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百丈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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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上官谒秋从锦南做织布生意回来。刚一到府门口，在众妻妾子女们的问安声中，一团圆圆小小的物体“袭击”了他。
“爹爹，芜儿的珍珠柳香饼呢？”五岁的上官芜生的珠圆玉润，如同一颗小肉球。作为大商贾上官谒秋五十多岁才得来的女儿，自然是得到了不少宠爱。
“没规矩。”大夫人刘氏，也就是为上官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的“功臣”发话了。刘氏脸型尖削，平日少笑少言，对儿女也是严于管教。特别是在礼制方面，坚决不允许儿女们违规。
上官芜紧抿着下嘴唇，有些惧怕地看了看娘亲。心里想着的却是，我好歹以前也是个妖精，当然……现在也是。可还是要看着娘亲你的脸色过活啊。没办法，谁让娘亲大人你生了这一世的我呢？她后退了一步，小手却被一脸慈爱的上官谒秋抓住了。“夫人，别对芜儿这么严苛。她毕竟还小。”他转而又捏了一把上官芜的小脸儿，“芜丫头，看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他一回头，朝一个中年干练的仆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连忙递上了一个雕了花的桐木盒子。
“来来，芜丫头，来尝尝你最喜欢的柳香点心。”打开盒子，上官谒秋亲自将一块锦南特产珍珠柳香饼掰了一小片放进了小女儿的口中。“香不香？”
“香的！”她拍着胖嘟嘟的小手，脸儿笑开了花。比起那饼，她更喜欢那雕花盒子。因为那花儿的图案和金盏花很像。
这边上官谒秋不嫌麻烦地一口一口地喂着，那边所有站在大门口迎接的妻妾子女、家丁仆人们没有一个敢造次，全都静静地候着。唯有刘氏神情过于肃穆，脸色难看了些。
“老爷，该给老太太请安的。”刘氏在一边提醒着。
上官谒秋点了点头，将点心盒子交给了上官芜身后的丫鬟子歌。一把将女儿抱在了怀里，向屋内走去，“芜丫头，咱们去见奶奶去。”
“爹爹你的胡须……好扎人！”上官芜嘟起嘴吧，在父亲怀里扭来扭去的。整个上官府里，除了她爹爹就数她二哥上官璇最喜欢抱她了。此刻，她二哥正恭恭敬敬随着一众家人队伍往屋里进呢。她看向最疼她的二哥咧着嘴一笑，上官璇也淡淡一笑，算是给了她一个“回礼”。
上官府分四个大院，十五个小院，算起来大概有一百多个房间，亭台楼阁，水榭花园，一应俱全。院里还建了一座上官家的祖祠，里面挂着先帝的真迹。大院有两面临街，但却不与周围的民居相连接，外围都砌上了高高的砖墙。
上官谒秋和身后的一大群人来到正堂前，有妻妾儿女们跟着一起步入其中。白发苍苍的上官老太太一见儿子归来，喜笑颜开，在杨妈的搀扶下起身颤颤悠悠向儿子走去。“谒秋，你可算回来了。”
上官谒秋连忙将上官芜放下，“儿子给母亲请安了。”
老太太连忙扶起儿子的双臂，“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染了一路的风尘，快快歇歇。”
“母亲身体可都还好？儿子这次从锦南特地带了一些名贵的补品。待叫素兰每日差遣下人为您煎些，好让您多进进补。”素兰便是他的正室夫人刘氏的闺名。
“不用不用，媳妇儿每日都要操持家里的事。这些杂事就差遣杨妈或是墨儿、印儿他们来做就好了。”老太太握着儿子的手不松开，就跟上官谒秋见了小女儿那般亲热一样。上官芜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在她的记忆里，奶奶对爹爹和自己的四个哥哥都是这般疼爱的，除了对她。
“对了，母亲，儿子还有件事要跟您说。儿子在锦南偶遇了一位秀才，他有个弟弟生的乖巧，天资聪颖。我一见那孩子便甚是喜欢，就擅作主张领回来要给曜儿做个半读书童。您看可好？”
“这事你自己拿主意便是。”老太太对此倒是显得很豁达。她的第四个孙子上官曜是上官谒秋的侧室莲姨娘所生，已经八岁了，也确实需要一个书童了。
“李引。”上官谒秋唤了一声管家，“把冰儿带过来。”
很快，在门口帮上官谒秋给上官芜递盒子的那个中年仆人就带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少年走了进来。老太太定睛一看那孩子，淡淡一笑，没什么言语，只是点了点头，“嗯，嗯，行。”
“既然母亲同意了，那儿子就让他跟着曜儿了。”上官谒秋笑道。
老太太忽然问：“对了，这个娃儿叫什么名字。”
“他一家子都是读书的。他爹却给他取了个怪名儿。叫百丈冰。他家里人都叫他冰儿。”上官谒秋细细回答。似乎也真是觉得这名字怪的很。
“百丈冰？”老太太摇摇头，微微皱眉，“依我看，改个名儿。这名儿跟在曜儿身边，怕是不妥。就叫辉儿，可好？”
上官谒秋点了点头，对百丈冰说：“冰儿，以后你在上官家就要叫辉儿，知道么？”
“知道了，老爷，老太太。”百丈冰恭敬地行了礼，眉眼却渐渐凌厉起来。
上官芜打量着那个叫百丈冰的男孩。他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有些老成的气质。说起来，她也是老成的紧，不过是一直收敛罢了。她总不能一下子就让人看出她是个带着前世记忆出生的金盏花妖精吧？不知为什么，这个百丈冰让她的心里起了些涟漪。因为，某一瞬，他看她的眼神，过于专注而凝重。
上官谒秋问了母亲的安之后，就抱着上官芜回了刘氏居住的紫香居。他抱着女儿玩耍着，刘氏带着三个儿子：上官玟、上官璇、上官隐立在对面。
刘氏道：“老爷，玟儿的书法最近有了些进步，还盼着你去指点指点呢。璇儿到了婚配的年纪了，该物色个姑娘了。隐儿这些日子读书也有了些长进。”
“夫人，家里的一切都有你操持，真是辛苦你了。”上官谒秋一边捏着女儿圆融融的脸蛋儿，一边对妻子说道。
“老爷哪里话，这些都是为妻分内的事。玟儿、璇儿、隐儿、芜儿，你们还不快给爹爹问安退下？爹爹该休息了。”刘氏柔中带着威严地说道。
“爹爹安好，孩儿们退下了。”三个儿子一起行了礼。上官芜正准备从父亲的膝盖上跳下去，却被抱住了。上官谒秋宠爱地摸摸她的额头说，“你就别跟哥哥们一起退下了。爹爹再陪你一会儿。”
“是。”三个哥哥都走了。刘氏也去吩咐仆人来服侍老爷洗漱。屋子里只剩下了父女二人。
上官谒秋道：“乖女儿，告诉爹爹，爹爹不在的时候，府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上官芜笑嘻嘻地回答。
“那就好。”
入夜，上官芜被送回自己的屋，也就是紫香居内距离上官老爷和刘氏寝居最近的一间。有两个丫鬟在她的外屋陪住，一个叫子歌，一个叫子瑜。
两个丫鬟麻利地帮她洗漱，更衣，待她安稳地躺在床上才吹熄了灯火离去。
丫鬟们走后，上官芜却坐起身来，穿着单薄的丝质彩绣里衣，她缓缓地走到铜镜前。没有光，她却似乎依然可以看到镜子里模模糊糊的影。不消等待，就会有声音传来。
“牟方卿没有死，他只是转世了，你必须找到他……找到他……”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就和她在无忧瀑布里听到的一样。自从她降生在这里，每一天她都在重温这个声音。这似乎是在提醒她，那并不是错觉。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她敏感地意识到背后有人。她小小的身躯回转过去，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男人的影子。
“笨草，还没找到？”
她当然听得出来对方是谁。还能是谁？当然就是给了她“重生”机会的魔界头目傅今尘了。她不回答，只是盯着那影子看。
“你要知道，与妖魔相比，人这一世并不算长。我恐你这一辈子都未必能找到他。”
“这不正是你盼望着的？”
“这倒未必。我只是可怜你，不想你受那么多苦而已。”
窗外忽然传来子歌的问话声：“芜小姐，奴婢似是听到了什么杂声。”
“没事，没事。”上官芜安抚倒。
子歌道：“那奴婢们就退下了。”
“嗯。”上官芜忽然找不到那影子了。看来傅今尘走了。他倒是对她很负责，隔三差五就来视察一下。其实，她很明白傅今尘所说的受苦指的是什么。子夜，就要到了。
当夜最黑的时候，便是她最痛苦的时候。她“重生”了，变成了一个人，又不完全是一个人。白日里，她是上官谒秋捧在掌心的明珠一颗，而一到深夜，她便会脸色青紫，浑身胀痛，痛到极点，她便会变回原形。自从两岁之后被送出来单独一屋之后，日日如此。
这是傅今尘搞的鬼，毋庸置疑。
“这一世，我夺你所有法力，要你夜夜伤痛，直到你找到那个男人，并且让他爱上你为止。我这么做，不过是下一个赌注。金盏花，你输定了。”
“如果我要找的人不是牟方卿，我也许徒受那些苦。但我知道，我会找到他！”
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她不禁扯唇笑了笑。纵然她不愿意承认，这傅今尘已然成了她的命运之主。要和命运抗衡，她做得到么？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百丈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