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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少将军 ...

  •   姜扶楹伸出左手,贺衡拉住她轻轻一带,裙摆在半空中如芙蓉花般短暂盛开。

      轻得过分,比刚出生的小马驹还轻。

      贺衡不由在想,他双手拉住缰绳,等人稳稳坐好,仍不嫌麻烦地多说一句:“坐稳了!”

      姜扶楹正要回他,贺衡却突然猛拉缰绳,马身一冲往前,她猝不及防身形跟着一晃,贺衡收紧双臂,完全将人困在身前。

      耳边疾风掠起,林叶也随着秋风吹响,姜扶楹觉得贺衡到底还是少年人,行事颇为幼稚,但这一路坦荡长路,竟比来时觉得轻巧宽阔多了。

      不用骑马,姜扶楹轻松而放心。

      耳边偶有促狭笑意,营帐灯火逐渐逼近,贺衡速度渐慢。

      姜扶楹睡得清浅,贺衡正思考要不要再转两圈时,怀中人若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睡着了?姜扶楹睡眼惺忪,略带困惑地抓住贺衡的手臂。

      此刻俩人的距离过于亲密,尽管姜扶楹知道这是他怕自己掉下马,但也并不应该。

      姜扶楹要下马,贺衡也不再阻拦,也跟着她一起下马,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进了营帐群。

      等到看着姜扶楹进了营帐,贺衡双手环胸,准备把马还给沈懔,还没转身,就见刚刚合上的营帐又被一只素白的手掀开。

      “进来。”

      贺衡的心也跟着那营帐一起一合,悬在空中,他立刻把马拴在一旁,跃了两步台阶,跟着姜扶楹走了进去。

      营帐内布置简陋,同他和沈懔的营帐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但烛火明亮,两瓶截然不同的伤药摆在桌上。

      云奚刚要开口同姜扶楹交代药的来源,就见一个浑身是伤,满身泥泞的少年跟在姜扶楹身后,等人停住步伐,便也跟着停住,背手而立,少年脊背宽阔,烛火幽幽,映出分外张扬的眉眼,眼角微微挑起,毫不掩饰的一点雀跃就从眉梢落下。

      姜扶楹随手拿了一瓶递给贺衡。

      贺衡看着那药瓶,认出是沈家的标识,并没去接,反而先一步在云奚备好的软垫上坐下。

      云奚出去打热水,姜扶楹在贺衡对面坐下。

      贺衡拿起桌上另一瓶伤药,打开闻了闻:“这是内宫的伤药。”

      是谁送来的不言而喻,贺衡朝她伸手,姜扶楹微微凝眉,刚想说话,贺衡便直接拉过她手臂,从腰间取出一柄极精巧的匕首,刀柄上缀着若干宝石,其中最亮眼的是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成色纯净,浑然天成。

      他小心挑开已经被炸的与血肉混在一起的碎布,注意到姜扶楹的目光,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蛮夷有句老话,说红宝石是苍天之眼,会庇佑他们躲过生死之劫。”

      姜扶楹眨了眨眼,刚到青城山时,她整日混沌,清醒时便想逃出去,但每次都没有成功,师傅知道她的心思,便罚她每日打扫藏经阁,要求必须一尘不染,不然便不许她的侍女吃饭。

      藏经阁经卷众多,却也有些旁人不知道的杂书,姜扶楹知道因为这个传说,蛮夷王室有个习俗,每有地位尊崇的王室降生,他的父亲便会为他亲上天山,取得上苍所赐的独一无二的红宝石,护佑他一生康健。

      知道他是在替她转移注意力,姜扶楹也就耐心听着。

      “齐垓之战时,蛮夷人大败,逃出百里,我乘胜追击,追到断月崖。”

      齐垓之战,蛮夷大败,故意引大宁军队至关外绝命崖的圈套,意图围剿。

      贺衡:“蛮夷人站在崖上,见将领是我,不知道在高喊些什么,只有一句,我听明白了。”

      “他说感谢上苍护佑,蛮夷人就爱信这些,出战前要求巫师祈福,上了战场还要求什么上苍庇佑。”

      “他们的小命捏在我手里,与其求得不知哪路蛇鬼牛神,倒不如求我庇佑。”

      桌上一盏烛火忽明忽暗,落进贺衡那双明亮而狡黠的眼睛里,姜扶楹看得分明,贺衡将匕首放在桌上,拿起药瓶。

      贺衡眨眨眼睛,继续说:“既然他们信鬼神,胆敢给我设伏,我就干脆直奔他们大营,挑了他们统领的头挂在我大宁的旌旗上,让他们看看,谁才是他们该信的神,谁还敢再来我大宁的疆域挑衅。”

      “这匕首便是那蛮夷统领临死前还死死抓在手里的。”

      “你看,传言就是传言,宝石不过死物,护不住他的生死。”

      齐垓之战,贺衡领一小队人马冲破绝命崖,反攻敌军大营,杀了蛮夷下一任的君主。

      蛮夷溃不成军,派人求和,西关局势安稳,而后贺家班师回朝,贺衡因此一战成名,成了云京城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

      话音刚落,贺衡已经熟练地替她包扎好手臂,他不错眼地注视着姜扶楹,眼神熠熠生光,而后反手按在剑鞘上,将匕首转了个方向,将那耀眼的红宝石往姜扶楹的方向一推,干脆利落地送出自己的战利品:“你若喜欢,就送你了!”

      这匕首对贺衡来说意义重大,姜扶楹没有收下的理由,刚想拒绝,营帐外传来提醒的声音:“小姐……”

      贺衡已经呆的太久了……

      “送你了!”不等姜扶楹回答,贺衡已经一跃而起,轻风带起帷纱,露出修长而白皙的脖颈,如同脆弱却美丽的玉器,理当束之高阁,却又怕会被轻易摔碎。

      贺衡盯着那忽然露出的一点尖尖的下颚,心底不由滋生出的那一点窥探欲,像不知哪路恶鬼缠绕耳畔循循善诱。

      但玉器高洁不染尘埃,贺衡眼底生光,依旧光明灿烂,他双手叉腰,后退两步对姜扶楹说:“可要好好保管!”,而后利落转身,阔步离开营帐。

      姜扶楹拿起匕首追出去,却在掀开营帐的刹那撞上一道高大的身影。

      “蛮夷人的匕首。”

      姜扶楹莫名心底一沉,像被人抓住什么,随之掌心微松,匕首便轻松落在谢砚手里,红宝石光芒在烛火的映射下更加耀眼,谢砚眸色微沉,语调听不出情绪。

      云奚方才,是在提醒她,谢砚来了。

      谢砚的目光从匕首上移开,落到姜扶楹手臂上,是军中惯用的包扎手法,周遭的空气凝滞,未知的波动如有实质般横亘在两人之间。

      姜扶楹眼睫微动,很快反应过来,从谢砚手里拿回匕首,反客为主:“指挥使大人有事吗?”

      她退了一步,和谢砚保持着正常距离。

      谢砚将她一气呵成的动作尽收眼底,不由微微凝眉,视线落在她掌心,沉吟未答。

      他来晚一步,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姜扶楹又问:“公主无碍了?”

      谢砚摇头。

      “太子殿下呢?”

      “已经睡下了。”不会再追究今日之事。

      姜扶楹听出谢砚的言外之意,但祁钰一向行事肆意,如何会轻易放过伤害自己在意之人的人?其中谢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姜扶楹不得而知。

      就算她问,谢砚也不会说。

      于是姜扶楹挑眉:“那指挥使大人是来抓我归案的?”

      谋害皇室,这事归殿前司管,但若谢砚真要抓她,她现在早已经被押往诏狱了,要是换了祁钰,此刻她已经身首异处。

      但姜扶楹浑然不怕,甚至有心情故意挑刺。

      营帐内暗香浮动,高高在上的指挥使大人的腰封里还藏着她的香缨。

      谢砚几乎比往常更加沉默,他一言不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一直紧盯姜扶楹那只受伤的手臂,细致包扎的痕迹,与战场上只顾止血的习惯全然不同,可见其珍视程度。

      而此刻,这只手也牢牢握着那颗灼眼的红宝石,耀眼地像在张扬宣告。

      谢砚的全副心神被迫全然被那颗红宝石攥住,仿佛依稀回到少年时,沉默望着那道鲜妍的背影渐行渐远,唯有他落了一步,终困在漫天的风雪中,再难行一步。

      谢砚曾短暂走出那场风雪,此刻又被人骤然拉回。

      五脏肺腑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拧结成一团,强烈的情绪看似完好地被掩盖在为其天生造就的躯壳下,实则横冲直撞,撞的人形魂俱灭,于是所有情绪倾泻,滋生无穷嫉恨与恶意。

      “谢砚。”

      嫉恨与恶意被强大的力量再次压制,按进无尽悬崖,一切表象仍旧完好无损。

      姜扶楹的视线依旧紧紧锁住他:“公主无碍了?”

      她恶意地再次问出这句话,毫不掩饰地不想放过谢砚任何一丝情绪外露。

      她声音轻缓,带着故意的提醒,对谢砚来说,却是终于从无尽的黑暗中窥现的一点光明。

      谢砚不容置疑地把人拉到桌前坐下,开始不合时宜地替她换药。

      姜扶楹单手撑着下颚,偏头看他,那双潋滟的眼睛此刻平静而认真。

      幽黄的灯光依旧横亘在二人之间,晕成一团温暖的光圈。

      姜扶楹眼角的笑意跟着渐矮的蜡烛一点点消散。

      二人姿态亲密,却各怀心事。

      姜扶楹知道,她与谢砚的关系越亲密,谢砚对她的事越上心,对司马彦来说,她的话,就越发可信。

      账本流露在外,谢砚立场不明,像悬在司马彦脖子上的一把刀,梁深也不敢大肆敛财,狗急要跳墙,这火要烧的越来越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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