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章鹤柚

4、终章

　　何青青不知过了几条马路，早已经迷失了方向。
　　新买的高跟鞋磨脚，疼了一下午的脚后跟终于开始喊冤，每走一步都是钻心地疼。
　　何青青干脆不走了，坐在花池边。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楚萧的微信电话。
　　倒要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铃声在身旁不远处响起。

　　何青青扭头，居然看见了站在花池另一侧的陈哲。
　　他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轰隆，又是一道闷雷滚过，大雨倾盆而下。
　　何青青被雨浇得眯了下眼。
　　她缓缓起身，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陈哲撑开伞，快步上前，遮在她头顶。
　　何青青宁愿相信这只是个巧合。
　　她催陈哲接电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你快接电话啊！”

　　陈哲拿着手机的手缓缓举起，像是要证明什么，将手机屏幕对准她，按下了接听键。
　　何青青看到他的头像和他给自己的备注。
　　结局已经无须再多说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脸，泪眼婆娑，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用口型问他：“为什么？”

　　＊

　　何青青已经有快一个星期没登过微信。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哲。

　　她想不明白，到底出于何种原因，值得他用一个新的微信号把自己伪装成楚萧？

　　又三天后，调整好心情的何青青终于点开了微信，消息界面显示99+，统统来自同一个人——顶着楚萧名号的陈哲。
　　何青青鼓起勇气从虚假的世界里脱离出来，下定决心要删掉这个假楚萧。

　　可不知为何，手指悬在头像上良久，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是贪恋和“楚萧”在一起的那半年，还是不舍和陈哲这么多年的友情。
　　她也不知道。

　　白色的聊天框排了长长一串，全都是陈哲的道歉和忏悔，还有表白。

　　他说自己早在初中时就开始喜欢她了。
　　但他从小自卑，而她性格开朗，朋友很多。
　　他觉得自己在她身边，是最微不足道，光芒最黯淡的一个。
　　于是他将这种喜欢深埋心底。

　　高中得知她想去的大学，拼了命地努力，硬是在半个学期内，把自己从吊车尾追进了全班前十。

　　难怪他那段时间没日没夜地学，天不亮就叫何青青出门，晚上晚自习下课还要自己泡图书馆，直到很晚才回家。
　　原以为他是遭受了什么打击，突然醒悟了。
　　没想到竟然是暗恋的力量。

　　何青青叹了口气，蜷在椅子上，抱膝发了会儿呆，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这个“楚萧”。
　　半晌后，她将倒扣在桌上的手机重新拿起，将备注名从楚萧改成了陈哲2。

　　刚改好，陈哲2就弹出一条新消息。
　　他说：无论你是想告别还是重新开始，都拜托和我见一面吧。
　　看在咱们相识这么久的份儿上。

　　身为朋友，他不离不弃、风雨无阻、两肋插刀。
　　合格得不能再合格。

　　如果没有假楚萧事件，再往前进一步也未尝不可。

　　何青青如约来到操场。
　　操场人不多，她视力极好，一眼就横穿整个操场，看见了坐在看台最角落的陈哲。

　　男孩身体前倾，额前的碎发垂下，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但不时看一眼手机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何青青沉了口气，走了过去。
　　陈哲一瞬间站了起来，慢慢走下看台，站在她的面前。

　　一周不见，他稍微瘦了点。
　　修身短T套在他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何青青扭过脸去看别的地方，“要说什么，说吧。”
　　良久，陈哲滞涩的嗓音响起：“你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吗？有些憔悴。”
　　何青青仰脸看向他，被太阳晃得眯了下眼：“你找我来就是问这种无聊的话题的？”

　　陈哲垂下头。
　　他当然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在网络上他可以滔滔不绝，但当面对面站着时，他往往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那我来说。”何青青道：“你为什么从一开始不用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性格内向、多愁善感、敏感多思，这我都知道，可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几乎每天形影不离，你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的信任吗？”
　　“你知道我的性格的，就算表白失败了，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可我不行。”陈哲话音里带了哽咽，将她打断：“我不行，对我来说，捅破那层窗户纸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如果真的说了，但你又拒绝了的话，我会真的没有勇气继续和你做朋友的。”
　　“我永远也做不到像你那么勇敢。”

　　“那你这么多天给我发的消息里又为什么敢说了？”何青青问。
　　“因为我怕。”陈哲说：“我怕你会因为那件事，和我连朋友都不做了，我必须得解释清楚，不敢说也得说。”

　　何青青忽然有些难过。
　　“所以你以前不敢说，只敢躲在我喜欢的明星的面具后面说爱我，现在又因为害怕失去，竭力用说爱我来挽回。”

　　陈哲点点头，像个委屈的孩子。

　　何青青叹了口气：“陈哲，你什么时候能勇敢一点？是我何青青给你的安全感不够吗？”
　　“从小到大你被人欺负了，哪一次不是我保护你？你说你怕黑，早出晚归的时候，哪一次不是我陪着你？就算早上再瞌睡，再起不来，我也依然要爬起来陪你去学校。”

　　“你好好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她用力戳了下陈哲的脑袋。
　　陈哲被迫偏了下头，小声说：“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何青青怒其不争：“真是一头猪。”

　　陈哲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何青青：“你问我？！”

　　“我还想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