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人国度》居九戒

4、第三章

　　在田子坊逛到中午的时候,叶子萱原打算带许维夏在坊内一家日式料理店里解决,却没想到两人刚到店内坐下,叶子萱的手机就恰好响了起来.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许维夏正拿着餐单问她吃什么,她抱歉的冲他笑了笑,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姐姐,她按下接听键.
　　"喂,姐."
　　"我?我现在没在家里......家里来客人了,我现在跟他在田子坊这儿吃午饭......嗯?......男的......还没......好吧,你在哪?......嗯,我知道了,我们过去......嗯,拜拜."叶子萱在回答"男的"的时候,眼睛瞄向对面的许维夏,幸亏他只低着头一门心思研究菜单.
　　挂了电话,看了眼已经站在餐桌旁等着他们点餐的服务生,她对服务生摇了摇头,然后身体前倾,不好意思地对许维夏说:"要不......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吃?"
　　许维夏听闻,抬头,上扬着嘴角,配合地点头说:"好",把餐单合上,继而轻松地歪了一下头,做了个"走吧"的动作.
　　因为要去的地方并不远,所以依旧是许维夏开车,然后叶子萱指路.
　　两人走到小区取车,发动后,许维夏没有问她接了谁的电话,他们现在要去哪里吃饭,反而略带兴趣地问道:"你的手机铃声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叶子萱原本正在琢磨着应该找个时机开口说明去哪,恍听见许维夏这么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哦,这首歌啊?对,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叶子萱很顺口地这么回答.但很快,她想起他其实还是算半个”外国人”,并不一定就知道邓丽君以及这首<我只在乎你>,便好奇地问:"你知道?"但刚问出口,她就后悔问了这么蠢得问题,他如果不知道又怎么会问是不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呢?
　　许维夏转头看了一眼叶子萱,她一只手紧握着安全带,低着头,眼睛盯梢着另一只手做着抠安全带的工作.他好笑地回她:"小时候家里有人一直放她的唱片听."
　　"哦......嗯,我这是中国一个两人男生组合翻唱的,我有一天看电视刚好看到他们这首歌的MV,我觉得他们翻唱的也挺好听,所以就把它下载来当手机铃声."
　　叶子萱补充解释完,似乎想证明她说的没错,也恰好她之前专门买了这张唱片放在车里,便拿了出来放: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
　　也有爱情甜如蜜?
　　任时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
　　车厢里,两人都各自在用心倾听着词,静谧了一会儿,许维夏忽然漫不经心地说道:"小时候听邓丽君唱这首歌,当时年纪小,只觉得这是个傻女人唱的歌.现在听男生唱这首歌,倒是少了些悲情的味道."
　　叶子萱本来眼睛直视前方在放空,听他这么说,便不解地看着他问:"为什么是傻女人唱的歌?"
　　"'只在乎'一个人应该是一件既难又傻的事情吧.更何况是'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情歌毕竟是情歌,爱一个人爱到愿意失去生命,毕竟生活中少有."
　　"你不相信有这种爱情?"叶子萱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信,一直信.
　　"我这个人似乎过于理智而现实.但,我愿意相信."许维夏"呵呵"笑了笑,叶子萱觉得他的回答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愿意相信"......
　　许维夏回答完之后见问他的人没有反应,便接着问她:"你呢?很喜欢这首歌?"
　　"嗯......可能男人跟女人的直觉感受有性别差异......听到这首歌,我的第一感觉是:歌里的情感是一份卑微却也执着的爱情,为了爱情愿意失去一切也许真的很傻......现实生活中,这样的傻男人傻女人似乎真的挺少......我理解傻女人,女人陷进感情里,又几个能保持聪明呢?"叶子萱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像是为了寻求赞同,眼神自觉地看向身边的人,而身边在等红绿灯的人也正笑吟吟地瞅着她.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嘿嘿"干笑两声,眼睛装作看路,急急地扫向车窗外.
　　"呃......我们开过了......"因为泰康路到淮海中路很近,叶子萱便没有设定导航仪引路,这个时间段路上车辆并不多,不知不觉就已经沿着瑞金二路驶到了长乐路.
　　"只超过一点点,到前面那个路口再往回拐也可以."
　　"上海的马路怎么那么多,七弯八拐的."许维夏由衷地感叹.事实上,早上驱车往田子坊的一路上,他就发现,几乎每十分钟以内就必会碰到十字路口和红绿灯,甚至还有些比较窄的没有红绿灯的马路.他觉得上海的道路就像迷宫似的,这也有路那也有路,有些走着走着可能离目的地渐行渐远,有些走着走着即使走过了也可以再绕回来.
　　叶子萱发现驶过之后，特意让许维夏右拐弯往回走，路过华狮广场。叶子萱忽然让停车，许维夏还未来得及问什么，她就丢下一句"等我一下",然后利索地下车.不到十分钟，她提着一个纸袋坐回副驾驶座。许维夏纳闷地看着她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男式皮质外套，歉然地笑着对他道：“现在虽然白天有太阳，但到了傍晚气温就要下降......我目测了一下，这件你应该是可以穿......你试试看合身不？”
　　许维夏道了声谢,接过衣服.
　　拿出外套穿上身,他一米八三的身高，除了袖子稍显有些短，其他倒是正合适.他理了理领口，笑着对叶子萱道：“眼光不错,大小刚好。”
　　-------------------------------------------------------------------------------叶子菱因为方雨琛今天约了人打麻将所以不在家，而她自己本来也约了朋友出门逛街，岂料后来人家临时有事放了她鸽子，她一个人在外婆家无所事事，万般无聊之下，才把叶子萱这个妹妹约出来，顺便也套套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爸什么时候才来接她们母女两个回家.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跟方雨琛才离开家没几天，家里就来了客人，这，她倒是挺好奇的。要知道，想成为叶家座上客的人不少，但能到叶家作客的人还真是很少。她倒想看看这位客人是何方神圣.

　　位于淮海中路上的红房子西餐厅一向是叶子菱的最爱，究其原因，最主要是因为她高中的时候迷上张爱玲.张爱玲所有的小说，人物传记她都一一收集下来.现在在叶家主宅她的房间的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张爱玲的一系列书籍。自然，为了追随张爱玲的足迹，这家新开的红房子西餐厅就成了她的最爱。
　　但是叶子萱对这里却并不熟悉，带着许维夏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在旁人的指引下，才找到停车的地方。
　　餐厅开在了6楼和8楼，确切地说，6楼是一个酒吧，难得的有一片开阔的露台，在林立的高楼和不远处旧日法租界的红屋顶的海洋中好似一艘逍遥的小舟，有一种在惊涛骇浪中退居三尺的意境。 8楼的餐厅并不大，只有50个座位，略显得拥挤，但幸好用足了玻璃，就餐区的三面落地玻璃墙将此处营造成一处空中楼阁，然又好似挺进喧哗如上海这个有着“魔都”之称中的一艘飞船。
　　叶子萱和许维夏走进餐厅.叶子萱在餐厅角落一处看到叶子菱正坐在那，桌上摆着她的笔记本，她正一脸愉悦地盯着屏幕，手指同时快速地在键盘上落上落下。
　　叶子萱带着许维夏走近，“姐。”
　　叶子菱应声抬头，她长的跟叶子萱完全不像，叶子萱是属于那种纤瘦型的，叶子菱却是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有些肉嘟嘟的。当叶子菱看了一眼堂妹，而后瞄向她身后的许维夏后，原本圆圆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坐坐坐。”她挥手让他们坐下，眼睛却是依然好奇地盯着许维夏打量。
　　“哎？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客人？我还以为爷爷的客人都是老头子呢？怎么这么年轻帅气啊？！”，叶子萱一坐下，叶子菱就探身向前，用手挡在嘴边“轻声”问叶子萱。
　　许维夏扯了扯嘴角，这是叶子萱的姐姐？看上去真是一点也不像！她其实根本不必“刻意”轻声询问叶子萱，因为她的音量实在想让他装作没听到都难。
　　“姐，他叫许维夏......就是我小时候跟你说的新加坡的三哥。”
　　“嗯？什么三哥啊？哦~许维夏是吗？你好啊，我叫叶子菱，是叶子萱的堂姐。”叶子菱没有理睬叶子萱所说的什么“三哥”，她对小时候叶子萱跟她说的“三哥”的事完全没有印象。她的当务之急是认识这么一个年轻帅哥。她明眸巧笑地向许维夏伸出手，自我介绍。
　　“你好。”许维夏礼貌性地微笑，伸手。
　　握手之后，叶子菱又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了几行字，然后把笔记本合上。在这一系列动作中，她不时微笑抬头看一眼对面的许维夏，问：“我可以叫你维夏吗？”，然后不等许维夏回答，她又问：“你是新加坡人？是来旅游还是来办公?你跟叶子萱什么关系?不会是她男朋友吧......”。
　　“姐!”叶子萱出声打断，如果她再不出声，后面还不知道她这个爱张爱玲同时也爱八卦的姐姐会问什么呢，也许她就会跳到问“你这次来我家不是向我爷爷恳求把叶子萱嫁给你吧？” 。实在不是叶子萱想太多，叶子菱从初中开始就迷上了言情小说，按照她言情小说的思维分析，下面会问出这个问题她一点也不会怀疑。
　　叶子萱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身边的许维夏，后者也转头好笑地看着她说：“你姐姐很可爱。”
　　叶子萱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把叶子菱想知道的都一一告诉了她。
　　“哦~原来你是来找我爷爷的~那你找他什么事啊？”认识叶子菱叶子萱这对堂姐妹的很多人都说叶家这一对姐妹不太像，这么说不完全是因为长相，主要原因其实是性格。在大多数人眼里，叶子菱是活泼的、可爱的、天真的、任性的，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而对于叶子萱，虽然她是妹妹，但是她给人的印象更像是叶家的姐姐，她细心、沉稳、内向、不要求什么，却总能察觉到别人需要什么。当然大多数人里并不包括个别几个人,例如她爷爷,例如钱叔,在他们眼里她跟叶子菱一样,爱撒娇,爱玩笑,唯一多些的便是她更懂事,更善解人意些.
　　许维夏挑眉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转移话题问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快给我介绍介绍,早餐吃的那么早,我早就饿了.”
　　果然,他成功了,只见叶子萱赶紧伸手示意服务员拿来了菜单,叶子菱作为老顾客也兴高采烈地给他一一介绍起了红房子做的不错的主菜及甜点分别有那几道.
　　三个人点了餐之后，一边吃一边聊着天，多半是叶子菱问些什么，然后许维夏回答，叶子萱说话不多，但她很乐意倾听，叶子菱问了很多问题，也都是她也很想知道，却有些拘谨难以启齿问的。例如‘你打算在上海待多久啊？’，‘你之后是回新加坡还是伦敦？’，‘在伦敦学什么专业？’，以及‘有没有女朋友’等等。当然，‘有没有女朋友’这个问题，许维夏还是四两拨千斤地对她们答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饭后，叶子菱忽然想起她找叶子萱出来吃饭的另一个重点。
　　她忙问叶子萱：“子萱，爷爷有没有让我爸接我跟我妈回家啊？”
　　“嗯，有啊，爷爷昨天还叮嘱大伯了。”
　　“那我爸怎么说，是不是马上就去外婆家接我们？爷爷同意分家了？”
　　“我不知道……姐,爷爷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这几天挺想你的……”
　　“其实我也想回家啊,我外婆家房子就那么点地方……要不你跟爷爷说就答应我妈的提议吧,反正也没什么差别,我们不还是住一起么?”
　　叶子萱抿了抿唇,没有答她.
　　-------------------------------------------------------------------------------三个人在红房子解决了午饭后,叶子菱就提议去附近的星巴克坐坐.反正她今天也是闲着没人陪,而且她觉得她跟许维夏还挺聊得来的.
　　叶子萱听到她的提议,本能地看向许维夏,征询他的意见,后者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他们原本去老场坊的打算只得搁浅.
　　在星巴克里,叶子菱自然而然地把笔记本再度打开.实际上,来星巴克一边喝咖啡一边看言情小说是叶子菱的一个习惯,或者也可以说是爱好.基本上,三个人里,都是叶子菱带起的话头,她会很兴奋地给叶子萱推荐她前不久看过的虐文,然后随口问许维夏:"你看言情小说吗?啊...你们男生肯定不看!";也会跟许维夏聊伦敦那边的天气,咖啡,甜点,而后对着叶子萱嘟嘴说:"我也好想去伦敦留学啊~"
　　直到下午四点多,叶子菱估摸着方雨琛的麻将局应该散伙了,便立刻说:"我们是不是该撤了.",然后她就招手叫来服务生把账给结了.叶子菱没有自己开车,也没让他们送,就自己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叶子萱本想再带许维夏去买几件衣服,但许维夏因为不想让叶儒翰他们等,于是两个人也就取了车,赶回去吃晚饭.
　　一上车,叶子萱依旧先把导航仪设置好,然后打开广播,调到101.7。
　　"你可真不像妹妹."许维夏一边发动引擎一边看了叶子萱一眼,随口说.
　　"哎?"叶子萱顿了顿,反应过来,而后轻轻一笑,说:"嗯,是啊,很多人都这么说."
　　"我说你不像妹妹,是因为觉得你比你堂姐心理成熟,可不是说你长的成熟哦."他握着方向盘,笑着对叶子萱解释.这个下午,足够他认识叶家这一对姐妹了.叶子菱穿着可爱风,加上性格开朗,爱撒娇;而叶子萱穿着上似乎喜以暗色系为主,性格......多半时候比较文静.她们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所有人都会误以为叶子菱才是叶家的妹妹吧.
　　"成熟吗?的确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其实,我倒挺羡慕我姐的性格,永远活泼无虑,有什么说什么,无论在什么人面前都能做她自己"
　　"你现在不是你自己!?"许维夏转头看了一眼叶子萱,故作诧异.
　　叶子萱亦转头对许维夏笑着说:"是啊,我有时候很不诚实."
　　"我倒觉得'有什么说什么'有时候并没有那么好.你姐姐的性格固然活泼讨喜些,但......坦白说,我想'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可能一般都比较自我."今天在红房子,叶子菱给他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自我些也没什么不好啊,总比戴着面具不知道做谁好…….我是这么想的.”叶子萱说到一半忽然发现自己这不是在反驳他么,于是赶紧补偿说这只是她的个人意见.
　　许维夏从前视镜里看了一眼叶子萱,含着笑,也没再继续关于自我到底好还是不好的话题,反而有些突兀地问叶子萱道:"我方便问一下,你伯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嗯?我伯妈?她比较偏向女强人.入得厨房,出的厅堂的那种."
　　"恕我多管闲事,今天在餐厅,叶子菱当着我的面直接说"分家"这件事......看的出来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的那种人,那么理所当然地这种事情就是她的妈妈你的伯母提出来的吧?"
　　"嗯."这毕竟是家事,而且也不是什么适合大谈特谈的事,叶子萱有些不太想谈.
　　"一个精明的’女强人’的女儿,我想应该也没有’自我’到哪里去.”叶子萱不知道许维夏是否有察觉到他的话里带着的嘲讽意味,但她听出来了.
　　"伯母是我的长辈,我不方便拿她来议论,至于我姐,有其父或者其母并不是一定非得有其女,不是吗?"叶子萱直视许维夏,口气坚定.能够跟他两个人单独聊天她很开心,但是她真的一点也不想拿家人作为话题在这里大肆议论!
　　"或许吧......别在意,我并不想干涉你们的家事,我只是想提醒你,有时候,人该多为自己想想,这样哪天有任何突发事件发生的时候,你才有能力自保."许维夏听出叶子萱语气里的反感,事实上,他是多管闲事了,毕竟这是他们的家事.但,就像她爷爷所说的,她太单纯了,很多事从来不会为自己多做考虑,他与她从小便识得,且不管以后究竟会怎样,也毕竟相识一场,尽管知道自己越界了,也想稍微能够提醒一下此刻坐在他身边的这个女孩.
　　叶子萱偏着头盯着车窗外已然慢慢黑下来的天空,一时对于许维夏的话没有任何回应.过了好一会,直到许维夏识趣地专注在开车上后,耳边才幽幽传来叶子萱的一声"谢谢".许维夏微笑,这个叶子萱,果然是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