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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是你唯一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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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令瑜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我有什么好合作的?”
阿不都不紧不慢道:“公主也看见了,十三城如此混乱不堪,若是没有我,谁来护公主平安呢?”
刘令瑜冷笑道:“你现下不是也没护住吗?”
阿不都摇摇头:“非也。”
“公主如此聪慧,难道看不出,公主的安危只在我一念之间吗?”
“公主不妨仔细思量,我是你目之所及最好的一条出路。”
刘令瑜深吸一口气。
她平生最讨厌受制于人。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现在是手无寸铁的女子不说,人生地不熟在别人的地盘,自然是韬光养晦来得重要些。
公主报仇,十年不晚。
她最好的出路,才不是阿不都,而是她刘令瑜自己。
刘令瑜道:“你先说来听听。”
阿不都说:“公主所见的这些面戴银丝具的人,皆为我的亲卫,只听凭我号令,不过既然公主来了此处,我愿意与公主分享十三城的一半权利。”
“从今往后,除了我以外,他们该护公主不受分毫伤害,并将公主的命令作为第二使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令瑜挑眉道:“这你愿意?”
阿不都点头,继续说:“不止这些,公主在十三城想做什么事,我会全力支持公主,还是那句话,公主开心就好。”
刘令瑜抿起唇,骨碌碌转动眼眸,问:“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阿不都说:“很简单,公主替我杀了塔立格。”
刘令瑜微微睁大眼睛,随即觉得疑惑,道:“这不简单?你刚才将他困在地上的时候,我一个不小心拿着长簪刺穿他的脑门,他不就咽气了吗?与你一点干系都没有。”
阿不都道:“不一样,不能这样杀。”
刘令瑜问:“那还能怎么杀?”
阿不都解释说:“要一个人的命简单,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他意外身亡,可是死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生时不如意,所求皆不得。”
“……”
刘令瑜从他的话语里分析出一丝不可思议的方向,小心翼翼问:“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得到他的真心吧?”
刘令瑜眼前一闪而过塔立格的脸,忍不住连声作呕,胃里莫名翻江倒海,鸡皮疙瘩起了全身。
“这样太为难我了,不比登天还难啊。”
阿不都笑说:“不难的。”
刘令瑜满脸疑惑看着他。
阿不都接下来的话,倒令刘令瑜原本泛呕的胃更加恶心了。
他说:“塔立格小时候见过你,他倾慕你许久了。”
刘令瑜目瞪口呆:“哈?城主莫不是同我说笑来,我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我在何年何月何时何地见过他?当时我怎么不直接把他给掐死呢?省你动气省我心烦。”
“还有,我看他那模样一点都不像倾慕于我,倒像是血海深仇。”
阿不都说:“若是没有一丝感情,你现在不会完好无损坐在这里。”
刘令瑜鄙夷地看着他,摊开手无语道:“你瞧我现在像是完好无损的样子吗?我脖子都破洞了!”
阿不都说:“公主儿时曾经给过他一支海棠,那时候他偷偷随与大梁谈判的使臣去了大梁,我想他在宫中遇见的那位贵人,便是公主。”
刘令瑜实在想不起这回事儿,只能老老实实说:“一支海棠……确实会是我给的没错,可我给过海棠的人太多了,真想不起这回事儿。”
阿不都像是十分满意刘令瑜的回答,道:“不记得才好,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原主早和那支回不到十三城便枯萎的海棠一样,把他遗弃了。”
刘令瑜不太赞同阿不都的用词,不过考虑到眼前人不是大梁人,所以她懒得纠正。
阿不都说:“我夺城主之位,是因为我不能让城主之位落于杀父仇人的手中,他想夺城主之位,从始至终是因为你。”
刘令瑜打了个寒颤,婉拒道:“别把我架的这样高,我可半点想来十三城的心思都没有,更别提见到他那样的疯子。”
阿不都打趣道:“你这样说,他会很伤心的。”
刘令瑜指了指自己脖间的白布条,又掀开衣袖给阿不都展示她双腕的青痕,唾道:“你们十三城喜欢人的方式,我还真无福消受了,这是倾慕于我?这是要我变成一具冰冷冷的尸体,那样还能听话点躺在他身边吧。”
阿不都否认道:“十三城不是谁的喜欢都像他那般偏执。”
刘令瑜不客气道:“差点忘了,你们十三城的人,没有多少情爱。”
阿不都沉默片刻,轻声问:“公主愿意听听关于我的故事吗?”
刘令瑜默不作声,阿不都耐心等待了一会儿,便自顾自开始讲起来:“从小到大,塔立格坚持不懈要夺走我拥有的一切,他的生母死的早,是我的母亲一手将他带大,后来母亲逐渐与我疏离,我才发现,他背地里在母亲面前说了我许多的难听至极的坏话。”
“我的母亲背叛了我,也背叛了父亲,导致我的父亲被他的兄弟姊妹欺骗,数把刀穿透他的身躯,王帐中流满他的鲜血,我不理解母亲为何能如此淡漠看着父亲如此痛苦在她面前咽气,连同看向我的目光,日复一日陌生。”
“后来我坐上城主的位置,替父亲报仇,也惩罚了母亲,再后来,我成了亲。”
阿不都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刘令瑜从他的双眸里瞧见与自己方才望向明月相同的情绪——是不可诉说的思念。
“你明知我早晚会来十三城,倒先娶了妻,倘若先夫人还活着,现下我来了,又该怎么办?”刘令瑜问。
“公主忘记我方才说的话了,想让一个人意外身亡于我而言是易事,公主该庆幸,你在春月及笄。”阿不都说。
刘令瑜不可置否。
若是阿不都的发妻还活着,他一定会做出让刘令瑜意外身死十三城的事,就算面对的代价是十三城与大梁再次兵戎相见,刘令瑜也觉得他做得出来。
阿不都继续讲述他与他妻子的故事。
“她姓高名贞,是大梁人,我的大梁话,是她教我的。”
刘令瑜心道难怪,十三城的北族人自诩清高太久,根本不屑于讲好大梁话,能听见阿不都一口流利的大梁话已是十分难得,原来是他夫人教他的。
“我遇见她时,她从大梁远道而来,只为看十三城不同的风光,她不会讲城中话,我不知道她遇见我之前在十三城吃过多少亏,总之我在卖菜摊碰见她时,她正指着那老板破口大骂,那时候她只学了一些城中话,没成想能骂的那样滔滔不绝。”
阿不都的眸子在闪烁的烛火下不停曳动。
“她说那老板见她是大梁人,硬是多算了她的钱,我后来帮她把钱额补上,她偷偷告诉我,实际上是因为她拿不出钱才出此下策。”
刘令瑜仿佛从阿不都真挚的言语里,结识到一位素未谋面但鲜活的女子。
“后来,她见识过十三城的每一处风光,却决定不走了。”
刘令瑜全然忘记自己身上还穿着带有血迹的脏衣,撑起腮意犹未尽追问:“是因为你吧。”
“嗯。”阿不都垂眸,“我宁愿她当时就那样干脆的走了,露水情缘也是一段佳话,可她偏偏留下来了。”
“我生平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起了一时私心,答应她要留下来陪我的愿望,才在最后害得她与我同坠地狱,万劫不复。”
刘令瑜聚精会神想听阿不都讲下去,帐外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起动静。
“殿下!”
两名宫人掀开帐帘,朝刘令瑜跌跌撞撞奔来。
刘令瑜映入她们眼底的第一模样,就是通身挂满斑斑点点的血迹,脖根处被白布条包裹的严严实实,隐约渗出点污血,头发凌乱披散在身后,发簪早不见踪影。
那两名宫人瞬间红了眼眶,跪在刘令瑜身前,仔细检查刘令瑜的伤口。
而刘令瑜此时只想听阿不都把故事讲完。
“等等等等!你们先让我和城主把天聊完好吗?”
那两名宫人幽怨的慢慢转过头盯着阿不都,阿不都闭起眼笑了笑,转动轮椅朝帐外走去。
“哎?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刘令瑜喊不出太大的声量,她稍微一动作,脖间的伤口就疼的要命。
阿不都贴心地说:“公主先好好梳洗一番,待仔细考量后,答应我的提议,我再与公主彻夜谈心。”
刘令瑜一咬牙,道:“我答应帮你就是。”
阿不都语重心长道:“公主,你不用着急答应我,思考几天也无妨。”
刘令瑜艰难地说:“我答应,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答应,你好好在帐中等着,我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去找你,你给我把故事讲完!”
阿不都回应道:“好,我在帐中等着公主。”
那两名宫人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一阵儿,像是想到今日应该是面前二人成婚的日子,于是耳根泛起红,严丝合缝闭紧双唇不说话了。
为了不碰到伤口,两名宫人只能小心翼翼替刘令瑜擦身,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看着着实吓人。
平日里半个时辰能沐浴完的身,这么一折腾,足足磨上一个半时辰,宫人给刘令瑜擦头发时,刘令瑜早困的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耷拉着脑袋东倒西歪摇晃,牵扯到伤口时,又嘶声不止被疼醒。
“殿下,您和城主聊的是什么天啊?”
刘令瑜强撑着眼皮,脑子里困意与清醒打架,她有气无力道:“没曾想我竟然是个万人迷?”
她这句话声量太小,身后替她擦发的宫人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您和城主聊的是什么天啊?”
刘令瑜只能用手比划起来。
他要杀他,他想杀他,他喜欢她,他喜欢她。
那宫人看不懂,索性放弃追问,认真替刘令瑜打理长发。
“我重新拿了发簪和钗子来,殿下挑一个喜欢的吧。”
刘令瑜慢悠悠转过头,瞧见琳琅满目的发饰,每一支都异常富贵,差点让她睁不开眼。
刘令瑜抚摸那些金钗点翠,突然想起她院中的海棠,不禁叹息道:“要是这里能种花儿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