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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难以拒绝 ...

  •   “殿下!你没事吧!”

      伴着惊呼,郑秉烛和明见三俩步跑上前,还没走近,就被还在哀鸣着的老虎吓了一跳。

      二人回了神,一左一右地想把安平公主扶起来,安平却不伸手,转头望向长枪来的方向,泪眼盈盈。

      姜扶楹没有转身,仍旧背对着身后的泱泱人群,神态自若,只在短暂思考间便可预见接下来可能要面临的情形。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冲当先锋:“来人!还不把她给我抓起来!”

      郑秉烛指着她发号施令,满山禁卫却无一人敢动。

      太子未曾发令,便没人敢轻举妄动。

      “殿下!”贺衡从远处跑来,想替她辩解,郑秉烛却抢先一步:“太子殿下!姜扶楹胆大包天!竟敢谋害公主!此人一向心肠歹毒,殿下快把她抓起来,关进诏狱!”

      铺天的火光照亮这一方天地,耳边嘲哳嘈杂,太子祁钰阔步走近。

      不过俩步,身前便被人挡住。

      ……是裴谨。

      他拱手行礼,先行请罪:“未能护住公主殿下,是微臣的错,还请殿下责罚。”

      沈俭和沈懔先后赶来,沈懔扶起沈明若,俩人看着眼下气氛,不好的预感开始蔓延。

      满云京都知道,当今的安平公主,是陛下与太子殿下最疼爱的公主。

      此刻,无论是太子殿下,亦或是安平公主中的任何一个说出半句话,都能彻底将谋害皇室的罪名彻底扣在姜扶楹身上。

      谋害皇室……轻者凌迟,重者灭门。

      祁钰一眼都没看裴谨,径直往前走去,直到最后一刻,裴谨仍旧动也没动。

      “裴侍郎……”

      人群隐隐有人像是喊了一声,是惊诧,亦是顶着惹怒太子风险的提醒,而裴谨依旧岿然不动。

      裴谨……怎么会!

      明见惊讶地瞪大双眼,她余光很快地扫过一旁的郑秉烛,清晰地看见郑秉烛手心的衣袖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她也在死死盯着裴谨的背影。

      “哥……”

      察觉身旁身影微动,沈懔张了张口,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总归,他不会拦沈俭。

      也拦不住沈俭。

      是生是死,姜扶楹从不需要旁人挡在她身前。

      她促然松开手,掌心在这夜里凉得透骨,前世,祁钰因她而死,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她不怕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只是忽然再见,总不该是这样的情形。

      姜扶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将要转身的那一刻忽然被人按住手臂。

      熟悉的温度源源不断地驱散秋夜的寒凉,姜扶楹不必转头,便知道来人。

      她听见谢砚淡漠的声音:“祁钰。”

      “陛下召见。”

      自从祁钰七岁后,谢砚再没直呼过他的名讳,更别提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沈俭和贺衡的步伐也随着祁钰停住,火光映亮祁钰如玉般的面容,漆黑的视线仍不死心般锁定在谢砚身后那道过分纤瘦的身影上。

      直觉让祁钰无法停住脚步,但谢砚也明显没有退让的意思。

      事情从此刻变得更加离奇,像点燃了他心中隐秘的一点火焰,短暂的犹豫之后,祁钰的视线终于移开,他微微仰头,看向自家舅舅向来冷硬的面容。

      祁钰轻笑一声,是从鼻腔处短促发出的一点声响。

      潮水般涌来的亲兵很快也如潮水般退了大半,这片天地不再亮如白昼。

      “谢指挥使……”地上的少女一双剪水秋瞳还带着细碎泪痕,仰着头,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二人相碰触的地方。

      谢砚松开姜扶楹,声调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我送公主殿下回去。”

      “好。”少女扬起唇角,连带着尾调上扬,她刻意没去看她,但却带着明晃晃的得意。

      于是众人看见,一向娇惯的公主殿下破天荒地听话,竟真的乖乖从地上爬起来,跟上谢砚步伐,仿佛刚刚的生死一线,只是一个小的可以忽视的插曲。

      郑秉烛和明见也只能恨恨剜了一眼姜扶楹后跟着离开。

      众人接二连三离开,贺衡忙跑到姜扶楹面前,刚想问她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就见裴谨沉着脸,拽住姜扶楹就要离开。

      他要好好问问她是不是真的胆大包天,在这种事上耍小聪明,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裴谨气势汹汹,看起来,竟然比祁钰还要生气。

      贺衡拦住人:“裴二哥,你做什么?!”

      裴谨却不松手,只深深看了一眼姜扶楹,道:“让开!”

      沈懔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他没想到才短短半日,贺衡竟会如此关心姜扶楹。

      他怀中还抱着沈明若,没法上前,一偏头,却发现自家大哥竟没动静。

      沈俭头一次,站在原地,只是静静看着他们。

      沈懔对自家大哥的脾气早就摸的滚瓜烂熟,唯有在关于姜扶楹的事情上,一次又一次地出乎他预料。

      在他印象中,沈俭并不算一个好脾气的人,每次他和沈明若犯错,都会恰好卡在沈俭生气的界限,及时乖乖认错。

      沈俭公正严明,正气凛然,绝不会在对错一事上谈什么私心。

      唯有与她有关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显露出绝无仅有的退让与宽容。

      在沈懔眼中,沈俭对她,实在过于不寻常,甚至到了一再退让底线的程度。

      起初他惊讶,到后来,已经变得习以为常,习惯到他没想到有一天,沈俭没有第一时间去管姜扶楹的事,他已经开始觉得沈俭不正常了。

      他们不正常。沈懔得出结论,到底为什么不正常?沈懔归因于他们吵的那一架。

      沈俭像看了很久,又好像转瞬即逝,在姜扶楹抬眼的那一刻,他猝然转身,离开。

      他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姜扶楹心下怅然若失,却又好像松了一口气,不知是庆幸没有真正与祁钰碰面,还是因为沈俭那道过于深沉的目光。

      周遭安静静的,贺衡与裴谨还在僵持。

      姜扶楹想甩开裴谨,裴谨却用了力气,不许她离开。

      “跟我走!”裴谨无视贺衡,执意要把人带走,察觉到手下的挣扎便立刻加重了力气。

      裴谨的手像根铁链一般死死缠绕,姜扶楹像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说出的话客套而生分:“裴侍郎。”

      她语调冷静得过分,也是在向裴谨警告:“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还请裴侍郎,自重。”

      “你什么意思?”这句话落地,裴谨像被人当头棒喝,几乎咬牙切齿地蹦出这几个字。

      自重?谁让谁自重?裴谨的眼神沉了又沉,他冷冷看着姜扶楹,手如烙铁般紧紧钳制住眼前人。

      她是不是忘了,是谁先招惹的谁?
      是她一意孤行,未曾经过他的同意就自作主张地要嫁给他。

      他都还没说什么,她竟然敢让他自重?

      裴谨冷笑一声,他不曾想到自己难得多余的好心竟然成了她现在同他叫嚣的资本。

      就像当初和离,也全是她一人做的决定。

      换作从前,裴谨会即刻转头就走,他没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一个和自己毫无干系的人身上。

      管她是生是死,管她犯下什么滔天罪行,裴谨都不会拿正眼看她。

      可是贺衡那双幽幽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那眼神激起裴谨一股无形的怒火在五脏六腑四窜。

      凭什么?凭什么一切都听她做主?凭什么他才昏迷短短几个月,再回来,她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

      难道她随心所欲就不用付出代价吗?

      裴谨气的心底冒出一股酸意,但他还没能意识到那是什么,理智就为他的疑问换了个方向,姜扶楹为什么突然对他完全换了个态度?

      为什么他平安回到京城,姜扶楹当晚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要和他和离?

      态度缘于喜恶,姜扶楹喜欢他,所以当初对他百般讨好,姜扶楹如今变了态度,是又喜欢上了谁?

      贺衡?谢砚?还是沈俭?!

      如同刹那间拨云见雾,一切的疑问迎刃而解。

      乐云楼那晚,是谢砚。

      昨晚,是沈俭。

      今晚轮到贺衡了?

      裴谨咬牙切齿,满腔愤懑,却仍不肯松手。

      所以她把他裴谨当什么?随意就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喜欢时把他的话奉若圭臬,不喜欢时就把和他有关的都弃如敝履?

      所以,姜扶楹怎么敢对他说自重?

      贺衡回京不久,听到姜扶楹的话,这才恍然将早已时过境迁的传闻与眼前二人联系起来。

      他想起那日在乐云楼。

      他恍然大悟,但从他看来,裴谨却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厌烦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

      至少这世间没有哪对恨侣即使和离后,也会顶着生死危险也要不管不顾地挡在旁人面前。

      裴谨在想什么?贺衡不明白,但他看得出,姜扶楹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有所牵扯。

      认识到这一点,贺衡原本刚刚不知为什么有些烦闷的心情忽然拨云见日,他同样不容置喙地握住姜扶楹的手臂,把她的话向裴谨重复了一遍:“裴侍郎,自重。”

      姜扶楹心烦意乱,哪里有心思去管裴谨想说什么,甩开俩人,径直离开。

      裴谨:“姜扶楹!”

      贺衡退了两步,单手拦住裴谨,再抬眼,不再是玩笑的神情,周身杀气凛然:“自重!”

      直到确定裴谨没有再追的意图,贺衡的本能仍对他暗沉又好像毫不掩饰地将不远处的身影纳入自己领地所有物的眼神感到不悦。

      于是他故意挡住他的视线,一边警告地看着他,一边后退,直到裴谨已经逐渐消失,才彻底转身追上已经远去的身影。

      贺衡追上姜扶楹,看着她手臂还在不停流血,血滴在地上,滴了一路,她却恍然未觉,他拉住她:“你受伤了!跟我去处理伤口!”

      今日的体力消耗太大,事态平息时姜扶楹才觉出乏力,但不远处天色将明,云涧和云奚应该还在等她回去。

      贺衡不依不饶,虽没拦住她,却仍握着她的手臂不放,一边跟着她走,一边耐心劝道:“这样下去,你也会失血过多的……”

      “我那里有行军时的伤药,效果很好,要不你等我,我去给你拿来!”

      “……”

      走了大半时,贺衡话没停过,姜扶楹不由在想行军打仗时,贺衡若话还这么多,到底是怎么御下的?战场时机瞬息变化,恐怕说话的功夫,时局就变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贺衡头一次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这么多。

      “再说废话,自己回去。”姜扶楹停住脚步。

      从来都是他嫌沈懔话多,最讨厌别人说废话的少将军平生头一次被人嫌弃,但还不等他反驳,便瞧见空荡荡的草地上,哪里还有红鬃烈马的踪影?!

      贺衡暗骂一声,却很快反应过来,三俩步先上了正低头吃草的周围唯一一匹马—从沈懔那抢来的马。

      “我带你回去!”贺衡一手拉住缰绳,在身前空出一人身位,神采飞扬地朝姜扶楹伸出右手。

      少年身上满是刚刚与虎搏斗时留下的血痕,与在地上翻滚时蹭到的泥混了一身,俊秀脸颊上还留有轻微爪印,但一身红衣依旧过分亮眼,哪怕再狼狈都遮不住的意气风发。

      似乎是察觉到背上人不是很熟悉,马蹄在地上磨蹭俩下,前后晃了晃,贺衡置若罔闻,一拉缰绳,马就安静下来。

      点漆般的眼睛不错眼地盯着姜扶楹,含着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许,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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