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划伤天空》王嫒瑶

3、第 3 章

　　我来到了我们的省城，一个相对较繁华的都市。

　　我上班的美容院在一个不怎么喧哗的街道。

　　我培训了一个月，便成为一个很合格的美容师。一天到晚的活动范围，就是美容院不足三百坪的房间里，和路对面家属院的集体宿舍。几乎清一色的女性队伍。我每星期天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可是，我仍然觉得这里人好多呀，空气怎么可以这样拥挤噪杂，各色各样的时髦男女穿梭而行，连我们这个街道也常有堵车现象，而且这里的水好难喝，带着一股没来由的咸味。象我常常没来由的感伤。

　　老板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姨，四十多岁，脸上时常挂着招牌性亲切笑容，试图感染我们每一个员工。但她并不常在店里，她雇有营销策划经理，还有两个很出色的店长，隔三差五地给我们开会培训。

　　但她每一次来的时候，会格外的照顾我。把我叫在一旁，慢声细语，问东问西，一副亲人间叙家常的样子。

　　“好好干，就当成自己的店，有什么问题及时地对我说，你这样漂亮的女孩，慢慢的熏陶一两年，气质一定绝佳，婚姻大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但她身上有种难以亲近的威严感，我的工资待遇和常人无异，而且我在那里干了快三年，在几乎是最后的时候才被邀请去她家里一次。

　　无疑她是很有钱的。这么大的店，固定客户超过千人。她每次来去匆匆，开了辆宝蓝色的车，衣着华贵，虽然她并不漂亮，但是气势派头绝对一流，让人不敢小觑的那种。

　　她是大学的学历，三十多岁后下海经商，这个美容院是她的心血打造。现在得来的悠闲自在不是凭空而来。我很羡慕她。

　　然而晚上我们回宿舍睡觉时，就有很多关于她的八卦被说出来，比如他们夫妻并不和谐，经常吵架，现在似乎是分居。她的老公据说很是花心，她自己好像也有情人。

　　我睡在上铺，一般不参与讨论。我每天晚上都看书，因为我记得齐浩宇对我说过就是下学也不要忘记多多读多看，给自己足够的养份和能量。我几乎每晚都写日记，我的日记都是对他说话的口吻，“你知道吗，今天我们店里.....有钱人的家庭不一定是幸福的，我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样，你一定很幸福是吗”

　　我从同学口中知道，他在我辍学的第二年就结婚了，当然是那个傅莉莉，那个娇滴滴的傅莉莉！我真的好嫉妒她。

　　我常梦到他，带着一种薄荷的清香，一脸灿烂阳光的笑容，但他手里挽的是另外一个女人！我会在心痛中醒来。我偶尔也会做那样的梦，他拉着我的手，一脸深情，亲吻着：孟晴，我其实爱的是你！我在惊喜中醒来，霎时又羞愧万分。我是中了言情小说的毒，我立誓不再看这样的书。

　　同伴们大多是一些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的农村姑娘，很纯朴，没有什么远大理想的样子，我们相处得很好，我只有一点和她们不同，每次发工资我不怎么买衣服，大多是去了书店，对我床头大堆小堆的书籍她们很是诧异，问我是不是打算再参加高考，我笑说下辈子吧，我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看些小说罢了。但是，我在做美容和顾客的谈话中，有很多顾客表现出对我身份的猜测，这样的顾客大部分是大学老师，附近医院的医生，单位的白领，她们会问：晴晴，你可真不像没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的气质谈吐，都不应该是在美容院干活的女孩子！这样的问话我听过太多次，有点伤感，也有点高兴。我要上进，不能自暴自弃，我要证明给齐浩宇看－－－我潜意识中还有这样的念头，虽然明知道，这辈子也许再见不到他，这是一种情结，我想。

　　我已养成习惯，不可一天不读书，只是那些言情小说，我不打算再看。却没料到，一个言情小说老套的剧情居然在我身上上演了。

　　有一天，一个男人，我需称作表姨夫的来到店里。神色慌张，把店长和经理逐一叫到外边谈话，原来，我们的老板已经三四天没有回家。

　　最后，我也被喊了出来，也许没有问出所以然，而我是老板店里唯一的亲戚。他看到我，稍微愣了一下说：你就是孟晴吧，你姨这一段时间给你说过什么话吗－－－关于我们俩的？

　　我说没有，因为确实没有，我应该有一个星期没见到她了。

　　他苦笑着解释：女人最没理性，总是会为一个小事大动干戈，就连你姨这个年纪也这样！

　　我微笑，并不言语。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亲戚，该说哪种话？

　　他突然转变语气，用一种俏皮轻松的神态说：孟晴，－－－你一定在梦中梦到的都是阳关灿烂，青天白日之类的吧，很好听的名字，带着一股乐观进取的劲头！

　　我不可置信的打量他，带着眼镜，五官端正，脸上是一种苍白的白，个子很高，不算瘦，却也没到他那个年龄阶段的痴肥，头发乱糟糟的，有一种潦倒书生的模样。但是他看上去比我们老板要年轻多。只是怎么在这种境况下，突然说出这样不合剧情的话来？

　　走时他还说：你姨太不像话，还是亲戚，也不说带我们家吃个饭，以后要常去玩哪！

　　这个男人有点傻，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店里的女孩们开始有了话题，有的说，我们老板估计要和他离婚，你看他那个慌张样子！有的说，多帅的一个男人哪，还那么文质彬彬，比我们老板年轻多了！有的叹惋，估计他在家被我们老板欺负惯了，可怜哪！我冷笑着掺合一句，这样的男人，给他离婚估计也是合该！

　　我的表姨在消失了十天后，重返店里。她看起来很疲惫，倒并没有带有忧伤，只是瘦了不少。她在店里呆了两天，开会，整理帐务，还是那种亲切而威严的笑容，－－－也是让人无法亲近的笑容。

　　第三天下班的时候，她邀请我去她家里吃饭。我有点受宠若惊。

　　坐在她车里，还是局促不安，不知该说哪个话题，她明显明白我们都知道她的家庭风波。

　　她终于说话了，扭过头对我笑道：小晴，我和你姨夫闹矛盾你们都知道了吧？

　　我含笑点头，不能说什么，只有做最好的听众。

　　她专心地绕过一辆车，驶过十字路口，注视着前方，接着说：你姨夫这个人，哪点都好，做饭啦洗衣服啦招呼孩子啦，都没有可指责的地方，就是太多情，象棵树，风一吹就止不住要跟着摆几下，其实你不理他，过不了多久，他就又站稳了。

　　我笑说：那次他到店里来，我们都看得出他很怕你的，看那慌里慌张的样子，就知道有多在乎你了。

　　下学就在美容院这个地方训练，品时最擅长的就是要不露痕迹地去恭维女人。再过几个月就是我二十二岁的生日，左右逢源我已会运用自如。

　　她胜利似地笑着叹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在的女孩子，大胆得很！我的脾气，这些年你也知道一点，真不让我发现也就罢了，只要漏出一点蛛丝马迹，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不把他闹个人仰马翻就不算事，生一回气，就要起到一定的作用。

　　我说：表姨也要当心自己的身体，生气伤肝，瞧你都瘦了！

　　她再度叹气道：女人一过四十，衰老的真快呀，也越来越恋自己的家，凑凑和和过一辈子算了，我想了，凡事，也没必要计较的太真！

　　我侧脸端详她，一头染过色的头发一丝不苟挽起，在西照的阳光下，她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得残酷，脸颊塌陷下去了，肤色没有被粉底遮盖严实，露出黄黄的底色，下巴的肉也有点松弛了，可是质地优良的套裙下，腰部的赘肉很实在凸现着。看来，再好的美容品，也和岁月对抗不了。她真的有情人吗？是真正有感情，还是为她的财？扬或她受到什么打击，要重新维护家庭？

　　他们住的是一套四居室的房子，在我当时的眼中，自然是见过的最为豪华气派的装修。我们一开门，他就迎了上来，一脸的笑容：欢迎小晴到我们家做客，你看我菜都做好半天了，专等你们回来！

　　他们的儿子上的是封闭式的学校，平时不回家，只有我们三人。他厨艺果然是训练有素的，饭菜都很丰盛。席间他谈锋甚健，幽默诙谐，我止不住笑了几回，她瞪他一眼，嗔道：你就是爱夸夸其谈，小晴第一次来，你别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

　　他一时有点讪讪的，继而解嘲地嚷道：什么为老不尊呀，在我眼里，你还年轻着呢，看看你们俩，别人肯定以为是姊妹，女人呀，怕老吧，还偏要自抬辈分。

　　她摇头微笑不语，给我加菜，劝我多吃。

　　饭后稍坐一会，我就要走，人家夫妻刚刚和好，我要识趣一点。他对她征求的问：是你开车送她还是我送？

　　我不等她回答就说自己一个人打车就行，他抢着说当然不行，一个女孩子我们怎么放心！她掏出十元钱塞到我手里，拉着我出去，回头冷冷对他说：你就少操点心吧，我会安派好的。

　　出来门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他这个人，心底是最好的，就是爱瞎操心！

　　我在出租车上坐了一半的路程下来，这是个夏末的夜晚，稍有凉意，满天星光，微风徐徐，我走在大街上，在依然喧闹的市声中，在穿梭的人流中，无限感慨，这样的家庭，一个像长不大的贪吃的孩子，好了伤疤忘了疼，永远喜欢扒高上低窥探新鲜；一个象严厉的母亲，永远有着洞察秋毫的敏锐，时刻准备力挽狂澜－－－真难为她！齐浩宇会这样吗？不，他一定不是这样的男人！－－－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出现在他面前，也许他正处在七年之痒，我多希望他也会！－－－可是如果他是这样的男人，还值得我喜欢吗？

　　齐浩宇就这样藏在我的心里。

　　而有那么多的故事竟然都在前面等着我去出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