的神情都有种难以察觉的落寞……

　　曾经，鬼飞的相册像是不可触碰的秘密，让齐尔望而却步，而现在，他的东西就像自己的一样。鬼飞并没有明确地告诉齐尔，我的东西你都可以动，但齐尔就是有一种感觉，一种自己已经完全进入鬼飞的世界并且有权支配这个世界的感觉。

　　合上相册，齐尔决定去看看鬼飞的母亲，因为工作的原因，两人都有好长时间没去看她了。

　　到了鬼飞妈妈家楼下的时候，从电梯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不再年轻，但背依然挺得笔直，有种迷人的成熟魅力。

　　齐尔觉得有些眼熟，却也没多想，直接上了楼去。

　　只轻轻敲了敲，门马上就开了，鬼飞的母亲一脸期待地看向来人，看到齐尔后却忽然笑了笑，“是你啊，快进来。”

　　“阿鬼他……”齐尔想解释，却被他妈打断。

　　“我知道他很忙，没事的，看见你也一样。”

　　齐尔笑了笑，瞥见了她手中的菜，道：“阿姨在择菜么？我跟你一起吧。”

　　“呵呵，好。”她一笑，眼角浅浅的鱼尾纹便清晰起来。

　　看着这孩子就像看着自己儿子一样，只是他比鬼飞要温顺得多。

　　齐尔因为常给鬼飞做饭，择起菜来有模有样的，频率和他妈妈几乎一样，两人动作十分和谐。

　　“鬼飞真是好福气，能遇见你。”

　　“啊？”齐尔以为她在自言自语。

　　“小齐啊……你知道鬼飞遇见你之后变化多大吗？”

　　“呃，哈哈哈……”齐尔抓了抓头，“慢慢成熟了嘛，自然会变化的。”

　　“我真的打从心里感谢你，是你让他的人生改变的……我想，他一定也跟我是一样的心情，只是没对你说。”

　　“阿姨您真、真的言重了，我哪有那么神、神奇的功效？”齐尔开始语无伦次。

　　鬼飞妈妈择了择菜，眼神飘渺：“你知道，那个人离开他们乐队后，阿飞整个人就像死了一样，对什么都不在意了，我担心得要命，可又没有一点办法。后来他结识了很多酒肉朋友，可内心却更空虚，总觉得他想要毁灭自己。”

　　“可是你出现之后，他开始好好生活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齐尔，说：“不知道阿飞跟你说过没有，他是我偷偷生下来的，没名没分，他爸爸……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可他小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他爸爸只是很忙而已。虽然他爸爸会抽时间来看他，可是作为一个母亲，我欠他的是怎么也补偿不了的，”

　　关于鬼飞的身世，齐尔模模糊糊知道一些，但从他妈妈口中说出来，感觉完全不同。比起鬼飞假装云淡风轻地提起“那个男人”却难掩谴责之意，他妈对他爸显然没有一点埋怨的意思。

　　“阿鬼从来不觉得你欠了他什么。”齐尔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我知道，他不恨我，只恨他爸爸。”

　　“他恨的是你为他爸爸付出太多，而他却没能给你幸福。”

　　鬼飞妈妈怔怔地看了齐尔许久，显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了解自己儿子，真是让人欣慰。

　　晚饭后，齐尔又帮着她收拾了桌椅，洗了碗筷。

　　“工作累吗？”

　　“不累，阿鬼才叫累。”

　　“我老了，看你们年轻人辛苦工作，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干心疼。”

　　“阿姨哪里话，您还年轻得很。而且，看着您觉得很亲切，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是自己亲妈一样。”

　　女人笑了笑，眼角满是慈爱，“那你以后就叫我妈吧。”

　　齐尔马上涨红了脸，“我不、不是那个意思……”

　　“哦？你想的是哪个意思？”女人低垂眉目，却仍掩不住笑意，“我的意思是你父母也不在，把我当亲妈也无妨啊。”

　　“……”齐尔脸更红了，“原、原来是这样……”

　　“怎么，你不愿意吗？”

　　齐尔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当然愿意！”

　　“那就叫一声妈吧。”

　　“可是鬼飞不在……这样好吗？”

　　“也是。”她假作思索的样子，“见家长都得两个人一起，认妈怎么能只有一个人在呢？”

　　“我，我不是那意思……”齐尔完全没看出她的戏谑意思。

　　“好了，不逗你了，真是傻得可爱。”

　　“……”齐尔没想到她竟也会开玩笑，“您果然是阿鬼的亲妈。”

　　两人一同笑起来，一起将碗筷放进壁橱，俨然已是一家人。

　　“我一个人在家，你带这么多水果，我怎么吃得完？”鬼飞妈妈把洗好的水果摆上茶几。

　　“慢慢吃，反正有冰箱。”

　　“对了，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阿姨客气了，您尽管说就是。”

　　“阿飞他爸今年想过来一起过个年，可是你知道他的脾气，一定不会愿意的，我想请你帮忙劝劝。”

　　“他们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能劝好。我会跟他提也会尽量劝劝他，但是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他，您也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改变决定的人。”

　　鬼飞妈妈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又何尝不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性呢，只是，造成今天这局面是当年自己一厢情愿的决定，并不能怪他爸爸，她甚至知道那男人婚后对她和鬼飞的爱丝毫未变，可这孩子却始终不能解开这个心结接受他爸。

　　看着阿姨皱起的秀眉，齐尔试着转移话题。

　　“对了，今晚有阿鬼深圳演出的直播，八点开始。这次演出成功的话，他就能度过瓶颈期了。”

　　果然，很久没见自己儿子的她有些惊喜，忙看了看表并打开电视，“还差五分钟。”

　　不止她激动，坐在沙发上的齐尔一颗心已经快跳到电视机里去了。

　　看见浮生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鬼飞妈妈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齐尔盯着屏幕，却紧咬住牙关，眼泪这东西是很有感染力的，尤其在心情相似的时候……

　　舞台呈现出的是现代金属质感，音乐响起时，齐尔的心便情不自禁地跳跃起来，而鬼飞的鼓点响起的时候，齐尔感觉到自己的心随着他的节奏有力地搏击着。

　　仅仅一个开场，观众已经不能自已，整个舞台都沸腾了起来。主持人做了一分钟“请安静下来”的手势才开始讲话，“看到大家高涨的情绪就知道台上的乐队是——”

　　话筒朝向观众席，歌迷们齐声大喊：“浮生！”

　　“没错，就是浮生！今天浮生带来了他们的最新歌曲——戒烟，词曲都是队长鬼飞制作，今天在这里是全国首播……”

　　话还没说完，台下一阵欢呼，压过了主持人的声音。

　　“等等，等等，表演之前，鬼飞有话要说。”

　　主持人不停地挥手，台下歌迷依然难以抑制雀跃的心情。这时鬼飞站了起来，大家看到这一举动，本能地愣了一下，哄闹声小了许多，等鬼飞走到主持人跟前，大家已经渐渐静了下来。

　　鬼飞竖起食指放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全场蓦地鸦雀无声，主持人不由瞪大了眼。

　　“我知道你会在电视前，即使现在不在，也一定会看重播。你知道的事我就不说了，说一件你不知道的……我真的戒烟了。”说完勾起唇角对着镜头淡淡地笑。

　　齐尔觉得鬼飞一定透过镜头看到他了，一定是的，不然不会露出那么温柔的眼神。齐尔回了一个笑容，带着满腔的想念，他相信他一定也会看到的。

　　在大家怔愣的时候，鬼飞已经回到架子鼓前。

　　比之前要舒缓得多的音乐，但却也比之前倾注了更多的情感。虽然这并不是鬼飞拿手的类型，但这首歌一演奏出来便攫住所有人的心了，仿佛融入了一个动人的故事中。

　　歌迷随着节奏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感受着歌曲里的情意，听着听着竟有些想落泪，并不是悲伤地落泪，而是有种难以名状的感动。

　　就在快到歌曲高|潮部分的时候，那揪住人心脏的鼓点忽然静止了，齐尔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目光立刻聚焦在那人身上。只见平时自信淡定的他此时正低垂着头，手有些无力地搭在鼓的边缘，模样看起来竟有些不知所措。

　　齐尔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阿鬼怎么了？”

　　鬼飞妈妈手有些颤抖地抬起，捂住了嘴，声音微弱地从指缝中漏出来，“天哪……”

　　乐队的其他人发现了鬼飞的异常，受他的影响大家都有些分心，本以为鬼飞只是节奏错了很快就会自己调整过来，没想到他居然完全停下来不动了。

　　谁也猜不透身为队长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是不小心失误了，以他的镇定足以掩饰过去，可他现在的状态简直无异于自暴自弃。

　　齐尔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台下观众开始议论纷纷，台上的人却不能停下，只能硬着头皮表演完，寄希望于大家没有察觉，可是乐队中最受关注的鬼飞怎么可能会被忽略？

　　阿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得去找他。”齐尔愁眉紧锁，语气却坚定。

　　鬼飞妈妈神情痛苦，似乎快要落泪，她看向齐尔，竟似有些绝望一般地说，“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