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无途》山及可卡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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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盔戴上之后，我们看见了什么？
　　离见秋看见了空旷无垠的黑暗空间里，星星点点的闪亮排列有序地撞向自己，她没有不良反应；多闪闪看见的闪亮点杂乱无序，忽远忽近，然后经历急速的穿透，她出现了眩晕恶心；无途则如同看见宇宙大爆炸一般，爆燃的闪亮填满了空间然后急剧地收缩回黑暗中，摘下头盔他便沉溺在抽象的幻觉里。
　　无途排斥反应的强度是前所未见的，导师都搞不明白，他的排斥意识似乎产生了一种能量，来对抗量子信息波，迫使电脑自动传输出现卡顿甚至中断。
　　导师不得不特别关注他，做单独的引导，但依然没有明显减轻的效果，也没有大师或专家之类的人物出面解释这件事，导师们慢慢发现，即便频频出现卡顿或中断，那些信息也出现在了无途的脑海里，只是无途的幻觉难以去除。
　　那么就不必要担心了，这家伙大概只是个性意识太强，不至于超脱命运规律，没有人能逃脱命运。
　　校园里很少出现波折，人们不喜欢情绪起伏，大家要顺从命运的安排，如此一切学习仍旧默默有序地进行着，按部就班地接受信息传输，无途要不断地隐忍自己，需要控制排斥反应，渐渐弱化它，直到与旁人无异。
　　命运大概就是一个相对恒久的概念吧？无途这样想。

　　校园的荷塘一样有月色，一样有树荫，一样荷花傲立，照出鬼魅的影子。无途喜欢跟多闪闪在塘边溜达，她因信息传输而头晕，经常坐下来，却无法依偎无途。
　　大家开始找伴侣了，离见秋也有了追求者，不清不楚地愉快地耍暧昧，他俩却只能单着，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无途看待多闪闪私人占有欲强烈的眼神，她都明白。
　　事情变得很微妙，他们心念对方，精神上似情侣，生理上是姐弟，那么心念对方便成了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事，无法解决，何况两人还在信息接收后迷迷糊糊的，精神很差。
　　校园环境没有给多闪闪体现曾经活力的机会，不是学校限制，相反他们很鼓励学生们开展能体现活力的各种活动，只是大家在历经了可恶的生理传输后，都变得浑浑噩噩提不起精神。
　　这不是生理传输的弊端吗？学校为什么视而不见？情侣们甚至不愿来荷塘体会月色了，都圈在舒适的寝室里翻阅形形色色的历史资料，寻找乐趣，甚至寻求恶趣，以此来冲淡被动接受信息的恶果。那么大家找情侣是否含着更多相互安慰的性质，而非爱的本能召唤。
　　只有自己是迷乎的吗？无途知道大家喜欢一种意识体验游戏，利用网络传感器，进入历史场景中体会各种经历。这种游戏在社会上曾风靡一时，区别于现在的浅尝辄止，那时候的游戏是深度体验，情景更真切更宏大，意识陷落更深，无法主动回归现实的自己。
　　政府的初衷是激发人性活力，在人们体会了历史的残酷以后能珍爱现今的生存无忧，但效果恰恰适得其反，人们没有历史经历和感触，没法与奴隶，封建，战争，人文泛滥，经济洪潮共鸣，他们可以以高度的科学认知理性地看待这些历史中各种荒诞愚蠢的行径，虽不嘲笑却也无法贴合情爱以达到感同身受。他们一方面冷漠旁观，一方面释放着意识体感的欲望，然后回到现实中更加萎靡了。
　　政府果断禁止了此类游戏的社会传播，只是降低了体验深度供教学使用，这些曾经的教训只有自己知道吗？反抗未必都要付诸于过激或抗击的行为，规束自身欲望也是一种反抗，为何大家都没有觉醒意识？
　　无途真想拥抱多闪闪，深吻她，带以□□的趋向，以此治愈她的头晕。他不必看到她活力四射，却也不想她萎靡不振，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心里像蚂蚁大军爬过一样。
　　无途突然起身，顺着荷塘快速跑了一圈，回来坐在长椅上喘息。多闪闪什么都明白，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需要点什么吗？”无途问。
　　“需要什么？什么都有我需要什么？”她反问。
　　“精神上的，比如需要个提示或者心里安慰什么的”
　　“净整虚头巴脑的事，你有啥心里安慰”
　　“我好了！你不要郁郁寡欢好吗，我不想看到我妹妹这样。”无途带着命令的语气说。
　　“谁是你妹妹了？”她瞪着眼睛问。
　　“姐姐！”
　　“只有我头晕的这么厉害吗？”
　　“我不是更迷糊吗？导师都头疼了。”无途快速说。
　　多闪闪笑了，虽然很勉强，还是笑了。

　　两年后无途被分配到了物理系，多闪闪和离见秋被分配到生物系。追求多闪闪的人都认为无途是他的情侣，不是弟弟，对此多闪闪从不试图解释。谎话在这个时代具有不同寻常的社会烙印，早晚会被揭穿，以无声谴责的方式使得说谎者和造谣者愧对良知，而对于此事，她根本弄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当然，她不解释，并非是考虑社会烙印和愧对良知的问题，她是单纯的懒得解释。
　　假期里无途和多闪闪在海边见到了多四业和于巾，那里一样具备优良的设施和稳定的秩序，多闪闪并没有表现出无途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好像忌惮公共区域有不良监控一般，她的快乐被限制在某种秩序里，或者她在努力地寻找沟通点，小心翼翼地表达着对父母的思念。
　　仅过了半天，她恢复了活力，嘻嘻哈哈粘着父母下海游泳，笑话无途怕水，使劲往他的身上撩水花。
　　父母说辛遥突然醒悟了，走进了成人的世界，现在开始上学了。并且他的学习速度十分惊人，立志要考入高原城见她们姐弟。
　　多闪闪听了手舞足蹈，“是你的功劳吧！”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无途就往海里走。
　　躺在沙滩休息的时候，即便有遮阳棚遮挡，阳光还是很耀眼。大家眯着眼，于巾突然轻声说：“罗迟老师自杀了。”
　　她的声音不大，海边还嘈杂，无途和多闪闪依然听得真真切切。多闪闪看一眼无途，他怔怔地看着大海。
　　谁都没说话，谁都没问罗迟自杀的因由，似乎注定不必问，注定海浪拍打沙滩不止，注定逃不开内心孤独的声音。
　　再过两年，无途进入了国家安全防御系统，多闪闪和离见秋进入了生物食品合成加工制造工厂。导师虽然没强调分配机制，但大家明白这种分配和信息被动接收后思考力的天份相关。
　　导师的毕业说辞历来震撼性极强，每年说辞几乎都雷同，每次震撼力都不减弱。
　　他说人们的工作是自觉的，国家并不强制，但每个人对工作的认真程度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这与大家的认知和精神依赖是相关的。工作能成为一种精神依赖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大家会慢慢明白。国家会为每个人安排住房，对其私人领域的保护是前所未有的严苛。
　　当然上述只是例行公事的讲解，震撼力来自他对机器人的解释。工作之后，国家会为每个人配备一台终生陪伴的机器人，可分为两种，一种是伴侣型机器人，一种是服务型机器人。
　　服务型机器人不用过多解释，仿生程度不高，但其智能体系可以完成一切人为服务，程序稳定，服从法律规定内的所有人为指令。
　　伴侣型机器人，顾名思义，就是仿生度极高，一样可以靠摄取食物转化为行动能量，一样要排泄，产生触感，与人情感共鸣，并要定期到机器人医院进行生理养护。它们拥有一定的道德意识与绝大部分的情绪感知，几乎可以履行伴侣的一切责任，包含□□。
　　关于□□，虽不再是羞于启齿的事情，但它所产生的矛盾历来不被看好。选择伴侣型机器人，意味着一定程度上是对人与人之间爱情的不尊重，这个不必狡辩，因为真正的爱情是自私的，并要求□□的唯一性为上佳。毫不客气地讲，伴侣型机器人是对人类情感的一次巨大的挑战，使得□□观与爱情观局狭于某种隐秘却昭示天的卑耻里，只是国家没有回避这种挑战，把自由选择权留给了你们-----
　　当然，这种卑耻一样可以是被理解并被接纳的事情。

　　离见秋放弃了校园爱情，选择女体双性生殖器的伴侣机器人，一同放弃的是她和多闪闪一起居住的优先选择权。
　　多闪闪对此难以理解，像离见秋不理解自己对高原城的看法一样。无途倒是不觉得惊异，相反的，她给了无途和多闪闪一起居住的机会，不然，无途没有勇气提出这个要求。
　　无途和多闪闪没选择任何一款机器人，他们住在了一起。离见秋远离了他们，其实她不必觉得羞耻，她凭自己的直观喜好做事，正符合高原城人们的做事风格。他们认为压抑自己是对自由的不尊重。

　　无可否认，高原城的立体规划是一种完美的设计。它的地下是巨大而复杂的物资传送系统，承载了所有能源物资的分配与传输，可以将物质传送到任意一个角落并与平原传送系统对接，繁多的工作型机器人与五花八门的智能设备默默承担了原本属于人类的劳累与脏乱。
　　各种加工制造厂被安排到了郊外的地面上，有生态系统环绕，地上的城区几乎是品味生活的绝佳地，悠然自得，少受干扰，打不破的规律延续和运行。空中花园则成了人们消遣多余性质的高然境地，阳光月色，风吹花香，绿意荡漾，缓解了人们对自然的渴望。
　　无途执意要送多闪闪去参加第一天的工作，为此很兴奋。
　　郊外的生态生养太过工整，缺少野性的魅力，它们被各个工厂分割成一块一块，却也能形成一定的人工干预的生态系统，且相互链接。
　　河流缓缓，湖水静静，鸟兽都不那么躁动，车子急速而安静地在干线上运行，工厂的噪音被厂院的墙体原处吸纳，似乎没什么可以打破郊外的宁静。
　　多闪闪的人体信息被工厂入口监控自动识别，无途的信息不在其列。多闪闪回头挥了一下手，无途静静注视着她迈向新的进程。