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一碗面》小酌一口

50、四十九

　　齐尔一连加了五天班，把下个星期的工作都赶着提前完成了。因为他下下周要考试，想请假回学校两星期。

　　走到安顺办公室前，发现门没锁，从狭小的门缝里看进去，安顺正背对着门坐在软皮靠椅上打电话。

　　正欲敲门，忽然记起安顺再三强调过，齐尔，你进我办公室不需要敲门，敲门就太见外了。齐尔便直接推开了门，可推开之后，却又犹豫了……

　　“现在显然还不行。”安顺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安抚情人，“你没听过‘站得越高，摔得越惨’这句话吗？”

　　对方有些低落的声音隐约传来，齐尔听不出音调，但那种适中的语速有点熟悉。

　　“至少还等一年吧，要达到你要的效果，就必须有足够的耐心，这一点你可比谁都清楚的，怎么就沉不住气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我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了？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齐尔举棋不定地立着。

　　“耐着性子等我消息吧，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我办到的那一天就是你欠我后半生的那一天。”

　　“呵呵……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听到这里，齐尔意识到安顺要挂电话，才终于决定离开，可是才一转身，身后就传来安顺温和的声音。

　　“齐尔？”

　　齐尔轻叹一口气，做人不够果断还是不好。无奈转身，却对上安顺那一脸阳光的笑，和齐尔刚认识他时一样亲切。

　　齐尔傻笑两声，说：“跟女朋友打电话呢？”

　　安顺只笑了笑，说：“齐尔，我给你讲个故事。”

　　“嗯。”

　　有两个人从小就认识，是很默契的朋友，不需要多说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A喜欢B，很喜欢，他毫不掩饰地告诉了B，B说我们太小了。A很开心，因为“太小了”比“我不喜欢你”要好。于是等两人大了一点，A又跟B说了一次，B说我们是同性，A说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性别，B说可我不喜欢你的性别……半年后，B跟A说，我喜欢上你的性别了，A还没来得及高兴，B却说，但我喜欢上的不是你。

　　“那A岂不是很伤心？”齐尔说。

　　“不，A很高兴。”

　　“什么？”齐尔睁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A说你已经接受我的性别了，离接受我这个人也不远了。”

　　齐尔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自己够阿Q精神了，没想到居然输给这个人了。他觉得有些好笑，却又笑不出来，“那B怎么说呢？”

　　“B说这辈子我先喜欢这个了，你要等也得下辈子了。”

　　B真狠心，齐尔想，可爱情不就是这么个狠心的东西么。如果鬼飞不狠心的话，受伤的就会是齐尔。

　　“那……A后来放弃B了吗？”

　　“他们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对彼此的了解和信任是没人能取代的，没有放不放弃一说。B不会A面前掩饰自己的情感，A看得出他喜欢那人的程度，就再也没提过喜欢他的事。但凡是B的心愿，A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帮他达成，原本B是要被家里束缚的，可他把包袱扔给了A，A便极力做到最好，虽然并不是他喜欢做的事。”

　　安顺点了一支烟，继续道，“A以为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可是事情出现了转机。”

　　“什么转机？”

　　安顺的嘴角弯了起来，“B有个心愿，他说只要A能做到让他满意，他就跟A共渡后半生。”

　　齐尔终于“噗”地笑出来，“后半生？谁会只要后半生啊？”

　　“我。”

　　“嗯？”齐尔茫然地看着安顺，过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就是A？”

　　“怎么，我不像么？”安顺微笑着问。

　　“……这，这要怎么说？”齐尔抓抓头，“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想跟他过后半生呢？最年轻最旺盛的时期都过了啊”

　　安顺依然笑得很明媚，“那有什么，最后在他身边的人是我不就行了？”

　　“……”

　　齐尔有点同情他，可他没有半点伤感的意思，反而无所谓地笑笑，说：“前半生即使跟我在一起，他心里的那个人也不是我。后半生在一起的人，不管有多爱，都几乎变成亲人了，就像左手和右手。我和他的相互了解和信任也就像左手和右手了，我们的性格也适合长期在一起，都不喜欢吵架，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注定就该后半辈子在一起？”

　　“……”

　　齐尔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安顺起身走到他面前，手搭在他肩上，面带微笑地说：“为了达成他的心愿，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为了我们的后半辈子，什么我都愿意牺牲。”

　　齐尔觉得这微笑跟这话好像有点不搭，他抓了抓头，“会要牺牲什么吗？”

　　“会，每个人要达成心愿都会牺牲什么的，只不过有的人是牺牲自己，有的人是牺牲别人。”

　　“那你呢？”

　　“两者我都不介意牺牲。”

　　齐尔思绪有点乱，他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安顺，不过也不需要去了解，只需要知道他是自己学长，现在是自己老板，他一直对自己很照顾就行了。

　　齐尔甩了甩头，把自己拉回现实中来，忽然想起自己来找他的初衷了，“对了学长，我想请假回学校，下下周要考试了……”

　　安顺凝神思考了一会儿，齐尔马上补充，“下周的工作我已经加班完成了，绝对保质保量。”

　　“哦，不是不让你请，我是在想我要不要也回去一趟。”安顺将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对齐尔露出招牌笑容，“明天坐我车回学校吧，正好我也回去一趟。”

　　“嗯，好，那麻烦你了。”安顺还是这么照顾自己。

　　“你别再给我客气了啊。”安顺露出不满的表情。

　　“啊，哈哈……好好，那我先回去了。”

　　望着高兴地走出门的齐尔背影消失在门后，安顺的眼神落在烟缸里熄灭的烟头上，喃喃自语道：“为了他，牺牲一切都值得，被牺牲的来世让我一个人来还便是。”

　　由于连加五天班，齐尔已经累得半死了，回到家小睡了一会儿，便起来开始收拾行李。收到一半鬼飞回来了。

　　他笑着对鬼飞说：“今天回这么早啊？”

　　“嗯，今天事没那么多。”鬼飞边换鞋边看了齐尔一眼，“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啊？有吗？”

　　“看你收东西收得那么欢快，发生什么好事了？”

　　“我明天回学校。”

　　“……”鬼飞表情一滞，道：“要跟我分开，所以这么开心？”

　　“嗯？”齐尔停下手头动作，转头看向鬼飞，那厮正面无表情，但面无表情就是不好的表情。

　　齐尔抓抓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不是的，因为加了五天班把下周工作完成了，成功请了两个星期的假，两个星期不用工作，当然高兴了。”

　　“那要离开我，就没有一点难过吗？”

　　齐尔马上敛了无意识的笑意，换上凝重的表情，“你说呢？”

　　鬼飞瞥了他一眼，“表情上看有一点，心里就不知道了。”

　　齐尔傻笑两声，道：“你怎么这么矫情了？”

　　“……情人之间的矫情叫情调。”

　　“那不是情人呢？”

　　“那就叫装B。”

　　“哈哈哈……”齐尔乐得东倒西歪。

　　鬼飞走过去，把他拽到自己怀里，揉了揉他头发，“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忙，没时间去看你。”

　　“不用看，在学校那么安全的地方，难不成还有人打劫我啊？”齐尔故意加重打劫的音。

　　鬼飞知道他意有所指，便掐了一下他的腰，道：“下周六记得回来。”

　　“回来干嘛？”

　　“我会想你，但我没时间去看你，你回来成不？”鬼飞没好气地说。

　　齐尔想了想说：“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