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鱼尾青

7、第 7 章

　　Chapter7
　　祝岁安整个人都僵住了，没有反应过来初长青说了什么。
　　明明只有两个字，祝岁安的大脑却思考了很久。

　　好啊！
　　他说好！

　　一朵烟花在脑中炸开。
　　祝岁安内心雀跃了起来。
　　整个人被幸福包裹着，晕晕乎乎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已经打开门锁，捧着在楼下花店买得蓝紫色的勿忘我走进家门。
　　花朵含苞待放，上面还挂着露珠。
　　祝岁安换下鞋，将花朵插进玻璃瓶中，走进洗手间，给花瓶灌水。
　　等她灌好水，抬起头，就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妆已经花了，睫毛膏在眼周晕染开，形成了一对泛着红肿的熊猫眼。

　　妆全花了！

　　等等...
　　她刚才不会就是顶着这张脸对着初长青的吧！
　　祝岁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内心的喜悦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办！谁来救救她！

　　初长青刚才是不是看自己可怜才开口的？
　　祝岁安慌张地打开水龙头。
　　水流哗哗流淌。
　　她捧起一捧水浇到脸上，希望将她狼狈的样子清洗干净。
　　凉水让她清醒了一点。
　　她忍者刺痛睁开眼，拿起洗手台上的卸妆水，艰难地打开，倒在手掌上，在脸上用力揉搓。
　　然后一捧一捧的水浇在脸上冲刷着。
　　不知多长时间，直到祝岁安理智回笼才停了下来。
　　她关掉水龙头，睁开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本就白皙的皮肤，在凉水的冲刷下显得苍白没有血色。眼睛发肿，眼尾不知是被化妆品刺激的还是长时间哭泣隐隐泛红，但在过白的脸上格外明显。
　　睫毛浓密纤长，挂着水珠，不断地向下滴落，打在水池上，发出“啪嗒”的声音。明亮清澈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雾一样，没了往日的神采，微微泛红，疲惫可怜。
　　嘴唇泛白，几乎和肤色一样，干涩起皮，没什么光泽。

　　这时手机亮起，不知道哪个APP弹出的消息。
　　祝岁安没有管，她将伸手将消息划过去。
　　湿漉漉的手在屏幕上留下水渍，她并没有在意，只是怔怔的看着屏保。

　　照片中的少女面容青涩，大大的眼睛亮亮的，面色红润，嘴巴嫣红，虽然动作有些羞涩，但满是青春的活力和生命力。
　　明明长得一摸一样，却又都不一样了。

　　祝岁安有些伤感，内心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迫切地想要倾诉。
　　她拿起毛巾将手上和脸上的水擦干净，走到客厅，坐在放着笔记本的茶几前，熟练地打开打字软件。
　　因为生病，她没法出去工作，但她也会在家里写一些东西。
　　在大学时，她就尝试写一些小说。
　　虽然灵感很多，但最后写完的只有四本。
　　不知是不是缺什么就喜欢什么，她完成的小说都是小甜文，女主父母疼爱，生活顺遂，最后和男主走到一起，幸福一辈子。
　　可能这是她心里最想要的东西吧。

　　不过，她最有表达欲的还是校园文。
　　在深夜脑子中就会冒出各种各样的灵感，在睡前她在心里编着校园青涩恋爱故事，梦境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但等她醒来，将故事输入电脑中时，却总会想起初长青。
　　那时的他们是不是也想小说中那样美好呢？
　　可能是思绪太多，影响了故事走向。
　　无论是什么样的开头，什么样的情节，最后都写成了她和初长青的故事。
　　那些深埋在过去的回忆，一个字一个字的出现在眼前。
　　画面随之浮现，只要想起就让祝岁安心如刀割。
　　她不明白为什么初长青会不告而别，会和朋友说出那样的话。

　　那是毕业聚餐的时候。
　　当时刚出成绩，大家聊着自己打算报考的学校。
　　祝岁安喝着饮料在座位上寻找初长青的身影。
　　无果。

　　她有些无趣的弹着杯子。
　　包间里人声鼎沸，大家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谈论着心怡的学校和假日旅行。
　　只有祝岁安孤零零的，与周围的热闹和喧嚣格格不入。
　　她坐了一会，觉着包间里有些喘不过气，就想出去透透风。

　　路过拐角，就听到窗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长青，你怎么在这儿？对了，你打算报什么学校。嗷，我想起来了，我妹说你和祝岁安约好一起报考魔都的大学，现在分数出来了，有什么打算？”姜汀嬉皮笑脸道。
　　对面的人站在窗前，窗外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让人看不真切，只能看到男人修长的身影。
　　哪怕只是背影，祝岁安也不会认错，这就是初长青。
　　本想直接上前，可听了姜汀的话，祝岁安停下脚步。
　　她有些羞涩的站在拐角处，期待着初长青的回答。

　　本来她是有些不开心的。
　　自从昨天出成绩后，祝岁安就给初长青发消息。
　　她超常发挥了！
　　这还是她上高中以来的最好成绩。
　　足够去魔都读985了！
　　可惜消息没有回，电话也没有打通。
　　这种不开心在见到初长青的时候，荡然无存，祝岁安的心里只有满腔的喜悦。
　　她希望听到初长青亲口说出他和她的未来，特别是在他的朋友面前，更能满足她心底隐隐的满足感。
　　祝岁安决定等他说完就跳出来，给他一个惊喜。
　　她都在脑中排练好一会的行动了，下一秒的话却宛若晴天霹雳。

　　“不去魔都，我要去深市了。”
　　她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四肢冰凉。
　　明明是在酷暑，她却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为什么？祝岁安也一起吗？”姜汀震惊道。
　　祝岁安强忍难受，抬头认真听了起来。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不都约好了吗，怎么突然变卦了？

　　“她不去。”初长青只说了一句话，就转头看向窗外。
　　“可你们不都要在一起了吗？”姜汀焦急道。
　　“不，我们不会在一起的。”

　　...

　　祝岁安离开了，落荒而逃。
　　她甚至不敢走上前去质问一句为什么。
　　只觉着自己像个笑话。
　　原来他不回消息只是单纯的不想理她。
　　可她却在心里给他找了那么多理由，并安慰自己他只是太忙了没有时间看手机。
　　直到亲耳听到他的话，才将她的美梦彻底戳破。

　　原来只是他不想和自己在一起而已。
　　可之前不是这样子的。
　　他们明明约好了。
　　...为什么，会这样...

　　祝岁安失魂落魄回了家，将初长青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删除。
　　她翻开之前整理的魔都院校和相关专业，上面的一笔一划都还留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喜悦。
　　可终归是她一厢情愿。
　　祝岁安将资料全都撕碎，在满屋的纸屑中哭泣。

　　最后她报了一所北方的大学。
　　名牌大学，能选择的最好专业，只是离着琴岛很远，和深市更是横穿了大半个国家。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将自己原来的电话卡剪掉，去营业厅办了一张新卡，拖着行李箱，只身坐着北上的高铁。
　　她从不去想初长青的事情，也不会刻意提起这个人，想要将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抹去。
　　可他的痕迹无处不在。

　　祝岁安写小说时，不经意写出的情节和场景，都是他们曾经经历过的。
　　曾经心底隐秘的甜蜜，最后都变成了刺向她的剑，将她的心扎透。
　　那些文字时刻提醒着他的失约和自己的狼狈。
　　她知道痛苦意味着什么，她还喜欢她，她放不下她。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将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文稿全部删掉，将小说文件夹连着文档一起丢进回收站。

　　她在逃避他，也在逃避自己的感情。
　　祝岁安不是没有后悔过，为什么当时自己不能勇敢一点，上去问个明白。
　　而是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他只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让她溃不成军，狼狈而逃。

　　可一切都是想想。
　　她是一个很懦弱的人，明明那串号码还印在脑海中，她却一次都没有拨出去过。
　　只是一遍遍的输入，一遍遍的删除。
　　要不是自己命不久矣，恐怕再次遇到初长青也会选择逃避。

　　真是可笑。
　　最后，竟是即将夺走她生命的疾病给了她勇气。
　　祝岁安自嘲地笑了笑。
　　她喝了一口水，在电脑上新建了一个文件夹。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写一个属于她们的故事——属于祝岁安和初长青的故事。

　　——

　　“回来了，长青。”看到走进家门的儿子，沈舒纨问道。
　　“嗯，姜汀住院了，我去看看。”
　　明明还是平日里温柔的语气，可知子若母，沈舒纨一眼就看出 了儿子的低落。
　　她胸口揪心的疼却又有些欣慰。
　　自从那事后，他虽然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有礼模样，可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像是丢了魂的行尸走肉。
　　像是一副被设定好的木偶人，只有听到那个女孩的消息时才会有微弱的情绪波动。
　　想起当年的事情，沈舒纨更是难受的不行。

　　长青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每次住院的时候他都像个小天使一样安慰着所有人，可明明生病痛苦的是他，他却虚弱地抬手让家人不要为他哭泣。
　　明明孩子都想要父母全部的爱，他却不停地劝说他们再要一个孩子。

　　她还记得长明出生时他的反应，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高兴。
　　“妈妈，你要多爱弟弟一些，这样我走了，你和爸爸就不会那么伤心了，以后也有人会照顾你们。”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才八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就那么坦率的面对自己的死亡。明明是笑着的，她的心却一抽一抽的难受。
　　那时候她突然有些羡慕抱怨自己孩子调皮的同事了，最起码他们有一副好身子，逍遥自在，不会委屈自己。

　　长青是个毫无疑问的好哥哥，对待长明甚至比她们做父母的都耐心。并不一味纵容溺爱，反而很有原则，做对了夸奖做对了认真教导，手把手带着他改正错误。
　　明明因为上学，兄弟俩长期异地，长明还是最亲近他这个哥哥。
　　他总是温柔对待所有人，为对方考虑，就连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也因为身体不愿意拖累对方。
　　他照顾着所有的人，可是他呢？
　　他又该怎么办呢？

　　沈舒纨想说什么，但看着初长青温柔的眼睛，却又开不了口。闭上眼，脑子里想起了那个有些羞涩的姑娘，忍不住开口。
　　“你回来这些日子见到祝岁安那孩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