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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七夕(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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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丝还是逃不过,被拉去了村长家。毕竟还是有求于秋生,也不好总拒绝。
而且,自己一个人着实太冷清了。偶尔出去热闹一下也好。
持着这般想法,茧丝跟着秋生来到她家,另两个早已到了。
钱院长不用说,每次都有她的事,还有长年守寡的孙寡妇,平常是不怎么见她,没想到今儿秋生把她也请来了。
一见面,秋生就向钱院长抱怨七夕蹴鞠的事,钱老有错在先只好尴尬地笑着赔罪并答应自罚三杯。
茧丝对这没大没小的场景见怪不怪。照理说,钱聚来是长辈,她们这些小的是怎么也不敢让长辈罚酒的。刚开始她还会纳闷,这钱老怎么会和这些毛丫头处得那么好,不过后来想到她顶着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娃娃脸,拉出去谁会相信她是个年近不惑的中年妇女。
果然,娃娃脸都是万恶的!自己也有一张万恶的脸的茧丝愤愤地想着。
就她们四个而言,平常喝酒什么的都是有说有聊好不热闹的,可今天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秋生是时而发呆若有所思,钱院长是一杯酒一杯酒地往下灌,孙寡妇倒没有钱院长喝得那么狠,但也是只顾着喝酒,话也不说。
“后天是七夕了啊……”
孙寡妇叹息地说了一句,秋生回过神来,老钱也放下了杯子。
她们知道,孙寡妇和她的伴儿就是在七夕订的亲。
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更加沉默。
还是孙寡妇先说了句,“小茧,有什么打算?”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秋生和老钱饶有兴趣地盯着茧丝。
茧丝很不道义地想:老孙,您就这么感伤下去也没事的,只要别往我身上扯。
“我打算……?”茧丝故意顿了一会儿,“七夕那天啊,我打算带着我那班猴孩子去蹴鞠赛。”
“谁问你这个。”孙寡妇有点气坏地说道。
“其他的话暂时没有打算。”
“我说你都二十一了,现在不打算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秋生不也一样?”
“一样个屁!”孙寡妇口出粗言。
秋生马上出来证明自己是不一样的,“你忘了我定亲了?”
当然没忘,她还记得这女人定的还是娃娃亲,而且从没看过对方。
“我不还年轻么,你瞧,钱院长都不急,我急什么。”
“她那叫没种!”
在一旁听得正欢的钱院长无辜地眨眨眼,这就是所谓的躺着也中枪?
茧丝无语了,人家老钱好歹也是长辈来的,老孙再没大没小也得给人家点面子啊。
老钱的事她也听说过一点,并不是特别光彩的,当年老钱那口子长得有点姿色,眼高,跟着城里人跑了,后来老钱就再也没娶过了。大概是怕了。
“老孙老钱秋生,”茧丝说道:“你们的意思我懂,可是我直截了当地跟你们说吧,那事儿没戏。”
年纪最大的老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你们俩挺好的。”
孙寡妇也跟着说道:“怎么就没戏了呢。”
秋生不说话。
“我有自己的想法。”
三人沉默了。茧丝是个聪明人,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她们提起那她也趁早说清楚比较好。
茧丝站起身,“我出去醒醒酒。”
当她走出屋子时,没有预料到的,人家冬生就站在那里。
他朝她笑了笑,“茧夫子。”
其实冬生的面容和早儿有几分相似,只是早儿的眼睛略微细一些,注视着他会有一种很平静的感觉,而冬生的眼睛写满了他的情绪,很容易从他的眼中读出他的感情。
茧丝愣了愣,“怎么站在这里?”
冬生显得很顽皮,“刚才在偷听你们说话,听到你要出来就急急忙忙跑到这边来了。”
既然人家当做没事发生了,茧丝也不尴尬也不愧疚,另起话题,“村长出去了?”
“嗯,去我舅舅那儿了。”
“你舅舅那里,远么?”
虽然不懂她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但他还是回答了。“来回大概一个白天吧。”
“还真远……”茧丝看着庭院,她来过这里无数次。这里也是早儿的家。“村长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呢。不过七夕之前大概是回不来了。”
冬生不懂了,茧夫子此刻表现出来的对他娘不同寻常的关心,他问道:“茧夫子,对娘亲的事怎么那么感兴趣?”
茧丝不说话了。她自己也不知晓怎么这么问。
“大概是因为无聊了吧。”
这还真不是个让人高兴的答案,茧夫子您因为无聊才问的这些问题?不是关心?
茧丝和冬生站在门外,许久没有说话。
“其实……今年回不来也没关系,明年还是有七夕的。”茧丝突然喃喃道。
“嗯?”他没听到。
“没什么。”朝屋里看了一眼,“我得回去了,秋生那家伙明天还得早点起来替我训练那帮孩子呢,可不能让她喝高了。”
说到训练,秋生就愁啊,她现在是时时刻刻都在祈祷,七夕永远不来。此刻输赢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才可以让这帮臭丫头不上场。她算是看清了,茧丝每天悠闲悠闲的,随她们捣鼓,那几个丫头也是闹着好玩儿,压根儿没把蹴鞠赛这一大盛事放在心上。
可是让时间停止这种事,就算是神明也不能做到。这不,一个天黑一个天亮,就到了七夕的前一天,那几个孩子平安无事,能跑能跳的,也没有退出比赛的打算,看来明日丢脸是必不可免了。
其实对上青山这一强劲对手,众人都以为钱家书院没戏了,准被虐得很惨,却不想结果却出乎众人意料,青山因此一役,声名大损,差点关门大吉,而转折点就是在比赛前夕,几个孩子对夫子的请求。
还是书院里前院的石桌子,几个孩子站在夫子前面。
“夫子,我们想要赢。”
茧丝眉宇微蹙,察觉到了几个孩子不似平时般精气十足,垂头丧气的像是受了什么打击。她问道:“理由?”
个个低下头不说话。
茧丝看向肖秋生,“发生什么事?”
秋生声音有些高,显然是气愤难消,“今天我带她们去城里玩儿。”
王二丫抬头反驳:“是打探敌情,才不是玩。”
“……”秋生看着小丫头,小丫头也看着她,一脸倔强。秋生败下阵来,“……好吧,打探敌情。然后遇到了青山那帮家伙。”
“她们骂我们是山猴子。”李大树首先起来控诉道。
这……也说得没错。茧丝暗想。
“还说我们没有教养。”赵胖妞紧随其后。
有些怒了,毕竟教这帮猴子可是她茧丝。
“她们说我们完全不是她们的对手。”王小顺愤愤道,众人看向她,神情微妙,“好吧,我知道这是事实,但她们也不能说出来啊。”
不说出来难道还藏着掖着?
“她们还揍了我们一顿。”孙福海说出最让人气愤的事。
秋生摸摸鼻子,“其实……是我们先招惹她们。”
孩子们横了她一眼。
“夫子……”向来无法无天的二丫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是我们错了么?”
“……”茧丝沉默。其实按照她的真实想法是:在别人比自己强许多的情况下光明正大地杠上是极其愚蠢的,背地里耍些小手段把他们整的死去活来才是个好选择。
钱多来上前一步,与茧丝对望,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傲气,“学生不认为我们不如她们。今天的帐我们要在明天正当地讨回来。”
是,她们不富有,只能就读于这个小小的书院,整天也只是胡闹,没有正经地学过几本书,没有满腹经纶,没有经国学识,不识大礼,浅陋粗鄙,但是她们活得快意,从未有过屈人一等的自卑感。
但是那些人……竟敢看不起她们!她们凭什么看不起?
她们明天绝对要赢给她们看!
虽然外面都说她们没有机会了,但是她们还有茧夫子。就像她们受了委屈会来找夫子一样,夫子定不会由着她们被外人欺负。
茧丝眼里闪过一抹疼惜,“要赢,也不是不可能……”下一瞬,又是没心没肺的笑,“不过要你们想办法。”
“我有想到一个,”孙福海恶狠狠道:“下药!”
秋生怀疑自己听错了,“下药?”
“没错,下春药,保管她们明天个个脚软。到时,哼,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秋生:“……”投给茧丝一个眼刀子:你教的?
茧丝假咳了一声,“老钱才是院长。”一句话,撇清了自己的关系。
李大树问道:“哪来的春药?”
她们这些还未成年的小毛孩还真的认真考虑下药……还是春药?
“这个……我觉得三姐会有门路。”
三姐,秋生也,闰儿叫秋生三姐,这几个兔崽子自称闰儿未来的妻子,不顾秋生反对,自顾自的也叫起三姐来。
秋生脸红,大喊,“我哪里会有这些东西!”
众人怀疑地看着她,秋生气结,狠声威胁,“他奶奶的,你们再看!”
胖妞安抚道:“三姐冷静,你有也没用。下药根本行不通的。”
秋生猛点头,总算有人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下药是犯规的。
“她们要查的话,很快就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到时我们就遭殃了。”
秋生:“……”胖妞,问题……真不是这个……
“找人打她们一顿?”
“有谁有那么好的身手?”
“暗杀她们?”
“问题同上。”
“贿赂裁判?”
“没钱。”
秋生弱弱地举手发言,“能容许小人说句话不?”
“三姐请说。”
“你们是要正、当地赢吗?”“正当”两字她咬得特别重。
众人神情怪异地看着她。
“我们不是很正当吗?”
“你们这是犯法!”
“没人知道就行了。”
“伟大的茧夫子说得好,一切不被人发现的违法事就是正当的,既然正当的又为何不可?”
秋生:“……”扔给茧丝一把眼刀子。
在一旁偷笑的茧丝收到了,嘴唇开合,还是没说话,尴尬地把视线投向远方,默认了。
眼刀子更锋利了。
茧丝视若无睹。
见众人没有什么好招出了,自己也笑够了,茧丝终于出声道:“你们是知道我的,我可以尽全力帮你们,前提是你们要有可行的方法。既然你们没有,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我有!”钱多来、王二丫急道,说完两人互看一眼,都看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茧丝玩味地看着两人,难得这两个死对头这么统一。
“学生觉得最好的方法莫过于……问您。”
茧丝一愣。
“你这死狐狸阴着呢,恐怕早就有对策了。”
茧丝欣慰的同时摇摇头,“二丫你这孩子说话还真是不中听。”
“夫子智慧高我们何止一点半点,我们不能解决的事在夫子看来不过是孩子的玩意儿。因此,学生等人是虚心求教夫子。”
茧丝赞许地点头,“多来,要是她们也像你一样有礼,为师也就不会成天被她们气到饱了。”
王二丫撇撇嘴,“那更好,气饱了就不用吃了,你也不用煮,你家的厨房就不用被烧了。”
茧丝瞪了她一眼,小丫头撇撇嘴,立即乖乖坐好。
“你们要赢就赢吧。反正这次也是青山自掘坟墓,怪不得人。”本来是对这件事没兴趣,不过谁让她们不长眼惹了她的学生,“明天你们什么也不用做,玩得高兴就行,反正无论如何你们是赢定了。”
大家还有些怀疑,毕竟青山号称最强,她们哪有这么简单赢。
但是如果是茧夫子的话……这个变态女人……
“那这样的话……”二丫知道此事已定,就准备走人,“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学院也已经结束了,那我们就先溜了,夫子您老继续。”向她的同党吆喝道:“走,下河摸王八去!”
钱多来也慢慢收拾着东西,语气恭敬,“学生告退。”
茧丝有些牙痒痒,有种被过河拆桥的感觉。
“老茧,一起走呗。”秋生向茧丝发出邀请,“我娘回来了,顺便去我家坐坐?”
咬牙的动作停住,茧丝一时间有些呆滞,对秋生传递的信息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回来了?”
昨天不是说,回不来了么,怎么那么突然……
“我娘说想和你谈谈。”
“不,谢了,”思绪立即回归,果断回绝,茧丝追上渐渐走远的钱多来,揪住她,“我和多来一路的,跟她一起就好了。村长那边你先跟我说说,今天是去不了了,等再过几天,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几乎是落荒而逃,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秋生眼前。
秋生半晌无语。
“拜托,那要绕半个村子才能到你家好不?顺什么路!”
“……”
“不想去就直接说不去不就得了,真是的,又不是拿刀架着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