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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幻梦奇云 ...


  •   寒冬的夜晚回家是一件既幸福又痛苦的事。幸福在于终于可以摆脱三个半小时的坐功,堆积如山做为径的题库和泛滥成海背作舟的课本,而且可以在温暖的家中享受美味的夜宵和舒软的被窝……痛苦在于,在两件幸福之间,必须经过一段漫长而冰凉的归途,正如白天之后的黑夜,黑夜之后的白天。

      我很准时地在下课钟敲响时收拾好一切,和雯儿花五分钟欣赏了一张课桌上贴的西方油画,便直奔车棚,以最快的速度在人群涌来之前冲出校门。一路上我们喝着西北风评论刚才看的那幅油画。

      雯儿是一个文静的女孩——遇到我之后较活泼了些,练得一手好字,画得一幅好画,还写得一篇妙文。除去对艺术、音乐崇洋之外,简直就是古代社会里居于深闺的才女。当初认识她原因极为简单:刚从学生会辞职的我,不再会再忙完工作之后回家,想找个一同回家的伙伴。程歆有他的伙伴,而且心无杂念纯得像海豚一样决不会陪我回家。一个周六下午考完语文,我在教室里放了一首《埃及王子》的When you believe,就把这个和我一样喜爱音乐、电影,喜欢发现与欣赏美,最重要在于和我同路的女孩从班级六十多位同学中像皇帝选秀一样挑出来。

      在十字路口告别雯儿,我一边想着香味诱人的巧克力蛋糕一边加快车速往家中赶。五分钟后我已端出牛奶和蛋糕打开电视机。这是我的习惯,家人给予我极大的自由,哪怕是在高三。

      吃完夜宵,我走进浴室洗脸。水池中蒸汽袅袅上升,温和着疲惫的脸,附在镜面凝成小水珠。我抬起头,在一片朦胧中望着镜中那个女孩,短发,皮肤皙白,圆脸……一切随着水雾变得模糊起来。水蒸气越升越多,开始弥散于整个浴室。我感觉不对,似乎雾气没有那么浓,然而它已经包围了镜中的女孩,阻隔了视线。突然双腿乏力,跌坐在浓雾中。

      雾大团大团地在我周围滚动,就像天上的变幻云雾。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煤气中毒,怎会有如此幻象。就这么坐在地上好一会,动了动腿,竟然恢复了力气。于是我从地上站起来,不确切地说,脚下只是云雾,没有土地般硬实的感觉。还没缓过神来,只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弘影,我的孩子,你该回来了。”宏亮,却平静,传入耳朵时就像母亲低低地呼唤孩子一样柔软而亲切,充满慈爱。转过身,眼前除了脚下无边的云雾和头顶一望无际的星空,什么都没有。

      “你是谁?你在哪?”我大声地喊,声波向四周扩散,却像碰到了无形的墙似的反弹回来,回响在周围。

      然而没有人回答。

      伸手触摸四周,如同生活在明亮世界中的瞎子,但什么也没有碰到。

      正茫然中,云雾渐退,周围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

      ——指向7:30的闹钟。身上盖着被子,衣服放在椅子上,和往常醒来一样。

      来不及多想,匆忙洗漱、炒饭、吃早餐、上学。感谢华罗庚的统筹方法,相信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看到有那么一个女孩充分运用他的数学思想解决生活问题一定十分欣慰。三十分钟后,我踩着上课铃声和老师一同走进了教室,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走到座位上。坐在第一排,无论是前门还是后门进,都会受到瞩目的,所以干脆光明正大走前门,表明我影子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在考试时作弊是个一清二白胸无城府的正人君子。然后迅速打开书本摆好聚精会神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全神贯注状,让思绪飘回昨晚——

      明朗的浴室……飘渺的水雾……虚幻的云雾……宏亮的声音……浩瀚的星空……床头的闹钟……我不明白自己怎么回从浴室到床上,也不明白似乎很短的十分钟,却跨越了一个晚上。难道有时空机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在我身上得到了实践的检验?大团的云雾从何而来?那被包容其中的感觉如同身处仙境,头顶似穹庐的星空又让人仿佛置身于浩瀚无穷的太空中。而声音……声音?声音!难道昨晚我进入了一个虚拟空间,就像Spy kids里的虚拟摄影棚,从某种装置中传出声音?可“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是“他”的孩子?我该回哪儿?或者,我只是像《黑客帝国》尼奥一样被一种程序设计虚幻地生活在这个世界?……唉,电影看多幻想丰富的结果。

      一上午就在纷繁的思绪中度过。有人说胡思乱想最伤大脑。于是我扛着一颗受伤的脑袋,抠出一堆记忆信息和艺术细胞在回家的路上与雯儿赞叹着天空云朵的变化无奇。车子转了个弯,眼前是一片高楼林立中较为开阔的天空。雯儿抬起头,忽然兴奋地喊:“影子快看!你头顶上那片云特别像鸟!”

      仰起头望天空,果然像一只展翅飞翔的鸟。“只是尾巴细长了些,倒像只天使哦。”

      “嗯。对。”雯儿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是挺像的。只有自然才能创造出如此伟大的杰作。”

      “Angel,”她沉默了一会,轻轻地唤着,笑着看我。

      我冲她会心地一笑。Angel,是我的英文名字。

      与雯儿分手后,我独自一人骑着车。家门前是一条又长又陡的坡,受着路人的折磨已变得扭扭曲曲直不起腰来,连续四小时的脑力“劳动”和坐功已使我饥疲交迫,当年一口气骑到家门前把家人吓一跳以为我投错女胎的精力已无法恢复。我叹了口气,推着车子像背着重壳的蜗牛一样缓缓往上爬,习惯性地抬眼望天准备高歌Memory,无意中发现那朵天使云还在头顶上空悬着,悠然地跟着我走。咦,好玩儿,你也知道我是Angel啊?看来这个名字都打出名牌了。

      冲她眨眨眼:“拜拜!”进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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