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庭》聆疏疏

155、发热

　　“小姐，您回来啦？”

　　苏绾今日回来的晚，刚一进院门，早早回来的绿柳和竹儿就迎了上来，替苏绾掀开门帘，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屋内烧着的炭火一直没断，暖烘烘的，绿柳将苏绾的披风取下挂在架子上，又去倒了热茶过来。

　　苏绾坐在暖炕上，满身疲惫，虽极为困倦却还是打起精神问道：“二婶可歇下了？”

　　绿柳答道：“二夫人今儿忙了一日，用了晚膳早早就歇下了，不过二夫人吩咐厨房给您留了红枣莲子羹，您先歇会儿，奴婢这去给您端来。”

　　“不用端来了，我晚上吃过了，这会儿倒是不怎么饿，也吃不下。”苏绾懒洋洋道，眯着眸子打了个哈欠。

　　她今日是真的累了，和梁玟霜二人在街上走了一下午，又在夜市转了两圈，还有找茬的乐宁和曾浅浅，苏绾不仅身子疲累，就连精神也有些打蔫了。

　　“那奴婢去打些热水来，您早些洗漱也好休息。”绿柳瞧着苏绾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快速道。

　　不等苏绾点头，绿柳就一溜烟地去厨房端热水了。

　　“墨云，你也跟我跑了一天了，先去歇着吧，那几样糕点你拿一包去和她们几个分了，剩下的放桌上便是。”

　　苏绾强打着精神，先让墨云去休息，而她还要听一下绿柳和竹儿关于今日之事的回禀，才能歇息。

　　墨云依言，将今日苏绾买的东西都放在了桌上，拿了一小包枣糕，告退后回去歇着了。

　　“竹儿，于夫人可有说什么？”苏绾靠在软枕上，一只手支着下颌，上眼皮直同下眼皮打架。

　　竹儿凑上前道：“回小姐，于夫人今儿收到您送的腊八粥很是高兴，说让您明儿有空了过去同她说说话。”

　　苏绾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于夫人早就回了帖子说过，今儿腊八她忙得很，就没让苏绾去，怕没空招待，说等她闲了再叫苏绾过去闲聊。

　　不过苏绾倒是没想到，于夫人竟会腊八第二日就让她过去，这时间倒是赶得紧。

　　想着想着，苏绾的头开始一点一点的，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困意就如同蛛网一般轻柔地缠绕上了苏绾的每一根神经，带着一丝不容反抗的意味，拉着苏绾坠入了黑暗。

　　“小姐，热水来了。”绿柳端着一盆热水进屋，却见竹儿冲着自己“嘘”了一声。

　　绿柳往暖炕上一看，瞧见了已经靠着软枕陷入沉睡的苏绾。

　　微微蹙着的眉心，带着无法掩饰的倦色，睫毛在烛火的映照下投下细碎的影子，紧抿着的嘴角，透露出几分倔强，仿佛在诉说着即使在睡梦中，苏绾都在和什么人，什么事较着劲儿，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绿柳蹑手蹑脚地走到暖炕边，和竹儿一起将苏绾扶去了床上，又为她换了寝衣，净了面。

　　饶是如此，苏绾都没有惊醒，绿柳收拾好后，吹灭了烛火，轻缓地退出了房间，叮嘱竹儿守夜时多注意些，便也回去休息了。

　　苏绾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仿佛落入了那暗流涌动的潮水之中，时而沉入水底，时而又被拖拽出水面，鲜血，利刃，寒光，时不时一闪而过，后又交织成一片阴影纠缠不休。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苏绾好几次无意识地攥紧被角，不多时又缓缓松开，喉咙中也会溢出一两声模糊微弱的呓语，又快速消散在寂静的，被炭火温暖着的室内，无人发现，无人察觉。

　　翌日晨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苏绾就醒了，她艰难地睁开眼，只觉头昏脑涨，手脚无力，就连骨头缝里都泛着酸痛，寝衣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想张口唤人进来，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呛。

　　“小姐？怎么了小姐！”

　　听到声音的竹儿急匆匆地跑进来，险些碰倒屋内的梳洗架子。

　　等看见苏绾的样子，竹儿更加惊慌，只见苏绾一条手臂费力地支着上半身，虚弱地靠在床头，面色苍白，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头和鬓角还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咳……倒杯水来。”苏绾抚了抚胸口顺了口气，止住咳呛，喉间挤出的声音嘶哑枯涩，喉咙也像是被刀尖划了几下，撕裂般的痛。

　　竹儿迅速去外间倒了杯温水过来，扶起苏绾，小心地将杯子递到苏绾嘴边。

　　苏绾就着竹儿的手，小口小口地喝完了一整杯水，才觉得喉咙稍微舒服了些。

　　竹儿将空了的杯子放到一旁，又以手背贴上苏绾额头，只觉触手滚烫。

　　“小姐，您发热了，您先躺下休息休息，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苏绾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你去吧，叫绿柳进来伺候。”

　　竹儿扶着苏绾躺下，帮她掖好被角，便快步去寻绿柳和苏二夫人。

　　不过几息的功夫，绿柳就进来了，面上布满焦急之色：“小姐感觉如何？竹儿已经去寻二夫人了，大夫马上就来。”

　　“嗯……你去端些热水来，我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苏绾有气无力道。

　　绿柳知道她的意思，忙端了盆热水，拿了干净的寝衣来，伺候着苏绾换上。

　　而后将微微泛潮的褥子换了，还拿了一床新的被子来。

　　“可算没那么黏腻了。”苏绾换好衣裳，盖着清爽的被子，舒服地喟叹了一句。

　　而此时的苏府则是乱成了一锅粥。

　　竹儿慌慌张张地去寻苏二夫人，可二夫人天还未亮就和苏二老爷去了铺子上，此时府中除了苏绾，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人。

　　二夫人身边的婆子见竹儿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问了一句才知道是苏绾发热了，可主子不在，谁也不敢自作主张，但苏绾的身子又耽误不得。

　　最后还是管家苏彪拍板，让陈峰去离苏府最近的医馆请大夫，自己赶去铺子请二夫人回来一趟。

　　等二夫人面带急色，从府门口一路小跑进苏绾闺房时，大夫也正收回把脉的手，准备写药方子。

　　“绾儿，绾儿怎么了？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苏二夫人快步走到苏绾床边，瞧着自家侄女苍白的小脸，心疼得不行。

　　“夫人，贵府小姐是染了风寒，我开两副药喝下去，好生休息几日，便无大碍，不过切记，不可见风，更不可再受寒。”老大夫慢悠悠道。

　　听大夫这么说，苏二夫人才松了一口气：“可吓死我了，多谢大夫。”

　　并非苏二夫人大惊小怪，实在是方才苏彪只说了句大小姐发热了，再细问，他也说不清了，二夫人还以为是苏绾的身体出了什么大问题，吓得腿都软了。

　　幸好，只是染了风寒，不然她该怎么和大哥大嫂交代，又怎么和绾儿的祖母交代？

　　二夫人让自己的贴身婆子将大夫送出去，又给大夫塞了十两的谢银。

　　“绾儿，你可吓坏我了，这好端端的，怎么还染上风寒了呢？”

　　二夫人坐在床边，心疼地将苏绾鬓角的碎发挽至耳后。

　　“不碍事的二婶，让您担心了，想来是昨日在外边待久了，这才不小心受了寒。”

　　苏绾轻声说道，可低哑的声音听在苏二夫人耳朵里，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你这孩子，都哑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赶快躺好，大夫说了，不能凉着。”

　　苏二夫人皱着眉，一边假装埋怨，一边将苏绾放在锦被外的手塞了回去。

　　苏绾这病来势汹汹，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上一刻还和苏二夫人说着话，下一刻不知怎的就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憔悴的苏绾，苏二夫人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守着，铺子的事就让老爷自个儿多费心吧，她得瞧着苏绾把药喝了才能放心。

　　“小姐，药熬好了。”不到半个时辰，绿柳端着熬好的药汤进来，苏二夫人摇醒苏绾，让她喝了药再睡。

　　苏绾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瞧着那一大碗苦药汤子，整张脸写满了抗拒，可没办法，良药苦口，比起身子难受，苦就苦吧。

　　她捏着鼻子将药喝尽，脸皱成了核桃，忽地口中苦涩被甜味冲淡，原是苏二夫人往她嘴里塞了个蜜饯。

　　“行了，药也喝了，赶紧睡一觉发发汗。”苏二夫人伸手压着苏绾躺下。

　　“二婶，我昨个儿买了些糕点，还未来得及给您送去，就在外头桌上，您过会儿记得带上。”

　　苏绾乖巧地躺好，又道：“还得让竹儿再跑一趟于府，和于夫人说一声我今日去不了她府上了，待好了再去叨扰她。”

　　“好，你就放心吧，安心睡你的。”

　　得了苏二夫人的答复，苏绾这才放心，闭上眼，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就睡到了半下午，醒来时，苏绾觉得舒服了不少，额头已经没早上那么烫了，嗓子也好些了。

　　“小姐您醒了，可感觉好些了？”听见动静的绿柳进屋，手上端着一杯温水。

　　苏绾小口小口地抿着水道：“好多了，可知会于夫人了？”

　　绿柳回道：“竹儿去了，和于夫人说您染了风寒，于夫人听后很是担心，还来瞧了您一趟呢，不过那会儿您正睡得熟，二夫人便没叫醒您，于夫人和二夫人坐了会儿便回去了。”

　　“于夫人竟亲自来了一趟？”苏绾很是惊讶。

　　“是呢，于夫人还说您这几日受不得寒气，让您好全了再出门去于府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