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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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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辰天!辰天!你怎么还在这里!
辰天星君,你怎么还在这里!
诘问一声一声逼过来,孙策迷茫中想,辰天星君。辰天星君是谁?
是了,辰天星君就是我自己。
孙策觉得自己的身子在缓缓地下坠。一直坠进更深的深渊去……仿佛极困极困的人,一闭眼,便大睡不醒。
辰天星君!
那人还在唤着。
孙策觉得不能睡,有一种心底的不安。但是熬不住太困了,困得恨不得就此睡死。他挣扎着醒不过来,索性放弃,正准备应那人一声,不知哪里飘来一阵琴音。
琴音?
哦,阿瑜弹的。这一定是他弹的。孙策断定地想,旁人弹不出这优雅从容的气魄来——虽然孙策对音律一无所知。什么调子在他听来都一个样儿。阿瑜说过,凤凰鸣而十二声出,钟鼓喤喤,磬筦将将。春之歌,夏之调,秋之曲,冬之操,通天地神人。他始终觉得,能弹顺下来不打磕巴的曲子就算好曲了。奇怪。虽然对他弹琴如同对牛弹琴,阿瑜的琴声,他是一听就明白的。这就是阿瑜的一部分,如同他说话的声音,他笑的样子,深而能藏。
孙策无论如何不会认错。
既然阿瑜弹琴,这一次自己怎么也不能再睡着了。虽然上次阿瑜弹琴给自己听,把自己给弹睡了,阿瑜没说什么,到底是不快的。而且总不能在阿瑜面前再丢一次人。
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孙策给自己鼓劲,睁开眼,阿瑜就在对面,你得告诉他你没睡着。
那喊声也没绝。一声一声辰天星君还不归去地喊着,盖过了阿瑜的琴声去。孙策竖着耳朵仔细找,阿瑜的琴声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
阿瑜生气了。
孙策一急,四处找不见阿瑜,当下怒火攻心,脱口咆哮一句:“滚——”
旁边有人惊呼:“少将军醒了,将军少将军回来了!”
手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那是父亲的手,孙策迷迷瞪瞪地想,嗯,我回来了。
孙策大战华雄身上负伤多处。胸前被砍的一刀最重,深可见骨。加上一直在流血,孙策在马上摔下来之后,孙坚从城内奔出,一叠声地找大夫。阳人城里有个老大夫,一看孙策,摇头叹息道,少将军怕是回不来了。
孙坚大恸。
没想到孙策昏了两日,大喝一声把自己给喝醒了。不知道是骂谁滚,后来孙策自己也想不起来。恍惚记得有人在喊自己,不是喊孙策,倒是另外一个什么名字。忘了。
孙策醒过来,孙坚心情好了些许。阳人一战孙坚部声名大噪,不知哪个见鬼的挑拨袁术,说孙坚有进占洛阳的野心。袁绍袁术一个比一个蠢,还真就信了,扣着自己的粮草不发。阳人地小人稀,部队供给根本跟不上。孙坚亲自跑去找袁术理论,这才弄到粮草。袁家兄弟不是能作人主的。跟着他们,真是白白虚耗光阴。但是另谋山地,孙家哪有那个家底。
打仗,粮草永远是个大问题。
这些天犯难时,周瑜这个名字总在孙坚眼前晃。必须想办法薅住周家,那样得到的实惠难以形容。可怎么薅呢。孙家就一个姑娘,还在吃奶呢。周家小子要是个姑娘就好了。孙坚盯昏睡在榻上的大儿子,周瑜要是个姑娘,两家一结亲,多合适。世上终归没有那么完美的事情。唉。
孙策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心思。心里惦着周瑜,总是不痛快。所幸孙坚在阳人休整部队,通知了远在舒县的吴夫人和周瑜,父子平安。吴夫人哭了两场,找周瑜写回信。周瑜帮吴夫人写了一封,自己另写一封,连夜派人快马加急地往阳人赶。孙策躺在榻上一听周瑜来信,心里立即舒坦不少。孙坚看吴夫人的信,孙策看周瑜的信。
周瑜自小跟着皇室学习,写的都是贵族用的篆字。线条圆匀,挺拔秀丽。孙策看着烦,肉食者没事找事搞这么乌泱乌泱一大片。这一次周瑜特地写了隶字,疏密有致,亭亭大方。孙策感叹周瑜知心着意,又小小感动一回。
大笔一挥,回信。信吏携信离开,孙策躺回去,一只脚架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点着脚打拍子,口中乱哼哼。春之歌,夏之调,秋之曲,冬之操,一年四季,岁岁年年。
PS:辰天星君,即尾火虎,属火,为虎。为东方青龙第六宿,尾宿九颗星形成苍龙之尾。又作牟蓝、暮罗、辰天、根元宿。找了半天,符合“骑青龙”“性属虎”的,只有这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