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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自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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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
萧祝与一脸失望地看向他,想要向前的脚步怎么迈不出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从前那个温和儒雅的父亲竟然会变成现在这般心狠手辣的人。
“你想说什么?”
萧尘面色铁青,眼神沉沉地望向她。
眼神中再也见不到当初望向女儿的温情和疼爱,
有的只是数不尽的冷漠和狠厉。
仿若眼前不是自己的女儿,而且和自己不死不休的敌对者。
萧祝与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而后她睁开眼,可眸中却透露着悲哀。
她如何也想不到年幼时将自己高高举起说要让自己做这天下最幸福的姑娘的慈爱父亲,
而今竟然会变成残害忠良的恶魔。
“为什么要杀了秋辞和陆夫人?”
萧尘目光闪动,片刻后眼神狠厉,他压低声音,
说:
“朕说了,他们的死是一场意外。”
“何况,皇权稳固,牺牲是必然的。”
“意外?皇权?”
萧祝与颤抖着质问出声,似乎恍惚间她竟能看得到十年前那场大火,哀嚎声与火焰燃烧声交织,天际被染成了血红色。
“什么是皇权?父皇,您无非就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因为您的贪心。所以您畏惧,畏惧他们的声望和能力。”
“害怕他们夺了您的江山。”
“啪——”
萧尘被她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
“你身为公主,享万民供奉,合该肩负起自己身为一国公主的职责。而不是站在这里指责你的父皇、指责你的君……”
萧祝与被他打了一巴掌,头偏向一侧。
她忽而冷笑反问:
“我难道没有肩负我的责任吗?”
萧尘被自己的女儿指责,面色铁青,
“你什么意思?”
萧祝与面色悲哀,一字一句控诉:
“你杀兄杀侄,可去草原和亲的是我!”
“你残害忠良,天人永隔的是我!”
“父皇!您又做了什么呢!”
“您又担了哪些帝王该承担的职责呢!”
萧祝与和萧尘的目光对上,瞬间脊背发寒。
“来人,长宜公主以下犯上,现囚于常宁宫,无诏不得出。”
萧尘一道旨意,便将她囚在宫中。
戒备森严的常宁宫,一袭华丽衣袍的女子落笔写下一封信。
署名:萧祝与,绝笔。
那女子便是萧祝与。
她满目悲戚,从袖中拿出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那纤细脆弱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她看着周遭熟悉却又陌生的宫殿,身子如她手中紧紧攥着的破败的海棠,缓缓倒下。
她这一生,生于深宫,恩宠在身。
此生最庆幸的是得以遇见他。
不幸的是,遇见他却不能长相厮守。
若有来生,她宁愿生于普通百姓家,也绝不入这宫墙。
有送吃食的宫女推开宫门,眼前的场景让她心颤,手中的物件也随即落下,
“砰——”
“来人啊!公主自刎了!”
不消片刻,
宫中的丧钟响起,长宜公主薨了。
*
顾府书房內,
烛火摇曳,昏黄的烛火照的眼睛酸疼。
顾春迟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起身走到窗边歇息片刻。
沈迎将消息带到顾春迟这里的时候,问她要不要去见萧祝与最后一面。
闻言顾春迟在窗边静默了许久,看向窗外的夜色许久,若有所思。
待到窗外冬雨溅落,冷风渐起,她这才低咳一声,起身缓步走到书案前坐下。
抬眼对上沈迎和顾晗略带有担忧和心疼的目光时,顾春迟低头笑了笑,
可是屋内灯光昏暗,她低着头,那两人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能听到她声音平静地回了句:
“终是,殊途同归。”
沈迎闻言,和身旁的顾晗对视一眼,知晓她这是不去看的意思,低声嗯了一声。
“公主自刎是不是也在你的计划……”
眼见顾晗离去,沈迎话音一转,眼神复杂地望向她。
顾春迟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怔住了,她抬眼,沉声:
“计划之外,意料之中。”
说罢,她顿了顿,
“母亲和阿兄的死讯,会将她对萧尘最后一丝敬重碾个粉碎。”
沈迎看向窗边低头垂眸的顾春迟,窗外的夜色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只是再也看不出当年的样子了。
当年的顾春迟,是清冷如月,
可刚来京都不到一年,却像是相隔一个百年,再也不见她当初的样子。
沈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春迟,若是……”
她喉间一紧,挂在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总觉得春迟不该是这样死寂的样子,可偏偏事实就是这样。
春迟不再是北境清冷的月、自由的风。
她这一生,为了北境而活,为了南昭而存,却被困在了京都。
顾春迟斜倚在长塌,眼神淡淡地望向沈迎,
“陪我喝一杯吧,你我二人好久没相聚饮酒了。”
四周安静下来。
片刻后,便见沈迎沉默地坐在顾春迟身旁,还不忘吩咐府上侍女送来清酒。
眼见清酒倒入酒樽,顾春迟有些酸楚地眨了眨眼。
她自斟自饮,一壶酒不消片刻便见了底,也不见停,沉默地新开了一壶。
沈迎坐在身侧不去劝阻,静静地看她。
许是知晓自己劝也劝不住,便安静相陪。
顾春迟月白衣衫,发间的金钗玉饰也被她嫌累赘摘下了。
她身子斜倚,斗篷被她紧紧披在身上,
烛火摇曳,更衬得她身影孤寂。
“春迟,你在难过。”
在她要第五壶酒的时候,沈迎开口了。
顾春迟动作一顿,
“她自刎在我意料中,我为何要难过?”
开口就是嘴硬,沈迎早就习惯了她的口是心非。
“可是春迟,我并没有说是因为长宜公主……”
顾春迟微微一怔,眼眸阴沉如墨,片刻后她又自嘲一笑,
“阿迎,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沈迎淡淡一笑,宽慰她道:
“春迟,这世间事并非都要求个黑白对错。”
恰在这时,顾晗敲响了门扉,送来两碗滚烫的醒酒汤。
不知道是难过还是醉酒,顾春迟倒是听话地将那碗醒酒汤喝了干净。
“兄长从前总是说我对祝与姐姐倒是时时挂念,还问我把祝与姐姐娶回家给我当嫂子好不好,那时我总乐呵呵应答。”
顾春迟说起自家兄长,嗓音满是柔和,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但很快,她的嘴角又趋于平和,
“若是兄长知晓我故意将他的死讯告诉祝与姐姐,故意激化祝与姐姐和萧尘的矛盾,他是会怨我的吧?”
沈迎知晓她总是耿耿于怀,知晓她的心结所在,
“春迟,你也说了殊途同归。”
“长宜公主不会怨你的,你阿兄也不会怨你的。他们都在等着你为他们报仇。”
那些话却怎么也压不住顾春迟心中的酸涩苦痛,她眼中逐渐湿热,以手遮眸,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住自己的脆弱和难过。
记忆中清冷的月亮在哭泣,沈迎终是阖眼长叹,
“春迟,你还有我们。”
月白衣衫上,青丝长发凌乱地涣散开,顾春迟的眼眸近乎执拗、猩红。
良久,她似笑似叹,
“阿迎,我回不去了。”
这话她用极轻的语调说出,若非沈迎武功在身,否则怕是也听不清她这声呢喃。
空气被划破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支冷箭从远处飞射而来,直冲顾春迟而来。
还没等沈迎出手,顾春迟骤然抬眼,手中的酒樽猛地掷出,将那冷箭拦在空中。
“戒备!”
沈迎脚步一错,侧身后仰,刀剑便被她拿在手中,衣袂飘飘,执剑厮杀。
她虽是浅酌几杯,但到底影响不大,
闻声而来的护卫抵抗着一批又一批的杀手,暗器如雨,呼啸而来。
看着院中厮杀,顾春迟侧身而立窗边,眼神阴鸷,最后却又是低声浅笑。
萧尘啊萧尘,
还是忍不下去了。
脚步纷乱,刀影剑鸣,有杀手突破护卫的防守,却又被沈迎一剑封喉,止命于此。
顾春迟眼眸扫过,面上一阵云淡风轻,她望向黒寂的天色,似乎在看什么。
这场雨伴随着厮杀声的间歇,也终究是停了。
沈迎踏过满地泥泞和血腥,脚步沉稳,在她身侧三尺外停足。
顾春迟站立在窗边,风卷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顾春迟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脑袋,面上满是讥讽,
“无能鼠辈,还妄想刺杀,自不量力。”
府上护卫将杀手的尸体挨个拖走,沈迎却神情一凛,她踌躇着,
“刚刚传来消息,长宜公主自刎属实。”
顾春迟神色复杂,缄口不言。
“只是公主自刎前,和陛下有过争执。”
“听闻公主留下一封绝笔,只是被陛下扣下,无人知晓其内容。”
沈迎将宫中送来的消息一一道出。
顾春迟回过神,应了一声,便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