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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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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说冬至成婚,现下里也要后延了。”礼秀独自一人来送陈沛之与杜匀珠回秦淮,“你们在哪儿办?”
“不管在哪儿,总会回京办的。”陈沛之从他手上接过最后一件行李。
“如玉呢?”陈沛之没问,倒是匀珠问了出来。她与沛之相视一笑,而后一同看向礼秀。
“前两日我娘染了风寒,吃了几日药也不见好,又得再加些,她便拿了方子又去抓药了,就没来。”礼秀答得爽快,他笑着又多说了几句,颇有些打趣的意思,“嫂子,你还在担心如玉对沛之……?”
杜匀珠不好意思地一笑,“礼秀,当真对不住,以前我确实有些……可现在,我真没有,倒是没见她,有些儿担心。”
礼秀哈哈一笑,“我知。”他扶着匀珠上马车,又与他二人招手。“放心去吧,嫂子,你与小满的情,我不会辜负的,等你们回来成亲。”
“嗐嗐嗐,什么辜负不辜负的,他只对匀珠有情,对你可没有!”晏十三假装凶狠地喝断了礼秀。“别送啦,不过没多久就回来的,你还怕他被匀珠拐了去回不来不成?”
“我不担心沛之,我担心你一去不返了!”礼秀也装模作样板着脸看他,“不送了,你们去吧。”
二月二,龙抬头,万物复苏,也是一切开始的好兆头。杜匀珠从食盒里取出春饼来与沛之分食,又递给外头一同驾车的十三一块。他们终于踏上前往金陵的归程,路途虽遥远,到底是要回家了。
秦淮不算杜匀珠实实在在的家乡,却也算是娘家。好歹养她这几年不是?尤其是如今得遇良人,虽比不得别人衣锦还乡,可对女人来说,也算有个归宿。何况旁人就算嫁人从良,不说风风光光,就是大大方方从秦淮接人,也是少之又少的事。如今陈沛之几番来去,真正将她当媳妇儿娶了回去,如何不是天大的幸事?就是匀珠自己也没想到会这般好命的。
“想在秦淮办喜事么?”陈沛之咬着春饼问匀珠。
“自然想。可总得先来京城,不然爹会有想法罢?于礼数也不合……何况还要跟礼秀他们一起呢。要我说,摆席酒就好了,就是真办,又能办成什么样?”
“你若是想,自然有得是法子。”陈沛之泰然自若,只当她是出了个题般轻巧,“你放心,我带够了银钱,你是想在秦淮河上铺一里的花灯红烛,还是想在燕迎霞摆半个月的酒,我都能满足你。”
“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匀珠嗔他,“我只求咱们平平安安地过小日子便是了。”
三两句话,说得陈沛之点头称是。匀珠却被勾起心事,一下子沉默起来。陈沛之一时猜不透她想着什么,张口要问,匀珠却是先说了。“我只怕……赎身不易。”
陈沛之心下一沉,但也未作多虑,到底还是胸有成竹。红祸也没什么理由一直拘着匀珠呀?他想着有钱,总归是好办的,何况之前碰面的苏荷姑姑也是个好相与的,虽然不知十二妈妈与云姨如何打算,但总不至于成心与他过不去吧。想及此处,他只是笑着刮了刮匀珠的鼻尖,“好哇,我的小媳妇是不舍得那头牌的名儿了?”
匀珠知道陈沛之在打趣她,倒也不恼,只是一个眼神剜了过去,颇有几分小女儿娇态。“跟了你,便是姓名都从了你的,秦淮河上有没有杜匀珠这个名字又怎么打紧?”
“哈哈,就是这个理儿。”陈沛之笑着拍拍她,“若是她们不肯,大不了我就带了你私奔去。”
杜匀珠捂着嘴吃吃而笑,“我是无碍的,就是你外头的表兄弟不肯啦!若是咱们不经同意就私奔跑了,十三还能把轻罗顺顺利利娶回家?”
也不知怎地,这句竟被外头的晏十三听见了。晏十三掀开帘子抛了一句话进来,“我是没法带轻罗车马劳顿地私奔了……她……已有我的孩子了。”
这话不轻不重不冷不热地甩进来,好生突然,却着实叫人大吃一惊。匀珠当场便怔了,还是陈沛之稳着些,却是先沉了脸。“十三,这便是你的不对,人家姑娘还没过门,你怎地好如此这般!”
晏十三索性钻进马车来,脸上倒是少有的诚恳稳重,“我就是要去对轻罗负责的。”
“轻罗还是小姑娘呢……到底还是太……”匀珠深吸了一口气,脑中浮现出轻罗划桨模样,简直无法设想她要当娃儿的娘亲。近来她的心思全放在沛之礼秀如玉几人身上,倒真没注意十三,十三瞒得也好,到走在回程路上了才说了出来。这么枉顾礼节之事,如果陈远知道,定是要大加责怪。匀珠和陈沛之对视一番,真不知是该说十三什么好。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我晏十三敢作敢当,不会叫轻罗受人欺负的。”晏十三斩钉截铁,先表了态。
“我们自然无二话的,你要成亲,我还能拦着?”陈沛之还是有些不开心,心下怪着晏十三鲁莽,却是第一时间替他二人考虑了。“倒是你想清楚,你爹娘可能受得了?”
匀珠听了心里跟着一紧,可不是么。她与沛之,幸而是陈老爷子开明,沛之的娘又过世得早,要不哪有这么顺利的?晏十三的爹娘便不一样,那二人虽然也期盼着抱孙子,可到底更盼着自己儿子好。自那会儿去了秦淮开始,便日夜不着家,销金窟烟柳巷的名声可不好听,晏十三的父母早就颇有微词,这会儿若是晏十三带个身怀六甲的姑娘家回去,着实很难不想歪。就算轻罗正正经经只是个船娘,不挂牌子不接客的,怕是十三的爹娘一时也接受不了啊!
“几时的事了?”匀珠问他。
“便是我们走的时候……算到如今,约莫着有三个月了。”
匀珠长叹一声,“十三,你……你真是!……等我们赶到,四个月,身子都显出来了,你叫轻罗一个未婚嫁的姑娘家,一个人在那儿怎么受得住那些风言风语?你可真忍心!”
这些问题想来十三也想过,这会儿听匀珠一叹,少年心性显露,不免又急又忧。“都是我的错!所以我真真是等不及了,我恨不能飞到轻罗身边去……好匀珠,好嫂子,到时候若是她们不肯放轻罗走,你可千万帮我说着些好话,我定不亏待了轻罗……我这世都不会娶妾,一生只爱轻罗一个!”
“若是事先没想好怎么负责,又为何要做出这等不负责的荒唐糊涂事来!”一边的陈沛之却是火气尤盛,叫匀珠与十三侧目都惊讶了。少见他这么盛怒的模样,匀珠倒顾不上安抚十三了,只伸手去握了沛之的手紧了一紧。
陈沛之仍是沉着脸,“晏十三,你啊你,早晚要吃些苦头!”
晏十三闻言偏过头去,“再大的苦,我都吃了。”
“你现在莫说什么苦不苦的了,平添气人。”匀珠到底是心疼轻罗,训着晏十三:“你想想轻罗才是吃苦那人呢!你又知道轻罗家里情况了?轻罗的爹身染沉疴,家里生计全凭着轻罗母亲做些针线和轻罗给红祸划船的卖身钱与月例。轻罗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没的有了身孕,不能划船了不说,光是那街坊的闲言碎语就能叫人难受死,何况家里怎么养得起她?那孩子若是生养不好,你得内疚一辈子!十三,你这般当真是不懂事!轻罗一个小女孩儿不知人事,你还会不知道么!”
晏十三急红了眼,“轻罗愿意的,何况……何况我本来就想着要同她求亲,原是回京才耽搁了,不然我又怎么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境地?”
“口说无凭,你是留了聘金,还是托了媒人?”陈沛之冷峻眼神扫向十三,也是责怪意味更浓,“外人又不知你们情深意重,没有正式表示,谁会把你的话当真?你若只是口头承诺,什么都没做,轻罗家里人能不能留她的孩子,会不会打发她去嫁了别人都是两说!”
“好了好了,都先别说了。”匀珠实在越听越难受,“十三你出去驾车罢!容沛之与我再想想,待我写了信,前头那驿站托加急的马儿送了去。”
晏十三无法,只能颓然又掀帘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