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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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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从九点吃起,到了十一点才结束,因为廖正天已经先行返回昌元,平南这里的官员估量着廖浚洋身边没了长辈,必然是要略做消遣,因此特地安排了歌舞,却不料他推说一路疲倦,吃了饭就打道回府。廖家原先是做军火商人起家,家资巨万,到了廖浚洋父亲廖正风手里,凭借手中船坚炮利武器先进,在军阀混战里脱颖而出,一举扫平十九省,最后与另外两个小军阀一起受了昌元政府的授衔,在军部里叱咤专断,与政府行政署俨然是分庭抗礼的局面,廖家家产雄厚,在国内各主要城市都有别馆,如今都暂做军部行署,因此廖浚洋到了平南,只住在自家的别馆不另宿他处。他回到行署,机要秘书于龄松迎上来道:“同之送回来的叶小姐已经安置在底楼客房里,派过去的佣人说已经睡安稳了。”廖浚洋愣一下才回头看向戴同之,戴同之上前一步道:“叶小姐当时几近昏迷,一时也无处去问她家中地址,所以我擅自主张了送她到这里来。”廖浚洋这才点了点头,道:“那我过去看一下。”于龄松忙命一旁候着的女佣引他过去。
廖家在平南的别馆占地颇大,底楼一连四间的客房也是房间宽敞陈设富丽,女佣替他开了门就恭敬的候在外面,他转过屏风便看见房间里的西洋架子床上躺着叶宛丘。虽然地上铺的是地毯,他还是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叶宛丘已是平静下来睡熟了,她微微的侧着头,一把长发披洒在枕畔,这天晚上虽然没有月亮,窗外的路灯光透过窗纱射进来,映得她乌发如水,一张脸更似冰雕玉琢,密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廖浚洋探出手去,迟疑一下又收回来,只站在原地望着。平南的房子许久没有人住,虽然时常打扫,可是空气里还是有着一点密室久闭的潮味,彷佛时光古远而漫长,他站在那里似乎没有多久又似乎过了很久。门口传来几下叩门声,又是几下,他才象惊醒一样快步到门口,于龄松一脸焦急的候着,看到他出来,压低了声音道:“总长,昌元来的急电,南方十省的李素员和汪有志强渡泛水,袭击了茂安和茂兰,大总统要您立刻回昌元。”
昌元政府虽然是名义上的国家政府,可是辖下只有二十七省,最南面的十省被把持在军阀李素员和汪有志手里,因为南部都是平原地带,稻米丰足,又有泛水做天堑,所以一直拒不听从政府的命令,自成一个独立王国,这几年积累雄厚又有了几个外国政府撑腰,便屡屡有挥师北上的意思。廖浚洋听见这消息,立刻怒咒了一声,道:“我才从南面巡查回来,那里防备必然有所松懈,就被他们趁了这个机会,真是混蛋!”说着就往外面走,一面又道:“火车回去太慢,你立刻打电话去调派飞机,再电话通知昌元军部所有委员,叫他们连夜给我拟作战计划,电报通知茂兰和茂安的守军,给我死守,茂兰茂安后面就是崇城,通知崇城的谢元凯,叫他即刻增发援兵过去,再电报万明城和朱颂天,叫他们各自带领一个混成旅赶赴崇城待命,但凡有延迟的,一律军法处置。”于龄松一口一个是,见他吩咐完了,才指一指客房道:“那叶小姐呢?”廖浚洋挥一挥手道:“等她醒了安排人送她回去就是了。”
叶宛丘和着酒误食了迷药,直睡到第二日中午才醒过来,她起床一看四周全然是陌生环境,不由先检视了自己一遍,看见衣物都完好无损才略放下心来四顾。一眼看去只见房间极大,家具都是西洋样式,陈设富丽,靠门口处又是一架玻璃屏风挡着,窗口斜斜射进来阳光,却因为房间太大,一面还是暗沉沉的无比静谧。她只想得起昨晚跌跌撞撞的从包房里走出来,后面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因此心口直跳,不知道自己所在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叶宛丘正坐在床上发呆,屏风另外一面已经“吱呀”一声,她望过去,只见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中年女佣来,看见她醒了便笑说:“小姐醒了,可要吃点什么?”叶宛丘打量她一下方道:“请问这里是哪里?”女佣察言观色,笑道:“这里是平南的军部行署啊,昨晚是总长身边戴侍卫长送小姐来的,小姐一来就一直睡到现在,所以也不敢进来吵您。”叶宛丘听了一怔,不由问道:“你是说的廖总长?这里是军部行署?”那女佣含笑点了点头。叶宛丘迟疑一下道:“那廖总长现在在哪里?我想谢谢他。”女佣道:“总长昨天半夜就回了昌元。总长吩咐,如果小姐要回去,也已经安排好车子了。”叶宛丘点一点头哦了一声,又道:“那麻烦你了,我现在就要回大通公司去。”
叶宛丘连家都来不及回,拿了手袋直接就嘱咐司机载她到公司门口。她先换了制服才到柜台上,心里面却是砰砰乱跳,一来担心自己半天都没有上班,经理要恼火,二来又担心昨晚这件事情,她虽然恼怒却也没有办法,自己要在公司里面做事,得罪不起经理,也不知道怎么样才是个了局。她走到柜台里面,那些同事看见她却并没有一句问话,只是各人眼睛里含了许多的意思,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关切。她也顾不上,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事情,楼面经理远远看见她,走过来时倒和颜悦色,半句也不提昨晚和上午的事情,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倒叫叶宛丘心里奇怪。临近下班时候,和她交好的赵小姐寻了一个空子偷偷问道:“宛丘,昨晚你后来怎么样了?”叶宛丘不便说出实情,况且她也并不清楚实情,因此含糊了几句,只说自己昨晚到家后有些醉,一觉睡到今早。赵小姐仔细看了她几眼道:“昨晚我是想留下来和你一道走的,可是经理再三的不许,我也不敢,真是对不起。”叶宛丘摇头道:“怎么好怪你,要是我也不敢得罪他的,幸好昨晚也没有发生什么。”赵小姐欲言又止,半天还是道:“反正你没有事就好。”
大通公司的售卖员都是有统一的制服,每日上下班都在更衣室里换过了才出来,下班时候叶宛丘也和大家一起去换衣服,两个金笔柜台的售卖小姐见她身上还是昨天那件旗袍,不由互相做了两个眼色,那马小姐尤其熬不住,忍了一会还是笑道:“宛丘你这样漂亮的人,怎么不多做几身衣服穿,今天怎么还是昨天那一件呢?”叶宛丘知道自己疏忽,也不好去反驳她,只背过身去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便打算回家,马小姐见她不吭声,越发得意,道:“到底是宛丘有本事,连如今来上班都坐的是汽车,今天半天不来上班连经理都不敢说一句话。恐怕不久就要攀上高枝了。”叶宛丘转身往门外走,一面道:“要是我有这样的本事,那马小姐怎么现在还敢说这些话?”那马小姐又自己惹了一肚子气,只好砰的关上橱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