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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执子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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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满了一室,忍足侑士从睡梦中醒来,意识还有点模糊,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取来衣服,下一刻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正被人轻轻搂着,他愣了一下,立刻就反应过来,潮弥正睡在他身边。
他侧过脸来看着潮弥熟睡的脸庞,感觉有点陌生,似乎他从来就没有在早晨看过潮弥的睡颜,她总是很早便起床,为他准备好衣服,为儿女煮好早餐做好便当,然后在他们出门前叮嘱他们出门小心,还会亲吻他们的额头。
忍足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的手臂,起了床。他替潮弥掩了掩被子,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喂,桐生秘书,从今天起把公司的文件都送到我家来……对。只要重要的文件。其他的交给下面的人。嗯……就这样,没事少打扰我。”
盖上手机,忍足取下挂在墙上的围裙,穿好。他有点苦恼地把头发往后一捋,最后还是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食材。
他回想了一下以前潮弥做早餐的样子,潮弥很注重家人的健康,所以在饮食方面她也费了很大的心机。忍足还记得潮弥站在流离台前,仔细地洗着水果蔬菜,又或者是用小勺子尝试着酱汤的味道。她不让家里请佣人,她说照顾家人是她最幸福的事情。忍足想着,潮弥为儿女擦拭嘴巴的样子,潮弥在他出门前为他打领带的样子,她身形不及他高,所以每次潮弥都会踮着脚把脖子仰得高高地为他整理好衣领,她从来都不抱怨他,为什么从不把头低一下下呢?
忍足深吸一口气,努力挥散眼中的湿润。
有一次老朋友聚会时,喝得微醺的迹部对他狠狠地嗤笑道:“侑士你这个人看起来很从容淡定,其实就是个小心眼,谁得罪了你你都能计较很久。真是不华丽透了!”
忍足侑士自嘲地暗叹,对啊,他怎么就是个小心眼呢?可是潮弥得罪了他什么?她好像一直都在被他迁怒,直到后来日子久了成了习惯,然后他似乎就这么忽视了她。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她喜欢什么?她讨厌什么?忍足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妻子。
不过,有一点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也可以说是当时冰帝所有的学生都难以忘记的——那一段时间刚好是冰帝学园祭,迹部除了在网球部之外还是音乐社的成员,当时的迹部被音乐社社长那个恐怖的女人摆了一道,无可奈何又觉得十分憋屈,结果就是一股脑地把怒气发泄在琴上。
[迹部同学,琴不是用来发泄的,你这首《悲怆》真是太难听了。]
忍足回忆起了那时的场景,潮弥穿着冰帝的制服,一头长发披肩,她的肩膀上架着一把小提琴,琴弓搭在琴弦上。她身子微微摆动了一下,闭上眼,拉动琴弓——
《悲怆奏鸣曲第三乐章》。
迹部看着演奏完毕的潮弥,轻轻哼了一声,双手十指飞舞,曲子诡异神秘,还隐隐透着一股嘲讽。
听出这是什么曲子的忍足很坏心眼地笑了笑,戏谑地望了一眼迹部,真难得他也有那么孩子气的一面。
[《鬼火》?好吧。]
潮弥也摇摇头颇为无奈地一笑,然后她再次架上小提琴,手臂轻轻拉动,一首欢快、旋律轻盈优雅的《加伏特舞曲》响起。她望着坐在钢琴前的迹部,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迹部食指点了点眼角的泪痣,终于也忍不住笑了笑。
他十指按在琴键上,为曲子伴起了奏。
一曲完毕,潮弥放下小提琴,笑望着迹部:[也该消气了吧?]
[哼,本大爷才不是那么不华丽的人。]迹部嗤笑一声,然后他挑了挑眉,说:[最后一曲,如何?]
他也没说是哪一曲,忍足却是了解迹部话中的意思,他把目光投向潮弥,只见她也学着迹部挑了挑眉,然后笑着再次将小提琴架在肩膀上。
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第三乐章》,第一次合奏的两人却是默契十足。
音乐社大门不知何时开启,许多学生都驻足在门外,对室内合奏的两人叹为观止。
这也是忍足第一次发现到,拉琴时的潮弥,十分之美。
•••
“侑士,你在干什么呢?”
忍足手拿着两杯牛奶转过身,就看到还穿着睡衣的潮弥愣愣地看着他。
“潮弥,你起来了?过来吃早餐吧。”忍足将牛奶放在餐桌上,又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三明治,放在潮弥面前。
“这个……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潮弥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拿起热三明治小小地咬了一口,抬起头后却看到忍足正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吗?”潮弥微微蹙眉,一丝担忧浮在脸上。
“不,没什么。”忍足坐在她对面,催促她赶快吃。他看着潮弥一口一口咽着嘴里的食物,看着她纤细白净的手指,她的手指,是上帝给予她的礼物。
但似乎很久没有看到潮弥拉琴了。如今她的手指,要为家人煮饭,为家人洗衣,整理家务,她的手指没有再拉琴却是为着他们服务。
看着潮弥将空盘子推向一边后,忍足突然伸出手握住了潮弥的手,潮弥怔了怔,却没有发言。他执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吻,吻着她圆润的指尖,吻着她套着婚戒的无名指,不自觉地虔诚起来。
“侑士……”
潮弥眼眶里满含泪水,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潮弥,你为了我们放弃得太多了……我居然现在才知道……”忍足一手仍然握着她的双手,一手则为她拂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我还记得你拉琴的样子,就像得到了全世界的快乐一般。”
他对潮弥微微一笑,说道:“潮弥,你再拉一次琴吧。”
“我的琴还在旧屋里。”潮弥的眼里的光芒忽然闪了闪,但忍足没有觉得不妥,他说:“那我们现在就去旧屋里拿?”
“嗯,也可以。我先去换衣服。”
潮弥说完后起身离开餐桌,背对着忍足的她咬了咬下唇,眼里闪过一丝晦暗。
•••
他们驾车去了潮弥原来住的旧屋子,说是旧屋,但也是曾经宫下家的豪宅。潮弥先忍足一步进了宅子,阳光洒进来,只看到空气中躁动不安的尘粒。
潮弥照着记忆一步步走向了自己曾经的房间,房内的陈设依然保持原状,只是所有物品都被盖上了防尘罩。
她走到一座衣柜前,掀开了外面的防尘罩,露出了红木衣柜。潮弥轻轻打开了衣柜的门,第一个入到眼里的就是小提琴的盒子。
她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的却不是小提琴,而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
“潮弥,找到琴了吗?”门外传来了忍足的声音,潮弥合上琴盒,不慌不忙地关上衣柜。
“没有找到呢,大概是在书房。”潮弥对他歉意一笑,忍足不再多说,搂着她走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潮弥最后向房内望了一眼,然后微微露出了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