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一章 枕梦（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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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传言中道魔一战最终的战地，柳梦璃诧异地打量四周的断壁残垣，此地，似乎已经废弃许久，杂草丛生，毫无人烟。此时正是入夜时分，柳梦璃耳边听闻凄号鬼吼，眼前可见鬼火粼粼。
“妖物！杀！”
“杀！”
“杀！”
“妖魔，纳命来！”
……
柳梦璃心中动容，执念，未曾淡去的除魔卫道的执念，不曾变色的守护人间守护亲友的执念，盘桓在此处，数十年不散。
只是……执着太重，难免走火入魔，柳梦璃微合明眸，右手扶箜篌，左手成剑诀，左手指尖滑过箜篌，此时，她额心鲜红道印莹然发光，指尖透出一点微白的光芒，随着诗号，微芒愈发光亮，渐渐凝成道印：“梦影雾花，尽是虚空，因心想念动，方化生执念，不若万般皆散……散！”
道印升腾，渐成罗网之状，覆盖住这片荒土。
“杀！”
“杀！”
……
杀声不绝，反弹远远超出了柳梦璃的预想，她勉力催动弦音，竭力维持阵法。冷汗涔涔，从柳梦璃煞白的脸上渗出，一滴滴，滴落泥尘埃，柳梦璃一咬牙，正要再输元功，以免功亏一篑，忽而，远处传来犹如孩童一般欢喜的声音：“……祖师爷，我让人间得到了千百年的太平了！”
柳梦璃心神一分，反噬随即扑上，她头一偏，呕出一口鲜血。一皱眉，柳梦璃毫不迟疑，强提元功，再催弦音。
“因弦为曲，弦音魅魂，魂梦魅曲。”
“祖师爷，我让人间得到了千百年的太平了，哈哈哈！”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个散发男子，纠结成一团的头发上有草屑有尘土，脸上被一部同样纠结脏乱的胡子挡住，看不分明，脏兮兮的脸和凌乱不堪的衣服，脚上的鞋子还掉了一只，却无损他发自内心的欢喜。
“身为玄心正宗弟子，你们为何要襄助妖魔！不，本座没有错，祖师爷，我让人间得到了千百年的太平！本座不会有错！噫，妖孽！”毫无章法的符漫天撒开，就像是黄泉引路的使者在开路一般。
金光？柳梦璃心中惊疑不定，秉性严谨的金光宗主……竟然如传言一般，疯了？那么……四将呢？玄心正宗门人呢？奇异而复杂的感情在她心中涌动——那，紫英呢？
不待柳梦璃多想，眼前局势突变，执念不再与她的元功抗衡，凝成白色光球，转而扑向金光，却又停了下来，似犹疑又如蓄势待发。
“违背祖训，该杀！”
“……宗主……”
……
柳梦璃直觉机不可失，再提元功，但无奈元力不济，也只能苦力勉撑。
“道源本心，抱元守一。三才真元，四方肃敛。”
浩然剑气从天而降，气剑凝体，一分二，二化四，护体气剑萦绕柳梦璃周身，剑气沛然护她周全。
“紫英……”柳梦璃心神一松，挚友到来，一则喜一则惊，但她却不愿深究究竟缘何喜缘何惊，一声紫英，道尽复杂的心绪。
慕容紫英适时到来，正缓了柳梦璃燃眉之急，她后撤一步，弦音再起，却只守不攻。慕容紫英扬袖纵身，剑锋斜指，攻守之位，瞬间转换。
执念依旧停在半空，不进不退。金光欢喜拍掌，一脚深一脚浅地朝慕容紫英跑来：“我让人间得到了千百年的太平，本座没有错，不会有错，是不是！”虽是问话，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变故横生。
执念唰一声，犹如滚雪球一般越变越大，散发出刺目白光，将一方土地映照得犹如白昼，“太平……太平……错了……没错……错了！”，伴着听不分明的低声细语，白光化出细碎银芒，如漫天细雨一般，忽一声尖利啸声，细芒如有灵性，竟直扑金光方向，猛且急。
眼看金光陷入危局，慕容紫英心念一转，心动身动，施展乾坤四象步，步法精妙，竟在进退之间，将金光送往战圈外围，同时，以密集剑网钳制执念。
“集四方真元，化五灵之力，千方残光剑！”
霎时，剑影幢幢，迅如流星势若飞瀑，不可抵挡。
柳梦璃见机不可失，素手拨弦：“梦影雾花，尽是虚空，因心想念动，方化生幻境，令吾往梦之中。”
周遭场景瞬时变幻，破败的废墟忽然间变成热闹非常的小镇，叫卖声，谈笑声，孩子的笑声哭喊声——不知是多少年前的梦境。
面容沉静的白衣少年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分外显眼，慕容紫英与柳梦璃对视一眼，俱是惊诧——少年的神色轮廓，眼熟如斯……他们巡视周边，不见金光。
“是他……”慕容紫英喃喃自语，“竟是他的梦境？”
“不，”柳梦璃摇头，“是所有不甘不愿在天魔除去之前殉道的执念，他们共同塑造出的梦境，一旦有人误触，死无葬身之地。我此次前来，乃是受托前来消弭梦境幻术。”
慕容紫英悚然道：“死无葬身之地？此话何解？”
柳梦璃蹙眉道：“这……说来话长。”
多年前，玄衣道人匆匆来此解了天魔灭世之难，就已觉此处阴寒森冷非同别处，但玄衣道人方欲探查，玄霄逃脱之事，玄衣道人阻拦天命之事，已然事发，天界已遣九天玄女将玄衣道人带至天庭受审。
玄衣道人承下应负罪责，囚于东海，每日受水箭穿心之苦。数月前，玄衣道人忽梦此地有妖物作怪，不惜在囚笼中施法，魂魄离体来到此处。此时，玄衣道人方才得知，此地乃是极阴之地，本就容易积聚魔气，是以天魔和入魔的七夜方才选中此处与正道搏杀，在玄心正宗未散之前，尚能以道法正气镇住，四将因故掷剑，玄心弟子亦同四将一齐离去，金光走火入魔，魔气不可遏止，所幸当时七世姻缘的女方燕红叶以玄心奥妙诀牵制七夜，恰巧镇住了勃发的魔气。而七夜良知未泯，挣脱魔性，赢得片刻清明，又恰逢其时，玄衣道人以术力助宁采臣除去七世怨侣，魔气方被遏制。
当年战死的玄心正宗弟子阴魂不散，正是因为感受到此处急欲挣脱的魔气，一点执念竟自此固执盘桓，镇守此处，如今魔气虽已散去，但无奈执着太重，这点守卫的执念已渐走火入魔。玄衣道人本欲当时以术法超度亡魂之念，但是魂魄离体，又加上水箭造成的损伤，她元力不足，反而误入梦中环境，险些魂飞魄散——只怕修道之人术法不精，误入此境，定会魂飞魄散，更何况，并不知道这里的梦境对平头百姓究竟有何影响，玄衣道人实在是无法安心，但……天界素来不喜插手凡间之事，而玄衣道人又未曾结交过什么爱抱不平的精研道术的人神妖魔，又加上自己经此一事，真元大损，如今已然时日无多。而当时，恰逢柳梦璃来到东海，玄衣道人便将此事托付与她。
“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见机行事了，”柳梦璃微微皱眉，跟上了少年金光，“紫英，你……”
慕容紫英一怔，旋即跟上，截断柳梦璃未竟的言语，“当日我与你分别之后，见此处魔气冲天，御剑而来之时，魔气已然无踪，而后才知七世怨侣之事已了，四将殒命，化成劫灰，金光走火入魔以至疯癫，不知去向，玄心正宗元气大伤……前几天，我偶遇金光……”
苦笑一声，慕容紫英不禁想起疯癫之时的金光，虽只相处了不到三日，他却也明白疯癫的金光有多难伺候……金光不容他人近身，有人接近就当妖魔夺舍，不由分说便开打……满脑是斩妖除魔的念头，偏偏术法功力又时有时无，符咒时而灵得很——比如把养马谋生的二牛家的马棚烧了，马群奔走，险些酿成大祸；时而又完全无效——比如金光真的遇到妖魔之时，若不是慕容紫英及时赶到，只怕金光早做了妖魔的小点……
虽然如此，但慕容紫英终究不忍，四将于他本有救命之恩，如今四将已逝，虽说传言皆道四将与金光反目，但是四将对金光的敬重，他不能忘却半分……思及如今门派已成，慕容紫英本想要带回金光交予弟子照顾，但金光疯癫之后行事更加出人意表，三日后，他一时疏忽，金光已经不知去向。
慕容紫英本要将他寻回，以报四将之恩，但见此处异常，且术法颇为熟悉的——极像是故人的手法，心念一动，便到了此处，谁知竟又见金光。
一个疯癫之人，所挂心之事竟只是除魔卫道，慕容紫英心里是颇有些喟叹的，此时，他抬眼看少年时的金光，眼神无端便带了些深意。
金光步履不疾不徐，颇有几分日后当上宗主时的庄重沉稳，面容冷肃，一如日后不苟言笑的模样。他忽停了脚步，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
慕容紫英与柳梦璃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忐忑，还好金光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去。穿过几条街，出了城门，于无人荒野处，金光手中现出一道金符，化符为咒，场景又是一变，原是缩地之法。
眼前巍峨山门书着玄心正宗四个大字，金光抬眼看山门古篆，一贯冷凝的脸上忽然现出几分波澜。
他右手紧握成拳，定定看着山门，低语：“爹娘，金光定然不负爹娘的期望，祖师爷的期望，除魔卫道，铲除七世怨侣，以慰你们在天之灵。”
少年的声音很轻，近乎自言自语，却异常坚定，那是不容自己有任何动摇的决绝。
慕容紫英一愣——“紫英，你记住，他们是为降妖除魔而死的……你要记住，紫英”，宗炼师公沙哑的低语在耳边萦绕。
柳梦璃轻声的喟叹，淡淡地消逝风中。
尔后，是在上次除魔中死去的弟子的葬礼，孝白麻黄，黑压压的神主牌，没有人恸哭，只有淡淡的抽泣偶尔传出，却压抑得令人无法喘息。
柳梦璃和慕容紫英站在灵堂之外，进退不得，明知是梦境，但他们心中潜藏的同一种情绪渐渐发酵升腾，哽在喉头心头，最后却也只能同声喟叹，如此而已。
场景又是一变，喧嚣的小镇上因为元宵的到来而显得喜气洋洋。柳梦璃蹙眉，这个小镇，不太寻常，抬头与慕容紫英交换一个眼神，二人退至镇外。忽然，他们听到术法招数相交的打斗声音……
不及多想，他们又回到镇上。魔宫和玄心正宗正陷入胶着，一名红衣少年不着痕迹地从战场退出，转身，负剑飞奔而去。
金光！慕容紫英和柳梦璃俱是大惊，从战场退出……实在是不像是金光的行事风格……看一眼势均力敌的魔宫和玄心正宗，慕容紫英和柳梦璃鬼使神差鬼迷心窍一般地跟着金光一路飞奔——因为太过吃惊，他们甚至没有看到与金光一道的白衣女子第一时间就察觉了金光离去，随即追去。
风声呼呼大作，金光脸上依旧是镇静非常，甚至带了几分决绝。
远处传来的啼哭声让金光的脚步顿了一顿，随即步伐更疾。
柳梦璃与慕容紫英对视一眼，孩童的啼哭更大声了，不用亲眼见证，也必能想象远处的营帐中篝火盈盈映照在白色帐幕之上孩童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欣慰的容颜透出母性的光芒，美丽如斯。
金光直奔一处并不起眼的营帐，里面传来稳婆安抚产妇的声音，产妇痛苦不堪的呻吟。
金光步伐愈疾，毫不迟疑地唰一声挑开幕帘，身法如风，剑若流星，转眼已有数人倒下，鲜红血珠溅上白色帐布，触目惊心。
“当家的！啊……”产妇惊恐地看着满地鲜血，抬头对上金光决绝的狠辣表情，愈加惊惧。
利刃一闪，“当——”一声，方才与金光同对魔宫的白衣女子大约是绕了近道，及时赶至，剑如银芒，隔开金光，女子趁势追击，势如流光，锋芒毕显，疾且锐。金光剑身一隔，旋身，火红披风如行云若流水。女子身法亦是十分轻灵，剑转流云，转眼二人已至帐外。
连连变故，柳梦璃与慕容紫英呆怔了一会儿，看着惊魂未定的产妇，满地血腥，一时间，讷讷无言。
打斗声止，帐幕外女子质问金光为何到此——隐忍的怒气似乎只是因为看在同门之谊而未爆发。
二人看着帷幕被挑开的一角，金光负剑于背，答得凛然而无一丝迟疑——“在他们肚子里的，正是魔道倾全力要得到的七世怨侣，绝对不能让他们生到这个世上！”
女子诘问：“残害无辜生命，是我们正道所为的么！要算账，去找阴月皇朝，如果你再乱来，就不要怪我……”
金光慨然应道：“坚守正道，对付邪魔，有时也得用非常手段。妇人之仁，只会延祸苍生。司马三娘，是你们逼我这么做的！”
司马三娘呵斥一声：“玄心门人听命！”
只听脚步杂乱，却是异口同声：“是！”
慕容紫英一怔，听到柳梦璃的低喃：“七世怨侣？”
当年为云天河韩菱纱解决问题的一行人所言，玄衣道人所言，玄心正宗对于七世怨侣的重视，无不昭示着此行金光必然无法除去七世怨侣……杀死两名无辜的婴儿换取人世间的太平——甚至因为这两个婴儿杀死更多无辜的人，这……慕容紫英眉头一皱，今日若是他，处于金光的位置，又当如何？他无法赞同琼华为一己修仙私愿而对妖界痛下杀手，但若是……
不及细想，金光已祭出祖师爷遗训，他乃玄心正宗监察秘使，祖上五代奉命暗中监察七世怨侣之事，如遇七世怨侣定斩不饶，若是因为宗门宗主之由无法斩杀七世怨侣，有权褫夺燕赤霞玄心正宗宗主之职。
燕赤霞和司马三娘却依旧不肯让步，不愿让金光斩杀七世怨侣。
金光见燕赤霞犹疑再三终是不忍，再不犹豫，玄心秘法出手，褫夺燕赤霞玄心宗主之职。
情况陡变。
玄心门人确认金光确实是奉命无疑之后，随即刷刷跪了一地：“参见新宗主！”
柳梦璃忽想起茶馆里茶博士所言篡位，轻叹了一声。
众人退去，司马三娘和燕赤霞护着七世怨侣和他的母亲离去，金光一怔，收剑道：“玄心门人听令，将此地清理干净。”
“是，宗主。”
“报——”玄心正宗探子来报，“禀宗主，阴月皇朝已经退兵，紧闭城门，加强戒备，似是警戒宗门进犯。”
“嗯——”金光微一沉吟，年轻的脸上并无日后的沉稳，倒是有几分挣扎，似是在挣扎是否去抢回落入阴月皇朝的七世怨侣一方顺势与阴月皇朝一战，良久，他方说道，“玄心门人听令，速回总坛！”
“是，宗主。”
如今局势是两败俱伤，若金光一意追击，只怕魔宫不惮与玄心正宗玉石俱焚，而七世怨侣若尚在，若是一个不慎……念及此处，柳梦璃不意抬眼，正与慕容紫英眸光相接，相对颔首，看向玄心门人。
玄心门人训练有素，就算是仓促撤退亦是有条不紊。
慕容紫英心中一动，玄心正宗比之琼华，比之那些被放逐的师伯组成的门派，多了几分沉稳肃杀——那是以血换来的，魔人的，同袍的，甚至是百姓的。与魔人这一战，进，殉道无畏，退，毫无怨怼。
只是，金光这一举措，虽然合了祖师爷的法规，但玄心正宗毕竟是大门大派，人多口杂，难免有些闲言碎语传扬开去，被渲染成篡位等等。
流言种种，金光得知之后，也不过是哂笑一声，不予置评。倒是方替补上来的四将忍不住心中不忿，言语间也透出那么一股抱打不平的味道。
金光面色一沉：“你四人既为玄心四将，一言一行，自当为弟子表率，岂可为了市井流言如此无状！”
慕容紫英与柳梦璃立于一旁，静观其变，似乎若不妄动术法，静观其变，这阵法便不生吞噬之意，又似乎，阵中之人完全无法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阵中时间较之日常，过得快捷。场景又时常变化，不只是是金光，四将，就连玄心门人也有可能出现在下个场景，细碎凌乱的细节几乎拼凑不起任何有用的线索，只能大致看出金光性情、四将心性和玄门作为。
金光行事中天生带了三分狠辣，涉及除魔之事时表露无疑，果断决绝，甚至不近情理到可以说得上冷血狠毒，但于宗门内处事方正耿直甚至有时候带了点令人哭笑不得的一本正经，朝堂之上进退有度。四将在金光身边多时，耳濡目染，行事亦渐不若之前随心纵性，收敛锋芒。
魔人为恶，道门卫道，亲眼见魔人食人，亲眼见玄心正宗门人死战至最后一刻，亲眼见百姓在阴世幽泉即将爆发之前因魔气外泄化为劫灰，慕容紫英与柳梦璃竟是无法置一词，饶是世人所言金光不近人情是真，金光手段用尽是真，玄心正宗在他统领下对魔人痛下杀手亦是真……
生与死，名与利，在无尽的争斗中，在与魔人的厮杀中，早已忘却，唯有宗门，唯有信念，是让他们坚持下去的缘由。
梦境场景又变，马蹄声声，金光带着四将策马飞奔向即将爆发的阴世幽泉，以期阻止灭世之祸。
忽然，一个红衣人不知从何处而来，红发已梳拢得一丝不苟，一身红衣亦是收拾得分外齐整，他抬眼看向踏向他的马蹄，面凝寒霜，面上毫无疯癫之色。
“金光！”同时低呼出声，慕容紫英与柳梦璃竟与梦境中人在同一时分看到了红衣人，四周幻境骤变，连人也渐渐化成魑魅，鬼魅之声不绝于耳，“违背祖训！”“叛徒！”……
“玄心正法，天地无极，”红衣人对周遭怨语置若罔闻，从容拈起法诀，朗声诵起除魔之咒，“一达谓之道，玄心奥妙诀。”
后仰下腰，金光手张如翼，指尖渗出鲜红血液，渐渐融合，自他身上发出的金色细芒随着血液融合渐趋合拢，熠熠结成道印，竟然道门无上之招玄心奥妙诀。玄心奥妙诀招数霸道，慕容紫英与柳梦璃根本无从插手，只能以元力护住自身，以待时机。他们并不知道玄心奥妙诀以自身精血为基础，将潜能发挥自极致，但在招数过后却会反噬自身，威力越大损耗越大伤己越深，金光此招用上了十成功力，不论结果如何都只能是……
道印笼罩，金芒耀目，令人无法睁眼，渐渐地，凄厉的哀嚎声渐渐变为微弱得几乎不能闻听的零碎言语，“宗主……”“保重……”
光芒散尽，金光唇边亦染血红，几个踉跄方才站稳。慕容紫英和柳梦璃几乎是同时迈步，扶住了金光，金光抬眼看已复清明的世界，竟是一笑，尔后缓缓地闭上了眼。
再无言语，再无声息，已经癫狂的金光在生命的最后一瞬回复清明，亲手将同袍的怨念了结。
慕容紫英与柳梦璃将金光尸身送至玄心正宗，纵是一生功过难论，纵是被同袍背离的宗主，玄心正宗的慰灵园依旧为他留了一方三尺之地，金光之墓四字被朱砂描得艳红如血。
他们环顾四周，是耸立的碑林，里面的陵墓也许有遗体也许是空的，不是所有的门人都有这样的好运保有尸体的，更多的其实是衣冠冢，旧时的四将也在其中，但不知俗名，只知道定在此处的某座坟茔。
新任宗主诸葛流云是一个很年轻的娃娃脸男子，默默立在金光墓前，不知在想什么。
新任四将对被天下引为笑柄的前任宗主却似忿忿不平，除了慕容紫英与柳梦璃到玄心正宗之时见过一面之外，不见踪影。
柳梦璃与慕容紫英对视一眼，拈香为礼，祭奠故人——为金光，为四将，亦是为了亲眼所见生死
无尤殉道无悔的玄心弟子。
“愿君来世，乾坤清澄。”
“天下承平。”
离开玄心正宗后，柳梦璃决定去探望玄衣道人，慕容紫英门派无事，二人一起踏上故地。
慕容紫英在尘世修行多年，水遁之法自也不曾荒废，是以他们俱直接入海。
东海一隅，高台仍在，台上却是空无一人。
贝娘探了探头：“那家伙……转世去了……”
竟……柳梦璃面色一白，想起玄衣道人一本正经得近乎呆气的模样语气，轻叹了一声。
慕容紫英若有所思地看向东海另一端：“贝娘，那边……”
贝娘应道：“那边穿的衣服跟那个叫玄霄的有点像，玄霄走的时候好像还去说了几句琼华夙什么瑶什么的……”
“掌门……”慕容紫英暗叹一声，脚步生生凝住，罢……
出了东海，柳梦璃茫然不知去处，慕容紫英低声说道：“我们回青峦峰看看吧……”
“也好。”
到了青峦峰，却见一对少年男女一路打打闹闹下山而去，少女红衣如火，少年憨厚耿直，如此熟悉的场景，二人几乎脱口而出，天河，菱纱，终究，他们还是只是相视一笑，不过心中压抑的沉郁之感此时已经减轻了数分。
一切似乎已到终点，一切似乎回到起点。
山水清灵，慕容紫英与柳梦璃并肩而行，清风袭人。
相携人间看山色，风景还似旧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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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一章 枕梦（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