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晨光》砚月

9、命运之轮1

　　空荡诡秘的镜屋并没凭空多出一人而散发暖意，混浊的气流交织浮动着暗香与腥涩。
　　“见到我，很让你意外？”男子虽自照镜面，眼神却掠过叶沙：“也难怪，毕竟自那一夜后，我便没再出现了。”
　　叶沙的黑瞳如一池被惊扰的湖水，浮光涟涟，努力平息波澜，拼凑池中碎影。
　　眼前的男子亦如初见时那般惊艳。一袭月白织锦长袍衬着他的身形清俊挺拔，暗紫色的长发飘然于胸，与那对深嵌在冰冷尸白脸上的淡紫双眸相映成辉。
　　“真叫人吃惊呢~~”男子云淡风轻，任其打量。他缓步走向气流床，嘴角噙着不明所以的笑意：“这些年过去了，你对他依然念念不忘，甚至不惜用阵法保住他肉身。”
　　随着男子的靠近，叶沙的双眸慢慢平息，她胡乱摸过脸上的泪痕以及一瞬间的失神诧异，视线亦随着他的身形落到气流床，瞬即贝齿紧咬，秀美的脸上浮现狠戾：“我是恨他！恨他！我要让他看到他不惜抛妻弃子进入的宗室凌家如何毁在我手里，我要让他看到我出生家族旁系的叶沙如何统治宗室凌家，我更要让他看到凌家宗室一族人丁凋零、血脉尽断!"
　　男子不为所动，仿佛眼前女子的恨意戾气犹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轻轻一弹便散了。
　　“你怎么回来了？”叶沙平复心绪扫过男子，不带一丝感情。
　　眼前的男子却依然噙着笑意，沉默不语。
　　“现在回来，不会只是想看今晚的好戏吧~~”叶沙神色一变，防备的黑眸闪过决绝：“你虽对我有恩，但勿想打魂石的主意，就算我再恨凌家，可我毕竟是巫妖族的后人，家族魂石易主这种事我还干不出来！”
　　“你多心了，叶沙。”男子勾起唇角，淡紫的双眸却如凝结的冰棱，尖锐锋利：“不过现在，你还能算巫妖族吗？恐怕等你死后，地下的祖辈们都不会原谅你呢。啊~~瞧我这记性，那个夜晚你已自愿成为血族，想生老病死都不可能了，呵呵~~所以就算死，也没有七魂六魄任你轮回转世，只能在这世上永远消失。”
　　“住口！”叶沙难抑恼怒，愧对祖辈永远是她心中的不安与伤痛。
　　“叶沙，这就是你待救命恩人的态度？”男子倏地靠近，唇边的笑意在扩散：“是谁让你容颜永驻，生命永存，是谁让你得报夺夫之仇，又是谁让你坐上宗室凌家族母之位~~”
　　看着眼前男子笑意中已带恼意，叶沙缓了缓语气：“哼，我就知道你们血族不存在什么好心，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男子拉开距离，双手反剪：“我只是要回我应得的那份。”说完背立转身，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开启——轮—回—阵—法！”
　　"轮回阵法？！”叶沙身子一颤，脑中迅速组织关于此阵法的信息：轮回阵法乃家族禁术，不仅能移魂换位，甚至扭裂时空，这需以活人鲜血祭奠，更重要的是需耗费阵法启动人和魂石的巨大能量。
　　需耗费魂石巨大能量！“阿伦斯，你能换一个要求吗。”叶沙神色迟疑，甚至带着一丝落寞和无奈：“说实话，眼下家族魂石的能量已所剩无几。即便今晚的仪式能为魂石补充份量，但我怕帮你启动阵法后，所剩之数不足我控制凌家余孽。”
　　“据我所知，这次参加传承仪式的凌家丫头能量可不小啊，她的双亲都够你维持一阵，更何况是她呢？即便耗能，我想所剩之量也够你母子享用的。”男子不容叶沙拒绝，语气笃定。
　　提到儿子，叶沙落寞的神情即刻浮现了暖意，眼底却难掩担忧：“你知道澈儿他并非纯粹的巫妖族，因为我，他的体内有了血族的成分。近些年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嗜血，需耗费更多的能量才能压制他体内的血族因子。”
　　“是吗？”男子回眸一笑，“那就干脆让澈儿同你一样，成为真正的血族，也就没有需耗费能量镇压血族因子一说了，我想我不介意让你的儿子也得到我的初拥。”
　　“不行！我一个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够了，不能让澈儿跟我一样愧对巫妖族的列祖列宗。”女子神色凛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男子的语气越发柔润，淡紫的双眸却闪过精光：“叶沙，是不是我太久没出现，你忘了我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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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心堂温泉的雾气依旧温润袅绕，池中的两人却好似隔了千重冰霜，寒意刺骨，相对无言。
　　心底爱恋的萌芽如久旱逢甘露，破土而出，让茉莉措手不及，惶恐和迷茫压得她脑袋昏沉，身子簌簌发抖。
　　凌澈见状，认定是自己所提要求让茉莉难以承受，心底不免懊恼太过急躁：的确，对凌家子嗣来说放弃能量传承资格事关将来家族地位，凌家向以继承者为荣。
　　凌澈的心随着眼前的少女纠结起来，宁可眼前的女子向他大哭大闹一场，也好过现在的隐忍不发。
　　“茉莉~~”凌澈率先打破了冰冷，柔声安抚：“茉莉~你听我~~~”
　　“我不想听~~~”茉莉压低声线截断他的话语，此刻她的心思早已与仪式继承无关，而是眼前的男子搅乱了她的维持已久的平静：“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走吧~~”
　　凌澈心乱如麻，他自小看着茉莉长大，知道眼前的少女外表伏顺，内心却自有决断。虽然事先便设想结果，但没料到连自身的心境都随着她的起伏脱离了掌控。怎么办呢？如何才能让她收敛能量，从而失去传承资格。万一她~~~~万一
　　不！没有万一！我绝不允许，绝对！
　　凌澈心中巨浪滔天，气血翻腾。他抬起右手，速度握紧胸前的一颗吊坠，隔着衬衣婆娑，气血渐渐平息，蠕动的双唇刚想开口，纱帐外围，数人的脚步声却逐渐临近~~
　　茉莉猛的抬头，双眸却依然半敛，羞恼的语气隐约带着担忧：“还不快走~~”
　　池中的波光微微闪动，凌澈知道纵有千言万语也无从说起了，只是想着若有一天眼前的少女不再沉浮于他的视线，内心就如空荡晦涩的房间。
　　此刻，他只想真实得感受她的存在，拨开层层雾气，穿透千重冰霜，身形随心，奔向眼前的女子。
　　灼热有力的手掌勾起她纤细的腰肢，温热纯粹的双唇抚平她久蹙不散的眉眼。
　　茉莉只觉得眼前一暗，她的身体已贴上对方，眉心处的润泽如蜻蜓点水一触而过，耳边拂过男子妖冶却坚定的气息：“茉莉，信我！”
　　迷茫不安的心仿佛被强烈的阳光灼晒，茉莉紧闭双眼，恍若置身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