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前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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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辗转数千年，我终于安顿下来。
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萨麦尔一样是魔法人。若我仍要旅行，人类的伙伴于我而言太过累赘，但是我却不想抛弃他们。
我从未忘记过十几万年前的自己，那个天真的、以为自己不过就是个普通女孩的女孩，那个明明有着常人的心智，却只能拥有婴孩的身体的女孩。
那个，被鲜血染红了的村庄。
还有我那亲爱的，萨麦尔。
我觉得前世今生真的是一个很纠结的话题，前世的我与萨麦尔相爱，诞下一女。我与那个女儿被魔女茱莉杀害，于是萨麦尔自甘堕落，只为了寻见今世的我。今世的我却动手杀了他，然后收了我女儿的转世为徒。
见证着这一切的，是ZERO和黑风。
当我拥有我的第二个徒弟之后，我决定不再旅行。和萨麦尔——我的那个小女徒萨麦尔不同，我的第二个徒弟朱丽叶并不是魔法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迷，她不同于人类，可以学习和使用魔法，但是她没有魔法人的寿命，仅仅是因为学习魔法而变得强大的精神力帮助她活得比一般人更加长久。她的身体不能承受深海的水压，不能不吃东西，不能不睡觉，不能不呼吸……她拥有的仅仅是普通的人类的身体。但是就是那样脆弱到不堪一触的人类的身体，却能使用和我一样强大的魔法。从本质上而言，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女徒的，她够聪明够勤奋，虽然较之我和萨麦尔，她似乎有些太“聪明”了。
以上是黑风的原话。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不是很喜欢朱丽叶。
ZERO更甚，只要朱丽叶在场，ZERO总是喜欢让我难堪，剑拔不出剑鞘还算是好的，没事就从我手中掉下去，朱丽叶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它会自己挣断系带去砸朱丽叶的脚……认识了朱丽叶之后我才真的认识到什么叫“水晶神剑”。
ZERO作为一个不能动不能说话的玩意，总能让我钦佩得心服口服。
总之，为了那些被我救下之后打定主意要拖家带口地跟着我的骑士面包师傅铁匠农夫渔民……还有事实上很健康但是和我相比非常“体弱多病”的朱丽叶，我决定定居。
阿尔卑斯山东部，我动用极大的法力，平地建起了一座山，不到七百米的海拔，不算高，但是山势险峻，加上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构建的城堡壁垒，若要利用它护住我身边不到一万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绰绰有余了——攻击者是魔法人或者天龙例外。
阿拉妮娅山。以我的名字，命名它。
望血台。以这个名字，命名唯一的断崖。从那里遥遥望去，可以看见已经荒废了多年了的我出生的那个村庄。
辗转折腾了三年，总算是安顿下来。那一日我独自策马（策龙？）回了村里，把萨麦尔的尸骨挖了出来。
然后扛回山上。
我的两只徒弟和黑风ZERO都对我此举表示了一下无语。
我倒是不怎么在乎，毕竟于我而言，应允萨麦尔的事情都算是完成了，我也该和他见一面了。
十几万年前的尸体只剩下快变化石的骨头渣渣，但是对于施展招魂术而言真的足够了——我有这个自信，萨麦尔在再次见到我之前，不会重入轮回。
果不其然。
“好久不见。”幻境中，绝美的少年睁开眼睛，然后冲我微笑起来。
银发黑瞳，深眼窝……他仍旧是多年前的那个模样，分毫未变，而我，却早已长大。
“好久不见。”我哼了一声，“你的遗愿我统统完成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就笑了，像恶魔，更像天使，“你一直都是这个性子，答应了的事情如果没有做到，你怎么敢来见我。”
被他说中了，我有些脸红：“要你管。”
“阿拉妮娅，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问题。”他哼笑，“你是恨我，还是爱我？”
“都有。”我回答得毫不犹豫，“我恨我认识的那个你，但是却深爱着黑风描述中的那个我幻想出来的你。”
“呵呵。”他笑了，“前世今生，你从未改变过，我的女神。”
“你——也相信神明？”我眯眼看他，“那你还杀那么多人，也不怕遭报应。”
“我杀了那么多人……”他微微叹息，“是为了寻找我的爱人。于是我遭了报应，在我寻着她的那一日，我被她，亲手诛杀。”
“……”我无言以对。
“你要听么？我和我深爱的女孩子的故事。”他问我，“多年在人间徘徊不去转生，我现在是恶鬼啊，要靠吸人生气才能存活的。我在等你，等你回来找我。现在我终于等到了，过了今晚，我就会再入轮回了，不听的话，就没机会知晓了哦，那些秘密。”
“故弄玄虚。”我笑他。
“只要有用就好。”他也笑。
“说吧。”我挽住裙摆，席地抱膝而坐。
“也不怕着凉，现在可是冬天呐，就算幻境里看不到，你也坐在雪地上呢。”他摇头失笑，轻轻抬手设下了一个保暖的结界，“你很随性，这一点和你前世很像。”
我笑笑：“萨麦尔，我发现我单恋你啊。”
“怎么说？”他挑眉。
“我喜欢的是你，而你爱的，是前世的我，虽然也是我啦，但也不是我。”我比划着，“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他点点头：“我明白。”
“说吧，你们怎么认识的？”我偏过头，准备听故事。
“为了抢黑风……”他深深吸气，“我和那个女孩，都想成为龙骑士。但是天龙并不是随处可见的……得知了黑风的存在，无数侠士剑客涌向那片特龙山谷，却被成群的龙屠杀，到最后，就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听着，不由神往。
那是少年和少女最初的相识。
我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否一见钟情，但是萨麦尔告诉我，他是。
他们争夺成为黑风伙伴的资格，最后，少女赢了，用黑风的话说，是因为她傻，龙喜欢傻瓜笨蛋，尤其是傻得可爱的笨蛋，比如前世的我。
萨麦尔是那么争强好胜的人，但那一次他输得心服口服，少女不仅征服了天龙，也征服了他。
第二次见面是二十年后，他听闻少女要去取水晶神剑，明明只为见她一面，却伪装成与她争夺的模样，引起了她的注意与不满。
这一次，是萨麦尔赢了。
被ZERO承认的是萨麦尔，他终于拥有了和她对等的身份。
他们开始将彼此视为对手，互相比拼争夺近三百年，才发现彼此间的暧昧与倾慕。
然后他们终是在一起，笑傲天下把臂同游，神仙眷侣般的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对于魔法人而言，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但是对于人类而言却完全不同，人类的生命，太过脆弱也太过短暂了。
三百年的时间，萨麦尔和阿拉妮娅确定了彼此的爱意；三百年的时间，萨麦尔身边的始终仰望着他的丽萨和阿拉妮娅身边忠诚的骑士朱利安双双老去，最终没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含恨而终。
那怨念囤积着，千万年后，酝酿出了魔女茱莉。
“那一年我们大婚，第二年，玛丽娅就出生了。”萨麦尔仰起头，笑得极为灿烂，“她是那么可爱柔软，仿佛……仿佛是一个天使，看似脆弱，但是我知道，我们的女儿，会是最坚强的孩子。我幻想着我们一起变老，幻想着我们一起看她长大……可是那些幻想都终究不过是幻想而已啊，茱莉怎么可能放过我们。阿拉妮娅产后体弱，茱莉趁我外出，潜入家中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她们。我……看见尸体的那一瞬间，我真的痛得快要死掉了，或许已经死掉了？我不知道……我杀了她。我杀了她！血债血偿，即使别人说我是魔鬼也好，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在乎我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的神态变得有些疯狂，却又忽然平静。
他对我微笑：“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你有多善良，也知道你有多无情。你善良，不会坐视任何人滥杀无辜；你无情，信奉以杀止杀。所以如果我杀人，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面前，不为别的，只为杀了我。说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也好，只要能再见到你，我死而无憾。”
“你很天真。”我摇头，有些哭笑不得，“就像个孩子，但却和我不一样，我也天真，但是不是你那种。”
“嗯……天亮了，我也该走了。”他深深吸气，“来世再见。”
“来世再见。”我微笑，起身给了他一个拥抱，“来世再见，我的爱人。”
在我的怀抱里，他的身体化作星光，一点点消失。
苍白得仿佛是瓷娃娃一边的脸庞上，露出了温暖而幸福的笑靥。
我无奈地笑，仰头看着他，拢了拢他银色的发：“来世，换我来找你吧？我要证明给你看，即使不用鲜血的羁绊，我一样能找到你！爱情是比鲜血更深的羁绊，你信不信！”
“不，我会来找你。”他也笑，“哪有让女孩子辛苦的道理？我会找到你，在你遇见麻烦的时候救你，在你没有麻烦的时候给你制造麻烦！这样你的生活才不会无趣不是吗。”
我哭笑不得。
他的身体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见。
那模糊不清的表情，却忽然变得惊恐。
小心——
已经发不出声音，我却从他唇畔读到了这样的话语。
本能地抬手，就是一个光明防护结界拢住了自己。
幻境渐渐散去，我回头，然后吃惊、或者说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萨麦尔。
守了我一整夜的、跟随了我数千年的女徒，我前世的女儿玛丽娅。
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在我面前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胸口被火焰魔法贯穿，眼见是不活了。
那样天真美好而温暖的孩子。
就这么没有了。
我疯了一样扑过去抱起她，拼命想要堵住她不断涌血的伤口，可是没用。
魔法人的身体刀枪不入，只能被大自然的力量伤害。如果受到致命的攻击，救治的不及时，就再也救不回来。
我是魔法人，可是我是战士，我和萨麦尔不同，我是用剑去救人，她是用医用药。
那一瞬间，我无比痛恨只知道依赖她而懒得看医疗魔法的自己。
她微微地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是谁——是谁！
我把手掌按在她的额头上，想要从她的记忆力找到对她做出这种事的人。我会将那人碎尸万段！一定会！
可是没有。
记忆中是一片白雾，朦胧的记忆，被这个善良的女孩修改了，她不愿意我成为复仇者，她不愿我手上沾染不正义的鲜血。
“给我看！”我命令道，泪水夺眶而出，我刚刚送走了一个萨麦尔，我不想又无缘无故地失去另一个！“给我看！萨麦尔！这是你的老师的命令！给我看你真实的记忆！”
她摇头，然后微笑起来，嘴唇蠕动，在临死前，留下一句无声的呢喃。
——要幸福。
然后女孩闭上眼，歪倒在了我怀里。
混蛋！
混蛋混蛋混蛋！
你们都不在了，要我怎么幸福！
怪不得萨麦尔是堕落天使的名字！
两个叫萨麦尔的，明面上都是天使，背地里都是会抛下我不管的混蛋！
我抱着小女孩的尸体，哭的声嘶力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前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