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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评花榜 ...

  •   这一夜我喝了太多的酒,主动与每一个到凝春楼的客人搭讪,谈笑风生。我不需要给别人助兴,我只想让自己尽兴——男人可以有很多女人,我也可以拥有很多男人。多好啊!多好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这几日却梦不到八道?蜉蝣人生,这个世界中只有他真心待我。我愧对他,想见到他,想摸他的尾巴,想感受到一丝温暖。
      我拼命地喝酒,想让自己醉了——若他已经魂飞魄散,让我梦到也是好的。
      或许是累了,或许是心想事成,终于在曲终人散、快要打烊的时候,我真的看到一团模糊的白影向我走过来。
      我已经不在乎那是不是梦,扑在八道的怀里,让他将我抱起。我握住八道的手,哭了,却依然微笑:“对不起,八道!我不该背着你,试图去爱上别人,原谅我好吗?”
      这一夜,有八道在身边,我睡得很安稳。明知是梦,却依然感到一丝满足。

      翌日清晨。
      评花榜已经开始,外面鞭炮震耳,锣鼓喧天,不绝于耳。我昏昏沉沉,将醒之际,忽然感觉那握了一夜的手是真实的。不是八道……究竟是谁?
      我松手,睁眼,却见房内空无一人。是错觉吧,也未免太过真实。右手无名指上莫名多了一道伤口,应该是喝醉酒的时候不小心弄的。虽然已经包扎过,但还是有点痛。
      我起了床,吃完饭。刘鸨母派人准备好洗澡水,我洗了后,便开始梳头打扮。
      我穿了一件蓝色柿蒂芙蓉纹襕裙,上套白色兔皮短衫。靠近胸部的地方系了一根绣着红梅花的缎带,也是白色,又在缎带上挂了装有麝香的红色香囊和中国结作装饰。脚上的翘头高底绣鞋,色彩花纹与缎带如出一辙,上下呼应。
      飘雪的丫头是梳头好手,加了些假发上去,为我梳了个坠马髻,又插上几枚素净的簪钗作点缀。她要给我化妆,但古代的化妆品虽说是纯天然,却不够高端,种类也少,化出的妆容不自然。轻了起不到修饰作用,重了又像恐怖电影中的女鬼。
      我决定用原来世界中的技巧,来化符合古人审美的妆。为健康着想,我没有用铅制的傅粉打底,直接将胭脂当腮红、眼影、口红使,用黛黑画了眉毛,还尝试用烧焦的柳条冷却后给自己烫睫毛,画眼线。
      自从到了这里,我还是第一次自己化妆。我原本并不想,但自己终要走上这条路,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等我打扮好后,刘鸨母这几日一见我就下垂的嘴角,终于又重新扬了上去。她狠狠心,将自己头上那缀满珠玉的金钗摘下,插在我的头上,换掉廉价的饰物,“往常良女就已经是倾城之姿,这下更明艳动人了。”
      我笑得酸涩:“若我是男人,定不会去拿一座城,去换一个女人。”
      “良女莫要自贬身价。”刘鸨母说:“天下男人千万,总会有几个是痴情种。”
      痴情种么?想到自己两度遭人背叛,遇见好的却得不到老天的祝福,我的心又是一阵抽搐:“情分很多种,谁晓得最痴心的是哪一个?刘妈妈这么多年,可曾遇到一个爱情不爱命的男人?”
      “别再说这么伤感的话了。”刘鸨母的脸色变了变,转移了话题。她命人将我那一床的被褥全换成白色,又在床单下放了一个装血的鱼鳔,小心翼翼将凸出的地方弄平整。
      那日的事她替我瞒了下来。刘鸨母说若我不想被送到下等妓馆去,就别把这场戏演砸了。我知道她的意思,点点头,表示顺从。
      总感觉房里还有一个人,无奈却找不到。我问刘鸨母昨夜是谁送我回的房。刘鸨母随口敷衍,是那打杂的狗子,昨晚抱了我一下,今儿竟美了一整天,到现在还乐着呢。

      我随刘鸨母下了楼。凝春楼几乎所有姑娘都在院中举伞候着,见我姗姗来迟,颇不耐烦。有几个瞧我是大脚,还撇撇嘴,很是轻视。
      这些女人无一不是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金瓒玉珥,浮翠流丹,并将脸涂得比鬼还要白,再涂上红艳的胭脂,然后唤作桃花妆、晓霞妆、时世妆之类的名目。
      被当做众矢之的,我并不在意,只是四下搜寻飘雪的踪影。
      雪依然在下,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飘雪没来,所有人只能继续等下去,又冷又气,直跺脚。
      那刘鲁两位鸨母,面和心不合,形成各自的阵营。之前她俩就为瓜分牙婆手下的妓~女而势同水火,大打出手;因为这事儿,再加上刚才有两名女子不知谁碰了谁一下,两帮人又吵了起来。
      院子里闹腾腾的,像锅八宝粥。若不是评花榜名额有限,去得越早越有优势,这场架不知还要吵到什么时候。
      等架吵完了,飘雪还没来,刘鸨母便叫我去找她。我拐弯,从飘雪的窗户底下经过,正要上楼梯,忽然感到背后有条黑影掠过,是物体“啪”地落地的声音。
      脖子一阵冰凉。我一惊,回过头,却看到飘雪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血溅在雪上,腥红,扩散开来。我赶紧去通知刘鸨母,她却叫住我,气若游丝:“我这一生,半生半死,今日算是解脱了。姐姐莫要阻止,让飘雪安心地去吧。”
      她从嘴角挤出最后一丝微笑,痛苦,却是欣慰,阖上眼睑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气息。
      本是天外飞仙,何故凄凉如是?我心如刀割,若不是残存着一丝希望,不甘心,怕对不起父母,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来。
      雪突然大了起来,落在她的躯体上,将其覆盖。刘鸨母得知飘雪自尽身亡,也许兔死狐悲,也许相处长久有了感情。命人买了口棺材,将她与田甜挨着,殓葬在瘦西湖旁,并在坟头种上已经过了季的红梅花。

      等所有人到评花榜现场时,已经过了申时。天渐昏,桃花灼灼,杨柳依依。长堤上人流涌动,补鞋的,拆字的,卖鸡毛扫的,很是热闹。
      长堤半道,有座大宅院。屋宇式大门前蹲着两座石狮子,正门紧闭,只开了偏门。门前排起长龙,十几个穿劲装的侍卫在一旁维持治安,并坐着两个售票人员。票价一吊铜钱一张。这评花榜短则十几二十天,多则一两个月,看这情景,主办人定会赚得钵满盆满。
      内里传来丝竹管弦声。待刘鲁两位鸨母与他们打过招呼,领了牌号后,我便跟着走了进去。
      这好像是某位官员的家宅,清雅气派。砖瓦石混合铺地,正门前立着块刻有喜鹊、猴子之类吉祥物的石屏风,两侧是抄手走廊。石屏风后是一条甬路,通向客厅。走廊中央有个圆拱形券门,从券门进去,便能看到一座亭台水榭式的院落。
      院落很大,小桥流水,花开四季,好像是有钱人家中办堂会的地方。走廊上站满了人,皆为男子,密密麻麻,争相观望。
      正西是献宝亭,正东是观奇阁①。观奇阁中央坐着评花榜的裁判,其余则是一些达官显贵,并有其他妓馆的姑娘在里面休息。
      扬州城大小妓馆都派了当红的姑娘过来,妍媸美丑,各不相同。献宝亭上站着六名女子,手中拿着表演用的道具,还没开始便被裁判赶下台。
      紧接着是其他姑娘上场。长相说得过去的便留下,施展才华,挑出技优者,记下名字,进入下一轮竞选。落选者则从献宝亭旁的另一个门出去。有的看客与那些风骚的女子眉来眼去,臭气相投后也跟着走了。

      明朝时期,青楼文化已经开始走向没落,参选的大多是私妓,小门小户,以出卖□□为主。有些竟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更别提吟诗作画。就算唱曲,也多是《十八摸》之类不堪入目的曲调。
      “怎么还是如此。”刘鸨母露出极为轻视的眼光,然后领着凝春楼的姑娘走过场,给那些五侯七贵们道万福。因为是大脚,我只能放慢速度。其他女子走两步,我则走一步,跟在所有人身后,不得不忍受那些看猴似的异样目光。
      最后一位裁判竟然是朱同脸,旁边坐着千户。千户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飞鱼服,腰上挎着绣春刀,五官粗犷,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炯炯有神,嘴唇周围尽是浓密的青须,像极了我家对门那在武校当教练的宋伯。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上前作揖,对千户微笑:“祝千户大人万福金安。”
      我永远都会记得朱同脸对我做出的事,以及他对我的轻视。不管是谁,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千户颔首,态度和善。我对朱同脸视而不见,正要走过去,他却拿出一条白色锦帕捏住我的耳朵,轻轻擦拭,“你身上有血。”
      脖子上还有一滴。他的动作从容不迫,让人无限遐想。我惊愕,顿时手足无措,发着抖,等他侍弄完毕。我垂下眼睑,说道:“多谢大人。”
      那条锦帕朱同脸算是赠给了我。我不知道他到底什么心思,或许是因为尊贵的身世,让他骨子里认为女人是可以随意支配的,尤其是青楼女子,所以才会对我做这样的事吧。
      我接过锦帕,快速离开。已经有别的姑娘在悄声议论:“都说大脚女人淫~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你的祖宗可都是大脚,还赤身裸~体在原野上狂奔呢。”我将锦帕随意丢在地上,看向那个说话的女子,冷哼:“怪不得你能当婊~子,原来是遗传!”
      那女子虽对我话中的部分现代词汇不太了解,但也悟出七八分,气得竟嘤嘤哭起来。有人指责我说话太过恶毒,大家都是姐妹,何必斤斤计较。还有人随声附和,要刘鸨母回去后好好教训我。
      刘鸨母现在当我是摇钱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道:“她连我都敢骂,更何况你们呢!还是忍着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评花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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