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纱情缘》唯书而已

3、第一章 谁与争锋

　　江南，一向为遣客骚人所喜爱，名人学士也多定居于江南，江南多名士是众所周知的。
　　也许是江南的风景如画让人流连忘返，也许是江南红装的万缕柔情紧紧系住了豪侠名士的心，总是想走也走不了了，谁都知道江南的美女是美丽且多情的。
　　因此，江南有着无数的名诗妙词好曲，传颂着一个又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更有着流芳千古的可悲可泣可感可叹的英豪列传。
　　春意盎然的江南，肆无忌惮的展露着它的魅力，百花争相竞放迎接着南来北往的旅人，得意的挺直着身躯显示着自己傲人的姿色，引得有人屡屡驻足而叹。
　　今年的江南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这个人的到来使得百花黯然失色，游人惊叹驻足，呆立如木，目光久久无法转移，酒楼店铺中的客人掌柜小二爷都不禁探头，争相观望这位奇特不凡的客人。
　　洁白如玉的神骏，如雪的白衫，如画似梦的容颜，出尘脱俗的气质，让江南瞬间有了一种虚幻的美感，让所有人有了一种身处异境的错觉。仿佛这不是江南而是仙界，让人不由得屏息惊叹。
　　这一骑一人在掠夺了所有人的目光之后，在江南最大的酒楼“太白楼”前悄然驻足，酒楼小二因白衣人的容颜而震撼，竟忘了上前牵马，白衣人轻拍白马任其离去，然后又在酒楼所有人的注目中径自走上二楼临窗空桌坐下，静静的等待着。
　　姜还是老的辣，“太白楼”的掌柜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经过大场面的人，最先回神环顾四周，见众小二一个个还木若呆鸡的德行，不由火从心起，上前给了最近的小二一巴掌：“愣什么愣，还不快招呼客人！”
　　挨了一巴掌的小二这才回神，全然不觉巴掌的疼痛，跌跌撞撞的朝后堂走去。
　　掌柜挥了挥打得发红的手掌，对那些还在愣神的小二吼道：“还在那里发什么愣！都想挨一巴掌是不？”
　　小二们轰的一下子全都回过神来，四散开忙碌起来，可怜还都神志不清，噼里啪啦把碗碟摔了一地，挨了掌柜一阵好凶。
　　见小二们都回了神，掌柜才整了整衣衫，亲自去招呼这位特殊的客人去了。
　　经小二们这么一闹，酒楼里的客人也都纷纷回神，像炸开锅一样，叫嚷着争论猜测那位客人的来历，整个酒楼、街道一时热闹非凡。
　　话说走上楼的掌柜，诚惶诚恐的走进白衣人的跟前，刚想开口招呼，却不禁犯了愁：这是叫公子呢？还是叫小姐呢？掌柜自认阅人无数，但这位客人当真太特别，说男像男，说女像女，反正一样是人中龙凤，只不过他并不像大清男子一般蓄有一条大辫！
　　心下一寻思，方才开口道：“公子初到小店，不知想点点儿什么菜，小店虽不才，到有几道招牌菜，还算过得去！”
　　白衣人淡然一笑，道：“那就给我上几道你们的招牌菜，再来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吧！”
　　掌柜一看见白衣人那如春水般柔和温暖的笑颜，不由一阵失魂，等清醒过来，才红着一张老脸，飞一般的走下楼去。
　　白衣人并不在意，转过头，依旧静静的注视着窗外的江南美景。
　　楼上的客人在看到白衣人时，一时窒息失神，在掌柜下楼之后，才都回过神低声议论。
　　与白衣人邻座的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眼睛瞪得和驼铃似的，其中一个身着紫衣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回过神来后，对同伴几个嚷嚷道：“乖乖，真不得了，老子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物！”
　　另一个长着两卷狮子眉的黑衣大汉也附和道：“就是！咱走江湖闯四海，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号俊人物？今儿个到江南可开了眼了。”
　　身着蓝衣面相狡诈的汉子连连摇手叹息：“可惜他是个男的，若是个女的，嘿嘿嘿．．．．．．”
　　“男的又怎样？这种相貌我都为之心动！他倘若有意谁又在乎他是男是女？”最后一个面带憨相的红衣汉子小声说道。
　　紫衣大汉也连连颔首：“嘿嘿，说真的，这位公子雌雄莫辨，也有可能真是女扮男装！”
　　“那倒是，他要真是女的，这次洛阳选美大赛的花魁非她莫属！”
　　白衣人在听到洛阳选美大赛时，目光一凝，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淡漠。
　　这时小二哥把白衣人所要的酒菜端了上来，一一摆好，连目光都不敢正视一下，就跑下楼去了。
　　白衣人拎起酒壶，优雅的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放到嘴边细细品味，不错，三十年的女儿红，味道色泽都是女儿红中的极品，看来这回“太白楼”的掌柜为了招待这位特别的客人连压箱底的宝贝都贡出来了。
　　二楼的客人全然忘记自己桌上的酒菜，死死的盯着白衣人的一举一动。
　　只听有人低声道：“乖乖，他要是不喝酒吃菜，我还真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呢！”
　　“就是！他要是不上酒楼，咱还真认为他是神仙中人，他那股气质跟咱们简直是格格不入嘛！”另一人应道。
　　白衣人大概是被人盯惯了，一直在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的注目下，依旧神色自若的用膳。
　　在众人的猜测议论之时，一个衣着华丽，举止傲慢，管家模样的人朝白衣人走去。
　　只见他貌似恭谨的对白衣人一抱拳，用带着几分傲慢的口气道：“我家道台公子有请这位公子到席间雅座一叙。”
　　白衣人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慢慢的低品着手中美酒，把来人忽视的彻底。
　　管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口气不由得凶恶起来：“这位公子敢情外地来的，不知我家道台公子的威名，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衣人依旧无动于衷，瞥都不瞥他一眼。
　　管家的脸“轰”的铁青，怒火中烧，他冷冷的拍了一拍手，恶狠狠的道：“小子，你倒霉了！”
　　掌声一落，立刻窜出两人，这二人俱是捕快打扮，由两人高鼓的太阳穴和利刃般的目光来看，此二人定跻身于高手之列，在官府中的职位想必不低。
　　其中一个瘦骨嶙峋、尖嘴猴腮的汉子狞笑道：“好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头上长几个脑袋，竟敢视大清例律于无物；不剃发蓄辫，可惜你今日撞在我‘爪下无魂’江流水的手上，跟爷们去府衙走一趟吧！”
　　“爪下无魂”江流水这一名号刚一亮出，酒楼上的人除白衣人外俱是一震，不由得都向江流水的手看去。
　　由“爪下无魂”的名号可知江流水的手上功夫了得，果真不假，只见此人手指似鹰爪般尖利，手掌却似熊掌般宽厚，掌心净是铁般坚硬的老茧。可能由于长期练掌上功夫，他的手指已经变得畸形，犹如螳螂的大刀，让人望之生畏，据说死在这双手下的人不计其数。
　　“爪下无魂”既然在这，另一个虎背熊腰一脸恶相，一条刀疤由左眉划至右颊的大汉自然是“一刀摄魂”寿春年。此二人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都是江南府衙的总捕头，道台大人面前的红人，六扇门中的好手。这次是受邀于道台大人的公子来“太白楼”饮酒作乐。白衣人的出现使得众人惊艳，也使得道台公子心痒难耐，但拉不下脸面亲自去请，又怕管家出面又请不来，故才唆使江寿二人去接应。
　　这二人的出现，并没有使白衣人害怕，依旧外甥提灯笼——照旧（舅）品尝着自己的酒菜。那份从容不迫的的气概，潇洒自如的神态，看的众人暗暗心折。要知大清律例明文规定：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在大清男子前半边脑袋都光溜溜的情况下，白衣人那覆盖他清秀前额的漂亮刘海就不能不引人非议了，更何况他的头发也没有梳成一条马尾大辫，只是那么自自然然的一拢服服帖帖的束在背后，任那青丝飞扬，撩人双目，惑人心境，那青丝美则美矣，可毕竟触犯了大清律例，为此众人都不由为白衣人暗暗捏一把冷汗，暗道一声可惜。
　　“爪下无魂”江流水见白衣人在自己亮出名号的情况下依旧无动于衷，不由得冷笑一声，双手向白衣人面前的桌子落下，存心给白衣人一个好看。
　　眼见满桌的酒菜就要覆于地面，那菜汁菜汤就要溅得白衣人一身一脸。
　　一道银光射向“爪下无魂”的双臂，江流水心下一惊，急忙收腕回抓，银光入手，冰冷的触觉立现，江流水翻手一看，那银光竟是一把不满盈寸的小刀，寒气逼人，刀刃已深深刺入江流水那厚厚的掌心之中。
　　江流水一见这小刀，不由骇然：“冷鬼刃！”
　　话音刚落，立刻觉得刀上的寒气已随手心窜入他的七经八脉，江流水顾不得拔出小刀，立刻盘腿坐下，运功护住心脉，防止寒气攻心。
　　“一刀摄魂”也看见了江流水手中的“冷鬼刃”，心中打了一个寒颤，目光四下游移，鼓着勇气说：“不知在座哪位是‘鬼见愁’阁下，咱兄弟二人与阁下无怨无仇，还望阁下高抬贵手，放咱兄弟一条生路。”
　　“冷鬼刃”“鬼见愁”六字一出，楼上的客人马上一阵骚动。
　　“鬼见愁”是近年来新崛起的一位年轻高手，据说他的武功高不可测，一身轻功出神入化，杀人与无形，而且嫉恶如仇，极为噬杀，手段毒辣，出道虽短，却是江湖上极令人头痛的煞星。这“冷鬼刃”正是他的独门兵器，刀取天山寒玉铸成，奇寒无比，中刀者，寒气自伤口直攻心脉，若不服下其独门解药，半盏茶的工夫便会变成一具僵尸。因其飞刀精湛，出刀必中，连鬼神也惧他三分，故被人称为“鬼见愁”。
　　“鬼见愁”名声虽震，但真正见过其真面目的却寥寥无几，想不到仅在这“太白楼”内，还用“冷鬼刃”伤了“爪下无魂”江流水。
　　“一刀摄魂”寿春年喊过之后，无人应答，眼见其兄“爪下无魂”江流水脸上寒气越来越重，马上就会寒气攻心，不由大急，嚷道：“他奶奶个熊，‘鬼见愁’名不副实，原来也只会背地里暗箭伤人！有种出来与老子一决雌雄！”
　　叫骂一阵，瞥眼一看，白衣人仍是旁若无人的静坐在那里，心下不由忐忑：莫非这小子就是“鬼见愁”，无论如何姑且试他一试。心念一定，便“嗖”的一声抽出腰间大刀，向白衣人劈去，嘴中还喝道：“老子今要拿你祭刀！”
　　说来也怪，眼见那明晃晃的大刀就要砍到白衣人那纤纤玉颈，又是一道银光闪过，众人看得分明，那把寒芒四射的“冷鬼刃”就深深地插在“一刀摄魂”寿春年的手臂上，而白衣人却连动都没有动，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仿佛发生的这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一刀摄魂”中了“冷鬼刃”之后，也和他兄弟一样立刻盘膝运功，而站在白衣人旁边的管家此刻已吓的躲在柱子后面缩成一团，白衣人在他眼中已经成为不可侵犯的神祗。
　　这时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华服公子走上前来，管家连滚带爬的迎了过去，叫道：“公子，救我！”
　　这华服公子想必就是管家所言的道台公子了，他看见坐在地上运功去寒的江寿二人，先是脸色一变，但又马上恢复过来，对白衣人一抱拳，道：“这位兄台不接受在下的邀请也就罢了，又何故伤人呢？你可知你所伤之人都是朝廷命官，论罪当斩！”
　　白衣人还是无动于衷，他那美丽的侧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是那么的平静无争，虽然冷漠但却给人一种沉静、安详之感。
　　道台公子就这样注视着白衣人的侧面，不觉间有些痴迷了，他出生于官宦世家，自幼娇生惯养，裹着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大小就与一帮世家公子游览花丛，也跟一些江湖知名人士拜师学艺，看过见过的美女、俊男不可谓不多，但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美成这个样子，兼具了天下间男子、女子之美于一身的人竟如此出尘脱俗，无怪乎让人疑之乃天界中人。
　　跟在道台公子后面的一群人可有些忍不住了，其中一个身着劲装的老者低低的咳了一声。
　　道台公子这才急忙回过神来，脸上不由一红，一时之间不由尴尬之极。
　　老者指了指坐在地上已寒气罩体，眼瞅着就要见阎王的江寿二人。
　　道台公子这才想起正事，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的故作威严的说道：“如果阁下真的是大名鼎鼎的‘鬼见愁’，还望阁下高抬贵手给在下这两位朋友解毒，要是真要闹出人命，就算阁下在怎么武功高强也是孤掌难鸣吧！”说完，还对他后面的一群人使了个眼色。
　　这群人霎时间散开，将白衣人团团围住，只要道台公子一声令下，就动手擒拿白衣人。
　　空气中的火药味愈见浓烈，几欲使人窒息。
　　恰在此时，一阵清笑传来，接着一个好听且淳厚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哈！哈！哈！不要为难这位公子了，‘鬼见愁’在这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衣英俊潇洒的青年站了起来。
　　乍见“鬼见愁”的庐山真面目，众人都有些惊讶和迷惑，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恐惧。
　　“鬼见愁”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白皙的皮肤俊美外貌，斯文有礼的举止，带电的桃花眼和嘴边的一抹邪笑更使他看上去像是一名富家浪荡公子，任谁也无法相信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鬼见愁”竟是这样一个年轻人。但江寿两人身上所中的“冷鬼刃”幽幽吞吐的彻人心骨的寒气却在提醒他们这个不争的事实。
　　道台公子的脸明显的抽搐了一下，他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意，对“鬼见愁”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阁下能先赐解药救我这两位朋友！”
　　“鬼见愁”嘴边的邪笑更深了，“这就得看这位白衣公子的意见了。”
　　道台公子一干人等转身看向白衣人，却见他把一片金叶放在桌上，缓缓的站起身，唤道：“掌柜！”
　　“太白楼”的老掌柜听到白衣人的叫唤，忙战战兢兢的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畏缩的答道：“小的在这！”
　　“洛阳选美大赛在哪举行？何日举行？”白衣人问道。
　　掌柜先是一愣，忙答道：“是．．．．．．是在洛阳李府，三日后开始。”
　　白衣人若有所思地问：“去观看的人应该很多吧？”
　　“当然，天南海北的人都会去，这可是难得的盛事！”
　　“那样他也会去吧！”白衣人自语，然后转过头对掌柜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告知，酒菜不错！”
　　掌柜受宠若惊连连作揖，口中忙道：“只要公子满意就好！”
　　白衣人正要往外走去，道台公子眼睁睁得看着白衣人同他擦身而过，那飞扬的青丝再次缭乱他的双目，但该死的，他就是无法开口阻止。
　　道台公子不阻止，可有人忍不住了，一阵清风飘过，“鬼见愁”已挡在白衣人的前面，有点发冷的笑道：“阁下当真不在乎这两条人命！”
　　白衣人停住了，看了看已经快成僵尸的江寿二人，冷淡的说：“人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人都是要死的，何必在乎早晚！”
　　“不过你们既然如此执著，就当酬谢掌柜的盛情好了！”白衣人衣袖一震，江寿二人登时从地上弹起，茫茫然站在那里，不知为何已踏进鬼门关的他们此刻竟能完好如初！
　　当众人在惊讶、骇然、困惑、不解之际，白衣人已掠过“鬼见愁”飘然走出“太白楼”，那匹白马正在酒楼门口等候着，看见白衣人走出来，欢快的清啸一声，踢动着马蹄，神俊极了。
　　白衣人骑上马，一人一骑如同来时一样，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朝洛阳奔驰而去。
　　今年的洛阳，有的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