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何处寄卿（修bug） ...
-
靖朝之都缙安城里，上官家算是大户了。上官谒秋的祖父任过正四品的中书舍人，其父曾是中散大夫，五品官。其父虽然一直想要栽培他和两个弟弟入朝为官，无奈上官谒秋并无此心，又独具经商天才，十五岁就孤身一人跑去边境和外邦人做生意去了，之后生意越做越大，可谓富甲一方。而上官谒秋的二弟上官衡远从小就病弱不堪，每日都需汤药进补，根本不能成事。三弟上官建达倒是读了很多书，无奈总也考取不了功名，只好跟着大哥做一些生意。
上官衡远身子骨虽差，却是三兄弟里偏房最多的一个。因为几次险些命丧黄泉，为了冲喜只能娶亲。他有九房小妾，只有一个叫韩氏给他生了个女儿上官虹。上官虹大上官芜九岁，个性孤僻，常常一个人孤坐在傲雪阁门前的池塘边发呆。府里的人都传闻她似乎是中了什么邪。
上官建达跟着长兄做布匹、皮草和药材生意，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上官谒秋就让他打理自己在靖朝和胡夷国的边境的生意，所以他不常回缙安城的府宅。而他的妻妾、未出嫁的女儿上官悠和一子上官震都留在宅子里。
话说这一日上官芜正坐在二哥上官璇的书房里，小手拿着毛笔有模有样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上官璇立在她身后，俊逸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笑。他最喜欢看妹妹“写字”，因为每次她都很认真的样子，写画出来的却都是有些天马行空之感的凌乱线条。
她回头，扁起嘴说：“二哥，你嘲笑我！”
“芜儿，你着实是天资过人。拿笔的姿势和拿筷子毫无二致。”
她“哼”一声，“你笑话人！悠姐姐就从来不笑话我！”
“这话说的。何止你悠姐姐？这府里哪有人敢笑话我们芜小姐的，是不是呀？”
“二哥，你不是说教我写字么？”她忽然想起了前一世教她写字的那个男人，不禁一怔。那男人也有着上官璇这般温和的眉眼，对她说话也是这般的柔声细气。只是不像上官璇这般喜欢逗弄她。
“以后吧，如今你还太小。”上官璇把小不点儿的妹妹抱了起来，“走了走了，写字也写累了。咱们出去看看景儿去。”
府里就那么大的地方，哪有什么景儿好看？上官芜腹诽了一句，却没说出来。上官府虽大，但从她走路利索了开始，这府里的景致她基本都看全了。她倚靠在二哥的怀里，小脑袋蹭着他的下巴，觉得这样感觉真的很好，很好。她一度以为傅今尘会让她降生在一个给她带来诸多不幸的地方。可是如今看来却是全然相反。在这个大家庭里，关爱她的人还是很多的。难道傅今尘……还打着别的什么主意？
出了上官璇的书房，一路向西，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素香小苑，那是当年上官谒秋特地为爱妻刘氏建造的花园。满园子花草香扑面而来，上官芜张大了小嘴，“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上官璇立刻吩咐身后跟着的子歌将小姐的外衫拿来，亲自给上官芜裹上。
迎面正巧遇上赏花的上官悠和上官虹。这对堂姐妹一般年纪，都是十四岁，性格却大不相同。上官悠硬拉着上官虹，有说有笑，上官虹的脸上却不见什么表情。
“哟，璇哥哥又带芜儿出来赏花了？璇哥哥你对芜儿真是疼到骨子里了。”上官悠笑眯眯地上前打趣道。
“悠儿可别这么说。要说对芜丫头，你也没差到哪儿去。”上官璇淡然一笑。
上官悠拉起上官芜的小手，巧笑道：“谁让我是真心喜欢这个小表妹呢？你看芜儿生的多可人？记得她出生的时候天上正下着大雪吧？那时候我娘说，这丫头生出来的时候好像一朵小雪花儿。”
上官芜眨了眨眼，“悠姐姐，今儿个不用学琴么？”
“不用。我娘有大事要办，才没空调教我琴艺呢。”上官悠神秘一笑。
“大事？”上官芜好奇地问。
上官悠看了上官璇一眼，又对上官芜说：“芜儿呀，以后你的璇哥哥可就不一定这么有闲暇整天抱着你赏花了呢。”
“为什么？”上官芜急了。
上官悠扬唇一笑，“璇哥哥都十七了，按理也该成家了。今儿一早大伯母就带着我娘去相看那家的姑娘去了。”
哦对了。上官璇确实到了成家的年龄了。上官芜的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堂姐说的没错，娶了妻之后的上官璇应该就没有那么多闲心来陪她玩了。她始终不曾忘记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知道她是为了寻找一个人的。但这么大的家庭容不得她乱来，更何况她还太小。她需要长大，慢慢的长大，慢慢地积蓄她的能量。直到遇到那个人……
上官璇的笑仍旧是那么淡，“悠儿，你这么一说倒把芜儿吓到了。倘她以为我以后都不陪她了，还不吓哭了去？”
“我才不会哭！”上官芜气哼哼地撅起了嘴。
“快瞧瞧这小嘴儿撅的哟。”上官悠畅快地大笑了起来，她身旁一直没有言语的上官虹却满脸漠然，好像这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于己无关。
过了几日上官璇就定亲了。上官谒秋对刘氏和弟媳一起去相看的女子也甚是满意，两家就把亲事定了。上官芜从下人们的议论里大概知道了女方的家世。女子姓宥，年方十六，家里是有名的制扇世家，还曾经为先皇制作过御扇。据说这位宥姑娘品貌端庄、温顺谦恭，甚得刘氏的心。
上官璇成亲的前一天，上官芜又跑到他书房去了。他几日来都在忙成亲的事，自然是没什么空暇顾她。子歌和子瑜把她抱到椅子上，一个帮她磨墨，一个帮她润笔。
“小姐今儿个要画画么？”子歌俏皮地问。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家小姐除了乱写乱画什么也不会呢？她不过是说话来逗逗趣而已。而且她知道，小姐是绝对不会恼的。
“嗯。”上官芜颇为严肃地点了点头。她来这里，只是因为上官璇已经有些日子没来陪她玩了。虽然书房里没有二哥的影子，但却还留着点念想。她本想像平时一样乱画着玩，却突然领馆衣衫，大笔一挥，写了一个字。
子歌和子瑜面面相觑，一时呆住了。
“二哥——”书房门被推开，上官芜八岁的四哥上官曜冒冒失失地冲了进来。他身后跟着那个被赐名辉儿的小书童。“二哥不在？芜儿，你在这儿干嘛？”上官曜有些不悦地问。
“四少爷，小姐在……练字。”子瑜忙解释道。
上官曜冷哼一声，“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下人说话了？我问你了么？”
子瑜连忙低头，小声说：“子瑜知错了，四少爷。”相对于子歌，她更直爽简单一些。一时竟忘记了四少爷是府上最难伺候的几个主子之一。虽说四少爷是庶出，却蛮横的很，和他的娘亲一样。
上官曜挺起腰杆说道：“别看主子是个小娃儿就真以为可以骑到主人家的头上了，明白么？”
“子瑜明白，子瑜明白。”
上官芜摇摇头，懒得理她那位架子十足的四哥。个子没比她高多少上官曜却凑了过来，踮着脚看了一眼她写的字。双眉之间皱出了一个川字，苦笑着说：“芜儿，你这乱写的什么啊？”他一回头，挥手让百丈冰过来，“辉儿你来看看，这倒是个字儿么？”
百丈冰稳走了几步上前，瞥了一眼纸上的字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果然不是个字儿。”上官曜拍了妹妹一把，道：“你这丫头，没事儿学什么写字儿。还是多学点女红绣活儿，弹弹琴唱唱曲儿什么的去吧。”
子歌看了看子瑜，两人都没敢说什么。上官芜苦笑着，将那张纸折好，揣进了怀里。
那夜她浑身疼的睡不着，抱膝坐在床下冰凉的地上，额头渗出滴滴汗珠。手里拿着白日里写字的纸，那纸都被她手心的汗给浸湿了，字也变得模糊。她跌跌撞撞地出了屋门，小心翼翼地不惊动外屋的两个丫鬟。走进昏暗无边的夜色里。
为了即将到来的大喜之事，府里各处都挂上了大红灯笼，艳丽的红色在夜晚里显得有些暗郁。她一个人坐在紫香居的回廊里，任由风吹。那晚的月光很凉，和风一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被风吹一吹，身上的疼痛能稍稍消减一些。
“芜小姐，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她吓了一跳，想回头，却不敢回头。她知道这个时候她的脸应该已经发紫了，纵然夜色朦胧，但也难免被人看出些端倪。
“你也睡不着么？”那人也翻上了回廊的栏杆，和她并排而坐。
“辉儿？”她只是用余光瞟了一眼就马上别过头去。她认出了那是四哥的伴读书童。
“我叫百丈冰，芜小姐。”
“百丈冰……”
“你也像他们一样讨厌这个名字么？”
“没……有。”她紧咬着嘴唇，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异样。她每次张口，都会牵动所有疼痛的神经。
“白天里，你写了一个卿字。”他仰起头，望着天上弯钩一样的月亮，不再说话。
她起了身，背对着他说：“我……回去了。”她踉踉跄跄地艰难行走着，其间还摔倒了一次。他却一直坐在栏杆上，冷眼望着她。
回了房，她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拳头握地紧紧的，指甲已经扎进了肉里。如此小的身体实在难以承受如此大的疼痛，她的思维却愈加清晰。
百丈冰……百丈冰……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作者有话说第3章 何处寄卿（修bu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